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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便要到一年一度的新春之喜了。每到此時,便會有各國的使節借由恭賀新年之喜而來蒼玄送禮朝拜,以求未來的一年裡,兩國的關係更加融洽祥和。
御茶房內,幾名女子正在準備著茶點,欲送去給自家的主子享用。
前日,太后才從秋露山進香歸來,後宮凡有品階的妃嬪皆早起去給太后請安。如今剛回各自的宮中。此時正等著宮女準備暖熱的茶水和可口的糕點。
顏妃與晴妃的兩名貼身侍婢,珠寒和夢荷正圍在一起準備著手中的糕點媲。
忙碌間隙,夢荷瞥了眼不遠處的芙映,那女子正埋頭忙著手上糕點的準備,也未同旁人說一句話。
轉過小臉,她朝一旁的珠寒開口道:「這芙映果真是個悶葫蘆,多餘的話是一句都沒有,又不善討主子歡心,也就是她命好吧。能攤上個受寵的主子。這宮中便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瑾妃宮中的奴才全跟著沾了光。丫」
夢荷壓低了嗓音,繼續道:「昨日我聽說各國趁朝拜之際,送來了許多貢品。皇上便先親自挑選了幾件稀有之物賜予了瑾妃,並下令打賞雲熙宮中所有的奴才。」
「這內務府裡的東西,也都是誰得寵便給誰最好的。此前是伶妃,如今輪到這個瑾妃了。」
珠寒瞥了眼不遠處的芙映,接著夢荷的話語道:「可不是嗎,我家主子日盼夜盼,這可皇上已有數月沒來過桐語宮了。從前還會來坐坐,如今竟是來也不來了。這宮中的女人沒男人疼愛便老得快。若是這容貌再沒有了,只怕是離死也不遠了。」
挑了挑眉眼,她繼續道:「你說這瑾妃與伶妃當真關係如此好?這宮中的妃嬪,誰不想求得皇上的專寵,如今皇上獨寵瑾妃,這伶妃還能毫不在乎地與瑾妃打得火熱?」
「我看只怕是目的也不單純吧。再則,像皇上這般男子,即便是不論身份地位,只論樣貌氣度,又有哪個女子會不動心。」
夢荷笑了笑,輕哼,「這瑾妃也真是夠傻的,只怕是那日被賣了,還全然不知。」
一面道著言語,她一面將泡好的茶水放入雕花食籃中,剛將食籃拿起,她的手腕竟是猛的一抽,食籃一斜,裡面的茶水與糕點瞬間朝地面落去。
霎時,茶盞碎片與糕點便零碎的散落了一地。
見得此情景,珠寒大驚,「你這是怎麼了,若是教內務府巡視的人發現,你還要不要活了,還不趕緊收拾。」
夢荷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她立刻蹲下身子,開始收拾著地上的碎片,「你也快來幫我收拾收拾。」
珠寒忙退後了幾步,「這可是你自己不小心打碎的,與我何干?我還要給我家主子送茶水糕點,你自己收拾吧。」
話音剛落,她便逕自挽著手中的食籃朝門口踏去。
一旁的芙映瞥了眼正蹲在地上撿拾碎片,早已花容失色的女子。
唇角勾出一抹淺笑,她將最後一碟糕點放入了雕花食籃中,隨即挽著出了御茶房,朝寒香宮而去。
此時,清淺正在秦暮雲的宮中。
這是她來到這個異世過的第二個冬季,清淺俯身趴在窗台上,看那從天幕飄散而落的輕薄之雪。
伸出小手,晶凝如羽的雪瓣,輕輕旋轉著緩緩飄落至她掌心,觸及到肌膚的溫度,便漸漸融成一抹水滴。在微暖的淺陽下,泛著盈透的光耀。
蒼玄國帝都的冬日並不很冷,只須穿著一件稍厚的棉衣便也夠了。但連澈卻仍是命人為她準備了數件漂亮的貂毛小襖。
