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在牢中睡了多久,清淺終是疲憊的張開了酸澀的眼眸,身下一片冷涼,腰臀處卻是稍稍一動就似火燒的辣痛。舒殘顎副
長時間的匍匐而臥,讓她胸膛憋悶不已,將小手緊貼於地面,她顫抖著艱難的支起了身子。
見牢房中傳來微微的響動,巡視的獄卒打開了她的牢門,攬上她的手臂將之攙起,領著她朝牢外行去。
清淺緩緩眨著眼,乾涸蒼白的唇輕輕闔動著,一瘸一拐的隨著他朝門口處踏去辶。
獄卒一手推開了大牢的木門,她還未跨出,便教迎面而來的光亮刺的眼眸生疼,猛的闔上眼,已有零星的淚珠順著眼梢緩緩滑落。
小手輕撫上臉頰的淚珠,她顫抖著眼睫努力的再次適應著張開眼眸,灼烈的疼痛仍是無情的朝她侵襲而來。
垂下首,她瞇著眸子,被獄卒拽著走了好久,眼眸才稍稍適應了些許。被帶至從未來過的小道上,她微微思疑著,卻沒有開口相問玨。
又行了一段距離,獄卒在一個立著牌坊的院門前停了下來,清淺瞇著眼眸,緩緩揚起了小臉。
浣衣局。
她心中微微一頓,這浣衣局不是電視裡常看到的那種宮女服役的洗衣處麼,看來她的冤屈仍是沒能洗刷掉,不然也不會被送至這裡。
獄卒伸手敲了敲門,片刻功夫,木門教人從內拉了開來,一名三十來歲,容顏端莊的女子踏了出來。
獄卒忙朝她施了個禮,「秀禾姑姑,這名宮女是剛收到皇上旨意送至浣衣局來服役的。」
秀禾輕輕的將清淺打量了一番,眸光輕瞇了幾分,淡淡道:「嗯,隨我來吧。」
清淺望了眼四周,一瘸一拐的跟在她身後,踏入了浣衣局。剛行了幾步,四下正在勞作的宮女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兒,將目光聚向了她。
秀禾一見宮女們都停了手,忙斥道:「看什麼看!不幹完今日的活,一個都不許吃飯。」她話音剛落,眾人便忙低下了頭,開始繼續漿洗著手中衣物與被單。
隨著她踏入了一間廂房內,秀禾從櫃閣中尋到了一套乾淨衣裳,遞至了清淺手中,「去換身衣裳。」
「是。」清淺接過衣裳,行至角落處,將一身髒兮兮的衣衫褪了下來,換上了這套藍色的宮女服。
艱難的將週身整理完畢,她一瘸一拐的回到了秀禾面前。
「不管你以前是怎樣的身份,如今進了這裡,便要絕對服從。莫幻想有朝一日還能出位。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秀禾瞥了眼她,微微厲色的開口。
「是,一切都依姑姑的安排。」清淺微低了頭,咬了咬唇瓣,應道。
秀禾從束腰間掏出了一支白色的小藥瓶,遞至了她手中,「暫時先負責晾曬衣裳吧。」
清淺將藥瓶緊緊的攥於掌心,朝她道了聲謝。
「嗯,隨我來吧。」秀禾領著她穿過幾個小院,來到一處滿是掛繩與輕揚著好些衣裳的地方。
指了指腳下的幾大盆衣物,秀禾開口道:「把這些先晾了去,一會若有送過來漿洗好的衣裳,你繼續晾。」
「是。」清淺點了點頭。
秀禾瞥了眼她,逕自邁開步子,朝其他幾個小院巡視而去。
清淺低頭望向盆中的衣物,將小手扶上腰身,幾乎是一寸一寸的俯下身子,額上盈滿細細的汗珠,她才將一件衣裳拿到了手中,緩緩行至掛繩處,她微掂了腳尖,吃力的將手中的衣裳展掛於繩上。
輕呼了口氣,她再次拎起了另一件衣裳。
初來浣衣局的第一天,那日後來所有的衣物,清淺一直晾到夜裡宮女們幾乎都睡了,才算完成。
隨著氣候的漸漸轉暖,她在浣衣局已不覺度過了兩月有餘,雖然每日的工作都是辛苦而疲累,但清淺的心中卻是更加的平靜而淡然。
