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不話來,只有在心裡默念著,我要等他,他回來看不到我,他會瘋的。
「蘭兒,你是我的命,找不到你,你說我會不會發瘋?」男人的聲音縈繞耳際,海蘭珠的淚水越來越凶,阿極,我不要你發瘋。
「蘭兒,我沒有了小八,我再也不能沒有你。」男人的聲音深情,卻又哀傷。
「蘭兒,我是帝王星,可你是我的宸光。沒有你,我這顆星不過是黯然隕落罷了。」眼前,仿似浮起了男人淡淡苦笑的樣子。
「蘭兒,你再哭下去,關雎宮都要被你淹了。」眼前的人,卻又變成了一副戲謔的摸樣。
「蘭兒,你水漫關雎宮還不滿意,還想著水漫鳳凰樓?」眼前的男人,滿是溫柔,笑吟吟的向著自己打趣。海蘭珠的眼睛裡,一滴滴碩大的淚珠爭先恐後的洶湧而出。
「蘭兒,你喊他小八我沒有意見,只要你不喊我老八就行。」男人的眼角全是柔情,撫摸著她的臉頰。
「蘭兒,生孩子太辛苦,這種罪,我捨不得讓你受第二次。」耳邊,仿似全是他深情的呢喃。
「蘭兒,先前娜木鍾生產的時候,我雖然不在,可心裡實在是捏了把汗,就怕她生了個阿哥,將咱們八阿哥的名頭給搶了去。」眼前,全是他孩子般的笑容。
「蘭兒,不能讓你穿上那抹明黃色的鳳袍,是我對不住你。」他的內疚,傾瀉了一地。
「你還是大清的宸妃娘娘嗎?怎麼和牢裡才放出來似的。」他輕點著她的眉間,滿是寵溺。
「你還懷著我的孩子呢,給你洗個腳怎麼了?」他蹲在地上,含笑的看著她。
「原來我家蘭兒的腳,是臭的。」他一本正經,故意言道。
「無論怎麼對你好,都不夠。」………
「你是我的劫」…….
「海蘭珠,你這輩子只會有一個男人,就是我皇太極。」…….
「勿違我之至意」……
「蘭兒,我愛你——」……
溫柔的他,戲謔的他,無賴的他,深情的他,霸道的他,不講理的他,孩子氣的他,她摯愛的他。她再也見不到的他。
她再也聽不到他的話語,無論是正經的話,嬉笑的話,寵溺的話,輕柔的話,她都再也沒有機會聽了。
海蘭珠顫顫的伸出手,伸向那緊閉的宮門,眼淚猶如斷了線的珠子,成串的紛湧而下。
她用盡了全身力氣,呼喚著那個男人的名字;「阿極——」
阿極,你快回來,你快回來啊——
你快回來——
海蘭珠口不能言,只能發出陣陣嗚咽之聲,一口口的鮮血從唇間噴湧而出,她哭著,痛著,撐著,忍著,卻還是一直在等著。
「主子——」惠哥淚如雨下,號啕痛哭。
海蘭珠伸在半空中的手終於無力的垂下,她的眼睛裡蘊滿了淚水,帶著無限的愛戀,眷戀,依然凝視著那扇宮門。
她止住了呼吸。
1641年,宸妃薨逝於關雎宮。享年三十三歲。
她不會知道,她的皇太極,正在飛奔著像她趕來,他一路翻山越嶺,不眠不休,狂奔了六天六夜,一路累死了六匹駿馬,當她離世的時候,他已經趕到了城外。
只要她在多堅持一會兒,她便能看到自己摯愛的男人。
她便不會含恨而終。
可是,她再也撐不住了,溘然長逝。
「蘭兒,蘭兒,等著我,你一定要等著我!」皇太極面如寒霜,眼睛裡卻是溢滿了淚水。
他的心,如刀絞。幾乎痛的令他無法呼吸。
對她的思念,一路支撐著他。
近了,近了,當他趕至城門,卻見前來迎接的眾人跪滿了一地。
當先一人,痛哭出聲,向著他稟報;「皇上,宸妃,薨逝了——」
轟隆——————
陣陣巨響,他什麼都聽不到,什麼都看不見,喉間一股溫熱湧來,他只覺嗓子眼一甜,噴出了一大口血。
周圍,那樣對的聲音,驚懼,焦急,不斷的喚著他。
他怔怔看著那些人,卻是眼前一片漆黑,他強撐著自己,大聲喝道;「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詛咒朕的愛妃!」
語畢,他再也撐不住,居然從馬下摔了下來。
這個戎馬一生的男人,可曾想過自己居然會有從馬上摔下的一天?居然會有騎不了馬的一天?
