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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156回 西忡夢落宵外瑟 文 / 花姽嫿

    作者有話:

    親們久等了,嫿子這周忙於結業之事,如今已然安頓歸家。很久沒寫的緣故,還是有點手生,接下來更新會穩定,謝謝體諒。

    西海。

    雲渺星稀,皓月當空汊。

    龍神臀有一身影對月而飲,背影蕭瑟徒留月光將他勾勒成朦朧單薄的輪廓,腳邊的空壺凌亂滾落,那人似恍若未知手傾杯落間,又是鍾酒入腹。

    勾起唇,一股若有似無的笑意蔓延,滴滴淚無聲從剛毅的側臉滑落,即便喝了再多的酒,醉夢深深,可股股寒意還是從背脊竄起。

    「悠悠我裡朕,

    讒口囂囂,

    無罪無辜,

    天命不徹,

    如何昊天,

    若此無痛,何淪為苦……」

    音調至到吐出最後一字,已然啞澀,喉頭發緊,一句話也說不出,掃了滿地的杯蠱狼藉,

    目光癡愣望向天,再次出口聲音沙啞得怕人。

    「霍兮福兮,不遑啟居,何所冬暖,何所夏寒……」

    瓊光望著那道形單影隻對月獨飲的身影,有一瞬的鼻酸,手不禁寸寸收緊,被海風吹散的鬢髮遮掩住眸中糾纏的波動。

    再近時聞他一身酒意醺然,已是似醉如癡。

    「龍二。」她逼著自己對他扯開一個寬慰的笑。

    肩頭傳來暖意,龍二顯然一怔,醉眼微抬見之來人恍惚笑了笑,也只是一瞬,又將頭轉向天。

    瓊光靜靜注視他的傷心,他的無奈,他渾身的不羈灑脫都在慢慢消去,不知怎地從心端到胸腔哽著濃澀的苦。

    良久,那人才有了反應,酩酊動口。

    「瓊光,不知怎的,為何我不論是睜眼還是閉眼,是實是虛我都看到阿裹……」說道此他深深吸了口氣,深黯的眸子裹著濃濃的寥落。

    「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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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隨著那男子語甚淒楚的吟唱。瓊光心中大慟,咬緊唇,抬眸,望著滿天飛舞的桃花,亂花惑眼,一絲絲酸痛的情緒從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也不知為何,如此良辰亦在她眼裡是成了那般的悲涼風景。

    子碩說的沒錯,少了阿裹的西海,白日裡沒了歡笑笑語,夜裡變得寒涼似冰,即便有著朦朧雪光,即便暮光和煦,亦不過是綺麗點綴而已。

    何所冬暖,何所夏寒……

    「……你是在怪我們麼?」怪我們當日對她的冷眼旁觀。

    龍斂恆聞言側目凝視她半晌,一雙眼格外銳利,雖是染著醉意卻自帶了一股懾人逼勢,那是來自上位者淩雲浩湯之氣。

    「瓊光,你是最適合天庭的仙家。」說著勾唇笑了起來,將來人的驚愣之情收進眼底,他逕自搖了搖頭道,「不,我說錯了,是你們,你,龍一,夜子碩,你們自傲、參天道,遵循這個世間的規則,敢捨敢失,一切有為法,不外如是。」

    深深的無力感湧上心頭,他的臉色在此刻卻平靜的驚人,緊睨著驚駭而捂嘴踉蹌勉力站立的女子,看她的唇被咬得青白。

    「七處觀心,三途勘命。你們各個悟得徹底!」話未已『怦』地一聲,酒鍾狠狠砸地,一時酒水匡當入地殘杯四濺,滿地狼藉。

    瓊光眼淚終於掉了下來,胸腔更是逼得整副神智發出錐心的痛。

    愛盡癡狂,心難得償,人自憔悴,終被這宿命束縛生生不得讓人息!

    「天高地厚,命輪有常,你要我們如何做?!」瓊光語甚淒楚,疾步來到龍二的跟前,用極近悲涼的眼神看著他,不堪其苦。

    「斂恆,何為錯又何為對!執七處非心捨七處無心沉三途是苦厭三途亦苦如此的看破是喜是悲,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僵硬的身軀窒了窒,下一瞬他兀地仰首大笑了起來,笑得肩膀極盡聳動,笑得淚水迷眼,眼底的恨意更熾,令他的週身散發出陣陣逼人的神氣,出口的聲音寒涼似冰。