清淺怔怔的看著窗外,院內的植物花草上都已履上了一層淺薄的雪色,屋頂的飛簷菱角上,偶爾會有一兩滴水珠盈盈而落。
殿內的秦暮雲命人將火盆中又加了些許木炭,直至火盆中的炭火燃得更旺了些。她才轉至鳥籠旁,纖細的指輕捻起鳥糧,給籠中的山嵐雀餵食。
眸光一轉,她看向了獨自趴在窗台上,神色略顯呆滯的清淺。猶豫了片刻,她開口道:「今日太后娘娘所說,開春便為皇上甄選秀女的事,你如何想?」
因沈溢外戚專權和小皇子一案,沈家算是徹底一蹶不振。目前在朝中任職五品以上的沈氏一族官員,已然全無。
沈溢已被革職查辦,而與沈如月合謀一事,目前已是證據確鑿,皇帝已下旨,將其打入大牢,終身囚禁。
這後宮沒有了皇后,因此在選秀一事上,太后自然是倍加關注。再則,連澈的後宮相較於蒼玄歷代的帝王而言,並不充盈。
清淺將小手朝窗外伸更遠了些,唇角微凝,她淡淡道:「暮雲姐姐,這就好比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秦暮雲微微一楞,隨即放下了手中的鳥糧,行至了她身旁,「這是何意?」
看著一臉悠然,還將手伸向窗外玩雪的女子,她繼續道:「你怎麼對此事毫不在意?」
清淺將小手收回,指尖輕撫上濕涼的掌心,她直起身子,朝殿內踏去,「我知道姐姐是關心我,只是這事,並不是我說了,便能做主的。」
她雖淡淡的道著言語,但隱隱間還是透出了一絲無奈之氣。
行至鳥籠旁站定,她唇瓣輕動,用飛禽之語逗弄著籠中的山嵐雀。這段時日裡,清淺跟著秦慕雲學習了如何馴養鳥兒。
如今,她已能通曉一些簡單的語言信息。
將小手伸進籠中,她指尖輕撩,與山嵐雀玩逗著。鳥兒則用嘴輕啄著她指尖,惹得她小手不斷傳來陣陣微癢。
「原本便應我封妃一事,太后娘娘至今與我和皇上的關係都一直不冷不熱的。如今這件事又是太后娘娘親自提出,若是我反應激烈,只怕又會將關係惡化不少。」清淺凝著籠中的鳥兒,不緊不慢的開口。
秦暮雲眉眼淡淡的看著鳥籠旁的女子,未想到她竟是考慮了如此多,她似乎與二人初識之時,有了較大的不同。
「若是你同皇上說說,興許有用。」
清淺看了眼她,輕笑,「我信他,所以不想因為這事去讓他為難。即便是和他說了又有何用,這甄選秀女本就是太后娘娘同內務府一手操辦的。」
秦慕雲看了眼逗弄鳥兒的女子,隨即將目光挑向了窗外,輕輕笑開。
也罷,倒是自己白擔心了一場。只是,這三年一次的選秀,秀女人才倍出,個個進宮還不就是為了爭奪皇帝的榮寵。
如此的話,不免會有行為激進之人。而這二人好不容易才交心,真正走到一起。若是因此引出什麼是非便不好了。
話說回來,這女子真能看得如此豁達?她才不信。
清淺轉過身子看向她,眸光朝殿內一環,奴才們都在大殿外。
見殿內並無外人,她不禁開口道:「暮雲姐姐,你還要等那人到什麼時候?難道他一點都不擔心你,就這樣將最美好的年華耗在宮中?」
小臉轉向殿內,秦暮雲看著神色微憂的女子,輕輕一笑,她視線略略模糊了幾許。
碰上了那個人,愛上了他,她願意就在這山中等他一輩子。
然而,卻是事與願違。她並非是一介孤女,若是,倒也好。父親只是帝都的一名七品典儀,他為了討好巴結袁將軍,竟在某一日帶著一大幫子人強行綁她。
父親竟是這樣一個生了她,又遺棄她的男人。如今更是想要利用她去討好袁將軍,作為交換條件,以換得更高的職位。
面對著一群強勢霸道的男人,她無能為力,只得用刀尖抵著自己的脖頸,冷漠地說,若是我嫁給一個比袁將軍更有權勢的男人,你會放我自由嗎?