你可有瞧見他令人心痛的樣子?你可瞧見他放佛瞬間蒼老下去的容顏?你可瞧見他的心,碎成了一片又一片?
「尊客,若您不嫌棄,我幫您吧。」皇太極一步步走著,眼前,滿是她溫柔和善的樣子,那盈盈美目,蘊含著善良的光芒,直讓人移不開眼去。
「你受傷了,這裡有二塊餅,留給你吃。」她小心翼翼的從衣兜裡取出自己的乾糧,小嘴微微撅著,明明一副不捨的樣子,卻仍是交到了自己的手裡。
「貝勒爺需要海蘭珠的幫助,海蘭珠是不會走的。」耳邊,是她堅定的話語。
「我什麼都不要,只求您能恩准我回到科爾沁。」腦海裡,淚流滿面的她,苦苦哀求著自己。
皇太極雙眸赤紅,他的海蘭珠,正靜靜的睡在床上。隔著如此的距離,她依然是那麼美。
淚水,洶湧而下。
皇太極來不及拭去,腳下卻是再也不穩,只一手撐著牆面,一步,一步的向著床上的女子走去。
皇太極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的關雎宮,他的眼睛裡,只看見這座偌大的宮室,此時掛滿了白幡。刺目的白,似乎在訴說著綿綿無盡的哀傷。
哲哲領著眾人,盡數跪在關雎宮外,她們面上滿是悲慼之色,皇太極只看見她們的嘴在一張一合,卻聽不見她們究竟在說什麼。
他一步,一個腳印。向著宮裡走去,是誰,一把抓住了他了胳膊?皇太極僵硬著身子,回轉過頭去,卻見一臉淚水的哲哲,跪在地上死死拉著自己。
她淚如雨下,皇太極面無表情,只抽出自己的衣袖,任由她摔在地上。
他猶如一具行屍走肉,全身的骨節似乎都在咯咯作響,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煉獄中走出來的一般。他身軀挺得筆直,伸出手,「吱呀——」一聲,推開了關雎宮的大門。
海蘭珠,你瞧見了嗎?你的男人回來了。
「無論是代善,還是鰲拜,他們誰娶娜木鍾都行,只要不是你娶就好。」將身子埋在自己懷裡的她,柔聲訴說的她。
「因為,有個小東西每天的折磨我啊。」乖巧的依偎在自己懷中的她,初為人母滿是喜悅的她。
「不怕羞,還是堂堂國汗呢,居然和自己的孩子吃醋。」眉眼彎彎的她,嬌羞動人的她。
「你也瞧著我的肚子又大了對不對?方纔我去清寧宮請安,貴妃她們都說我的肚子又大了不少呢。」揚起小臉的她,滿是驕傲的她。
「他不在我身邊沒有關係,我知道他無論人在哪,心總是和我在一起的。」為著孩子繡著小衣裳的她,唇角含笑的她。
「我要吃小肉飯,黃金肉,蜜汁羊肉,白肉鍋子。」害羞的她,貪吃的她。
「阿極,我想叫孩子小八。」星眸似夢的她,軟語相求的她。
「阿極,小八怎麼長的不像你呀。」抱著孩子的她,皺著小眉頭的她。皇太極閉上眼眸,他的身子顫抖著,心頭猶如萬箭攢心,他一手摀住心口,那裡的
劇痛幾乎要讓他立時死去。他面如金紙,冷汗涔涔而下,深深呼吸著,每一步,都似乎有著千斤重,他奮力的,挪動著自己的身軀,向著床邊移去。
「阿極,我不能沒有小八,他是我的命啊!」痛失愛子的她,絕望悲痛的她。
「阿極,蘭兒想跳舞給你看。」化身月下仙子的她,仿似要凌波而去的她。
「阿極,有一句話蘭兒從沒對你說過。我愛你,很愛,很愛。」笑語盈盈的她,深情呢喃的她。
「阿極,我沒有額吉了。」孤苦無助的她,憔悴傷心的她。
「阿極,我求求你,不要打掉我的孩子。你不能沒有我,可我不能沒有它啊。」淚如雨下的她,拚命保護孩子的她。
「你我夫妻,緣盡於此。」冷漠決然的她,心冷如灰的她。
「我知道你的心在我這裡,誰都奪不去。至於你的身子嘛,我才不在乎。」巧笑嫣然的她,明眸善睞的她。
「阿極,我會等你回來,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