    「瓊光,那個冠冕堂皇的天庭,何時起讓你之心如此麻木了?」

    毫不意外地那女子面若死灰,無措、驚恐交織著她那張精緻無雙的臉,他卻步步挨近她。

    「你來勸我回天庭是麼?好啊,我能回去,可是回去能怎樣?如你一般愁腸百結,或者如阿裹那般觸目崩心?」

    他看著瓊光寸寸浸白的臉龐,他咬緊唇搖了搖頭,望天,最終選擇嚥下滿腔懣苦。

    而有道哽咽之聲卻自身後響起。

    「斂恆,上蒼把我們身旁最好的東西拿走,是以提醒我們得到的太多!可是,瓊光一生如履薄冰,我又得到了什麼?」胸口刺痛,數十萬年來的委屈,心底無人能言的淒寒全數付諸於口,只感年年歲歲積儲的苦水頃刻間便把自己感官淹沒。

    然,下一瞬,她決然抬手,一把握住胸口金鑲珠鏤,忿然扯斷,一時,珠鏈割喉血珠滾滾滴落,滿手碎珠沾著血,觸目驚心。

    「榮華富貴?可是,幾十萬年了除了這些虛無榮華,我亦過著茶飯無心的日子啊!」她看著眼前這個同樣在仙家緣法下魂斷神傷的男人,「斂恆,我勸不了你什麼,可是,七處觀心,三途勘命我瓊光亦是做不到,我的心,我的命很早便撰繫於一人身上,我的一切看破,我的一切榮華只繫於他一身,就當是幫幫我,就當是救救我所謂的『榮華』,回天庭好麼?」

    龍斂恆驚怔,胸口竟微微發窒,啞口無言。

    時光如煙倒退,他恍然憶起幾十萬年前,同樣是這個女子,一身傲骨卻不掩挫敗,同樣站在自己面前,告訴自己,她需要幫助。

    幫助她走進那高高在上那個男人的生活,幫助她心命繫於一身的男人的榮耀,幫助她成為配得上他的女子。

    她不似阿裹,生來榮華系身,她的一生自始命途多舛,他親眼看著她是如何一步步排除萬難,焚膏繼晷,終步步登入極天。

    眼裡墨色閃動,好一會兒,他堪堪走進她身側,俯下身去撿起那一地狼藉的金玉,來到她跟前,抬手為她逐一戴上,動作溫和至極,小心翼翼避開她脖頸處的傷口,出口的聲音,已然句句肺腑,字字痛心。

    「我的剛毅自負教會阿裹如何成為一個外表看來無心無肺的女子,可是這偌大的世間,浩浩湯湯卻改變了她一身骨血!而瓊光……沒有痛苦,沒有犧牲,我們天懿龍子便一無所有。」瓊光渾身都在顫抖,看著近在咫尺面若冷淵的俊顏,難辨喜怒的言語,明明平靜卻如一把刀割腕著她的心。

    終於,男子為插上最後一支金步搖,方才陰鬱的臉龐已然暖化,儼然又恢復了往常。

    「而你不一樣,你一路辛酸苦楚必定會有所回報,不論我等如何看破,結局早已昭然,可你的存在不是為了蹉跎年華,是為了用來證明那份多舛後的榮耀。因為你是六界女仙崇仰的花神瓊光。我幫你,我回天庭。」

    他後退一步,望著眼前重整容妝的女子,一襲菊紋錦裳逶地是那般的雍容與華貴,不似阿裹從小的滿身狼狽。他一笑,平和的眸子睨著她,目光一轉穿透她的身側,在前方一處而來身影上定格時。不由嘲諷一笑,目光一霎張狂。

    「我道是誰,原來是浮黎中天紫微大帝來了。」

    瓊光聞聲愕然回望,見夜子碩一身黑袍暗紋由東岸渡口縱雲而來。

    夜子碩無聲接下他的質問,對於這個新晉封號無動於衷。視線交接時神色依舊清冷,一雙手安靜的交疊在衣袖中,夜裡海風撲面,將他的衣袍垂出千疊的弧度,嗖嗖有聲,令人望而生畏。

    「子碩,你怎麼來了。」瓊光淡淡一笑。

    夜子碩見瓊光在側,一雙清眸閃過若有似無的暖意,帶著絲安撫,頃刻間不禁令瓊光動容。二人雖是今日愈漸疏遠但她之心他自始明瞭。

    「浮黎中天紫微大帝自是事務繁忙,如今能勞動他的,自是和瓊光你一般來勸我回去的。」

    眉眼間不加掩飾的冷意令夜子碩微微蹙眉,瞇了眼睛看他,蒼薄的唇動了動。

    「龍二,你可以不這麼喚我。」

    龍斂恆神情一凜,忽而大笑起來,痛快不已眼角眉梢卻皆是冷意!