與連澈相識多年,拋卻各自的身份,她第一次求了這個男人。
皇帝的國丈職位都不會低,他如願以償從正七品晉陞到了正五品,當上了分管佐領。而她,則是博得了一個等待心愛男人的機會。
她與那人在山中相遇,原本她想與世無爭地在山中呆一輩子,等著他。然而現在她想通了,只要心中有他,在哪裡又有何區別?
如此想,她也是如此告訴清淺,只要心中存了那個人,自己身處在哪又有何區別。
因為自她愛上那人起,她的心便被禁錮,再無自由。
清淺微歎了口氣,一時間竟不知再說什麼好。
此時,芙映正挽著裝有茶水與糕點的食籃踏了進來,「娘娘們,茶水糕點到了。」
拋開略顯煩惱的思緒,秦暮雲將眸光轉向了笑靨如花的芙映,開口道:「這芙映丫頭也只有對著清淺妹妹時,才會笑得這般燦爛。」
待芙映將裝茶點的食籃置於圓桌上後,清淺行至她身旁,伸手輕輕拍下了她肩頭輕薄的雪花。
「我的丫頭,自然是和我最親的。這芙映可是雲熙宮裡的全才,萬靈丹。」拉著一旁的秦暮雲在圓桌前坐下,她淺笑開口。
一面品著茶水,一面用著糕點,二人坐在圓桌旁頗為愜意的聊著。
片刻後,池宋從大殿跨了進來,朝二人行跪拜之禮。
清淺見他來了,詫異的開口道:「起來吧,皇上已忙好了嗎?」
池宋起身,朝她一揖,「回瑾妃娘娘,皇上命奴才來告知娘娘,不消多時便能結束。一會將與娘娘一道用午膳。」
清淺微凝了眼眸,繼續道:「幽黎國的使者還在覲見?」
「正是。如今幽黎國國王病危,國內一片混亂。大王子與六王子的王位之爭,使國內爆發了內戰。上月總算是平定下來,六王子剿滅了大王子的軍隊。」
「事實上,這老國王是有意傳位於六王子的,但卻由於被大王子控制起來,這傳位的詔書也被一同藏匿,後是等到查抄大王子府邸的時才找到。」
「目前這老國王尚未恢復意識,便已駕崩。而六王子則是順利的繼承了王位,成為了幽黎國的新任國君。這繼位後的首要之事,便是搞好與臨近各國之間的關係。」
「嗯,本宮知道了,你且先回去吧。」清淺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池宋忙朝二人施了一記禮,隨即退出了寒香宮的大殿。
每到這時辰,秦暮雲便有個習慣,會悠然的坐在敞開的窗欞前,肆意的彈著琵琶或瑤琴。
將瑤琴架與雕花琴台上,她在跟前婉婉落座。隨著她指尖靈活而動,那清幽的琴音便盈盈從琴弦上蕩漾而出。
清淺坐於圓桌前,小手托著腮,靜靜的聆聽著這來自天籟的美妙之音。
殿內的香爐上,薄煙裊裊,四處都傾散著凝雅舒心的檀香之氣。
芙映將目光探向窗外,不禁歎道:「這雪似乎比方才下得更大了些,可是寓意著瑞雪兆豐年?」
聽得她的言語,清淺眸光一轉,那窗外的飄雪教輕風吹得紛紛揚揚,交錯飛舞間,竟是有一種別樣的極致之美。
婉轉的琴音讓她腦中呈現出了一許與曲子相依相襯的凌波之步,看了眼眉目專注的女子,她起身,朝瑞雪紛飛的院中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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