而她那纖柔的小手,也由初來時的細白變做了如今的紅腫開裂,滿是凍瘡,那些疤痕總是舊的未好,新的又陸續生出,她一雙小手,幾乎已找不到一處完好的地方。
剛來此處時,清淺並不清楚自己的工作量,好些老宮女便故意將自己的衣物加給她洗。每每遇到此事時,秀禾便會嚴厲的將那些加給她的衣物摔到地上,命那些老宮女重新漿洗一遍。
那些人也因此對清淺生了恨意,時常趁她洗的慢,便將她的那份飯菜都幾人一分吃了下肚。第一次遭遇這事時,她便向秀禾反映了。但秀禾卻淡淡道:「飯菜都是統一發放的,你去了沒有,只能怨你洗的太慢。」
清淺自那之後,便每日一點,加快了漿洗的速度,直到那些老宮女對她不再有可乘之機。
這日晚膳後,清淺睡在床榻上,卻怎樣都無眠,悄悄坐了起身,她瞥了眼房內其他三名已睡的酣然的宮女,逕自移到床榻旁,套上繡鞋,輕輕的拉開木門,去到了院中。
銀白的月華將院內映上一片淺淡的薄藍。她不禁深吸了一口略顯微涼卻無比清新的氣息,將目光探向了天幕。
幽深似海的天際,星河燦爛,有幾顆星似還在緩緩浮動。愜意的感受著一切,清淺眼梢所及之處卻瞬間閃過了一抹黑影。
她心裡一驚,忙朝黑影的方向追了過去,追出小院的拱門,那黑影卻幾個閃身躍出了高牆,朝宮中的西北方向而去。
那裡正是玉蘿宮,景月宮與松雪苑的所在地。
清淺皺了皺眉,這黑影,她似乎在哪見過。細細回想了一番,她猛的憶起了前段時日,自己撞破連曦對竹煙心思的那夜,她與連曦在大石後寒暄過後,自己逕自回重華殿的路上時,她也曾看到過黑影,從身形與身手上看,兩次應是同一人。
她心中微微生了絲疑惑,這黑影要夜探浣衣局是所謂何事,且兩次都教她撞見,看來這個人的心思並不簡單。
警惕的望了眼四周,清淺轉身,帶著種種猜疑回到了廂房。
翌日。
清淺麻利的漿洗完了一批衣裳後,便同其他幾名宮女一道端著大盆,來到了掛曬的院中。
緩緩將洗淨的衣物搭上掛繩,她用小手輕柔的展了展。衣裳在繩上微微的輕擺中,飄著一襲淺漾的弧度。
每次晾曬衣物時,她都會選擇同一個角度,遠近卻不同的掛繩。衣衫輕撥間,她知道,在那個角落的石窗外,有一個人在默默的注視她。
這兩個多月來,連彥時常會來探望她,他總是靜靜站於晾曬院落的那個石窗後,透過層層疊疊,隨風微揚的衣裳與被單,在衣物教她撩起時,默默的凝著她。
從不曾靠近,也從未有過交流,但這卻成了二人心照不宣的一種默契。
不需要任何語言,甚至無須眼神,只是一個動作而已。連彥便會知道,她過的好不好。放不下的牽掛始終是她,來到浣衣局的石窗外站上一站,幾乎已成了他每日下朝後必做的事。
連澈身邊御侍的工作,已由玉莞接替。這兩個月來他除了忙於朝政外,去的最多的便是竹煙的玉蘿宮與宿謹的景月宮,對於甚少看望皇后這事。太后一直頗有微詞。而清洛也已從錦福宮回到了王府休養身子。
日子一切都平靜而安逸的渡過著,眾人茶餘飯後間,提起蘇清淺這個名字的次數已是越來越少。
而連澈亦是從不提她,也未過問。
重華殿。
連澈正坐於龍案前靜靜的閱著奏折,池宋輕輕的跨了進來,朝他一揖,「皇上,殿外頤妃娘娘求見。」
他輕輕合上手中奏折,慵懶的靠上龍椅,瞥了眼殿外,「宣。」
片刻功夫,宿謹便身著一襲熾烈如陽的衣裙款款而來,行至龍案前,她盈盈一拜,「臣妾參見皇上。」她如鶯般婉靈的嗓音中,儘是嬌媚與熱情。
連澈唇角微翹,淡淡道:「快起來。」他手腕輕輕一揚,示意她到自己跟前來。
宿謹忙起身,邁著盈盈的蓮步,緩緩行至了他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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