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屋內的燈火逐漸熄弱。
掛起一面皮布，朱小佳在簡易的『洗浴間』裡泡了一個熱水澡，然後穿著褻衣光著粉白的腳丫，忙著在地上鋪毛氈。
畢竟年紀小，她的身段還嫌稚嫩了些，雖然不至於像小女孩那樣板平，但也不算豐滿，勻稱苗條，散發著濃郁的少女芬芳。
「可以了。」
和一年多前相比，朱小佳相對沉默了很多，這大概是在異域森林亡命求存的過程中養成的。而事實上，恐怕沒有任何一個人膽敢保證自己在那種地獄一樣的腐朽之地僥倖存活一年後，還能保持正常，沒有瘋掉已經屬於頑強了。
「嗯。」
拆開身上纏繞的布帶，擦過身子的先瞳在查看身體的狀況。傷口癒合的速度出乎意料的快，短短十多天的時間，身上的傷勢已經好了七、八成。
先瞳很清楚，如果是一年前的自己，像這種程度的傷，起碼要二、三個月時間才能養好，稍微處理不慎，或許要更久。
雖說隨著實力等級的提升，人的體魄會隨之增強，自愈能力也會變強，可是魂老無意中的一句話卻點醒了他。體質無論有多強，人類終究是人類，當人類的體質強度足可以與蠻獸媲美，明顯不正常。
在異域森林中為了生存而拚命，先瞳還沒有太多的想法，可回想一下，的確有些蹊蹺。前期還好，後期的話，自己幾乎每天都會和各種各樣的異獸打交道，即使僥倖沒有遭遇過強大的連逃跑都不能的異獸，可和六星、七星的異獸搏殺還是像家常便飯一樣，那時自己的實力不過徘徊於B級1星上下，身體幾乎沒有一天是完好的，但無論什麼程度的傷病，總能在極短的時間內撐過去！
如果只是單純的因為行走在生死邊緣從而激發出了潛能，先瞳還會覺得高興，可是魂老感歎的沒錯，人終究是人啊！
按照先瞳的猜測，在正常形態下自己的實力應該處於C級12星頂峰，半隻腳踏入B級1星的層次，理論上體強不可能超過同等級的蠻獸。
四大獸種，魔獸最為普遍，妖獸是法術系的代表，異獸能力變異，而蠻獸則是主要依賴強橫的體魄，例如猛犸、爆熊、雪猿，雪狼算是蠻獸中的低階代表。
人類中選擇煉體的古武者，個體的肉身能力突出，或許可以勝過同等級的妖獸、魔獸甚至是非**變異的個別異獸，但想要超過蠻獸，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有也是鳳毛麟角。
自己走的絕對不是煉體路線，先瞳很清楚這點，但是身體的強度卻勝過了同等級的蠻獸不是一星半點，例如那頭雪狼王，這是不符合常理的。
「瞳，睡覺了。」
紮好晾得半干的赤紅色秀髮，朱小佳坐在毛毯上，擁著溫暖的雪狼毛皮，夜辰般的黑眸一眨不眨，催促著皺眉的先瞳。
「啊。」
應了一聲，先瞳呼一口氣，搖頭不去想無法得到答案的問題。最主要的是，就當前的情況而言，他覺得這種變化並不算是壞事。
「還冷嗎？」鑽進朱小佳掀開的獸皮毯子裡，先瞳摸摸她清涼的小臂，凝眉道。
「還好。」
窩在先瞳懷裡，朱小佳輕輕地挪挪頭。在異域森林裡，兩人幾乎每天都相偎而眠，這和她越來越冰冷的身體直接相關，後來習慣了，反而成了依賴，不願意改變了。
「小佳。」
「嗯？」
光潔冰涼的小腳丫在先瞳的腳掌上蹭了蹭，朱小佳抬起頭。
想了一下，先瞳揉揉朱小佳微濕的小腦袋，低聲道：「以後不能總是這樣了，外面不像森林裡，別人說閒話就不好了。」
「哦。」
低下頭，朱小佳把臉埋入毛毯裡，在先瞳視線不及的暗地裡，輕輕地咬了咬下唇，秀氣的臉頰上露出與年齡完全不符的掙扎、苦澀、悔恨等等的諸多複雜表情來。
屋內漆黑下來，一夜無話。
清晨的時候，外面的喧鬧聲讓徹夜未眠的先瞳無法再安靜地躺在溫暖的被窩裡，裹好朱小佳，腳步輕緩地走了出去。
一夜的小雪停了，外面鋪一層薄雪，一眼白茫茫。
村子中心的小廣場上，一群少年在冰面上集合，偶爾會有人從屋子裡探出身來喊幾句、叮囑幾句，聲音交織在一起，很熱鬧。
先瞳知道，這是又到外出狩獵的日子了。
由於每隔一、兩月從奈何城裡運送過來的糧食有限，村子裡的少年們組成的隊伍要隔三差四地出外狩獵，為村民們提供足夠的肉食，不至於挨餓。
這是忘川的生存方式，通過狩獵，不僅可以獲得食物，還可以鍛煉年輕的一代，一石二鳥。
但在先瞳看來，從十二、三歲開始就要和凶狠的蠻獸搏鬥，隨時都有可能丟掉性命，可並不是值得稱頌的事情，只是迫於生存壓力的無奈選擇而已。
村子裡適齡外出狩獵的男孩加起來大概有80個上下，除去部分傷員病號，每次會分成兩隊輪流出獵，一隊的數量大概在30人左右，由年紀最大實際上也就十六、七歲的經驗豐富的少年帶領，這次帶隊的是胖墩和薩摩幾個人。
「小瞳先生，早上好！」
看見先瞳走出來，在冰凍的小廣場上聚集的大部分人的視線投注過去，之前和他有點小過節但後來澄清了的胖墩表情僵直了一下，而後點頭示意，薩摩和幾個少年則主動打起招呼。
「早！」
微微一笑，先瞳點了點頭。經過好些天的相處，村子裡的人雖然對他和朱小佳還不算太熟絡，但總算是慢慢接受了，除了極個別的人隱含著莫名的排斥，大部分人都較為友善，有時見面會點頭示意，簡短問候。而薩摩等人對他的態度更好，這大概是經過先前的冰焰峰之行的關係在冥寒之地裡強者為尊，他們毫不掩飾心裡的敬佩。
「魂爺爺！」
忽然，那邊有人喊了一句，呼啦啦地一群人望去，然後是此起彼伏的問候聲。
遠遠的只見魂老一手拄著枴杖，一手背著，步伐穩健地走來，不時地回應少年們和村民的問好，但更多的還是諸如『你的咬傷好了』、『夯貨，你不是才剛下床？快點滾回去』之類的嘮叨，雖然有些上了年紀的人的囉嗦的表現，卻很溫馨，讓人窩心。
先瞳感歎了一聲，難怪魂老在村子裡，甚至在忘川裡都如此德高望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