    「怎麼,日前自降極宮主位,今上天賜封你『浮黎中天紫微大帝』的帝號,加之司命天神之稱諭,自是時望所歸,萬流景仰,你有甚不滿意?要知道,你可是踩著我妹妹的身體才得到這封……」

    「龍二!!」瓊光喝聲制止,喉頭略哽,「子碩已是抱愧萬分!」

    「瓊光,勿需為我多言。」夜子碩啞然出聲,只是低斂著眉目不動聲色。

    「哈哈!是啊,瓊光,他抱愧?他有何心抱愧?!」聲音裡滿是嘲諷,「解他抱愧就不該如此逼迫阿裹,他抱愧就不該為了海魂珠封鎖二位長老之事,他抱愧?!好個抱愧,自降極宮之主位就是他抱愧的方式?你當阿裹真心稀罕?!」

    「龍二……」瓊光何曾見過他如此暴戾的神色。

    一剎之間,方纔已然平和的眸子已然騰起滔?天的殺氣。「……他的抱愧,也未免心餘力絀了些!」話未落,一股掌風煞起帶著毫不留情的冷光直襲向夜子碩方向,而後者居然巋然不動,睜著清眸竟生生挨了他一掌!

    「子碩!!」

    胸口遭創,直立之人指尖狠狠陷入掌心一口血就噴了出來,勉強站定。抬眸,長袖微揚,示意瓊光勿驚。

    瓊光頓收腳步,冷冷無言。目光驚然流轉於極力忍耐的夜子碩與著爆發出驚人的氣勢的龍斂恆,有一瞬豁然明白,這一向恣意灑脫的龍斂恆如今已然恨極,怒極。至那場驚天校驗後到末來二位長老殉身,天庭的決策,西海的作為令眼前這個重情念意的男子再無法輕易忍受,亦觸怒了他最深的底線。

    夜子碩還是靜靜看著龍斂恆,不移不動,一絲血卻從唇隙溢出,沿著緊繃的下顎滴滴落土。

    這時刻,龍斂恆只覺盡頭儘是苦澀,冷冷地瞥著一身黑衣即便負傷亦氣勢赫赫的男子。只看他腳步頓轉,緩緩走向那一堆凌亂的酒盅,手微垂,撿起一壺,仰首就飲,月光斑駁,瀲灩的酒水從他的口中溢出,沿著他剛毅的下顎滴滴滑下,亦浸透了夜子碩的心。

    一口酒罷,但見那清俊的臉上掠過萬年難見的譏誚冷笑。

    怦——!下一瞬,酒盅驀地在他手中霍然掐碎,殘杯酒水飛濺,打濕了他一袖黑袍。

    震驚中,但聞一道平淡的聲音響起。

    「龍二,你如今即便再怨再恨我,倘若讓我再擇一次機會,我依舊會那麼做。」在兩人屏吸,他,轉頭望住龍斂恆,眼底的憂傷恣意蔓延。「只是……只是我再不會用那般手段傷害她。」

    龍二頓時冷抽口氣,不敢置信的看向夜子碩,眼眶竟漸漸泛起潮潤。

    他做夢都沒想到,一向剛硬自負的夜子碩,居然會對自己所做的事後悔至斯,那種痛徹抱愧的眼神是如此的不加掩飾。

    月光輕寒,夜風繾綣著桃花呼嘯迎面,一番話至此,三人皆陷入靜默。

    彼此皆是心如明鏡之人,龍二之恨卻不是真正的氣惱龍一與夜子碩二人,他恨,他惱得是這個蒼茫的世間,這流離的時光,這無法衝破的宿命。

    這一路未來的蒼茫,風景背後的荒涼,外人看之是那般的灼灼其華,而活在這命運束縛中的他們是何等糾纏經歷百般折磨卻亦然方不下。

    生不可生,死無所死,只知放任自己過著不悲、不喜,零零落落的春秋,難抒情念,又怎奈何,又能奈何……

    「我從前覺得有些事,即便明知是錯的,也要去堅持,因為大道天命,無述對錯。而對於阿裹而言,過於**就是殘酷因為直接。我似乎……灼傷了她的心。」

    夜子碩淡漠的垂下眼眸,握著殘杯的手微微顫抖,許多往事在眼前一幕一幕飛過,默默的收攏起五指,放任尖銳的稜片刺痛自己掌心。

    「斂恆……回天庭吧,我怕,天庭淒涼,我留不住她。」

    話罷,抬首迎向男子驚浪駭然的雙眸,徐徐轉向一臉驚愕的瓊光,目光最終落向神女臀,莞爾一笑,薄唇粘血,卻是真實。

    「我會接她回來,然後……留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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