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薛一氓對兩位日本學生說的時間是和前一天一樣,但是伊籐兄妹卻是早上七點鐘的時候就已經坐好了,他們昨晚上都沒有睡好,兩兄妹的臉上都帶著倦意,但是這依然不能夠降低他們對於學習的熱情。
薛一氓也來得很早,八點的時候就到了,當他看見伊籐兄妹已經候在教室裡的時候,自己也是一笑。
這樣的默契,大概不是一般的師生之間能夠擁有的。
「那麼,我們接著向下講吧!」
這一次,胡佳倒是沒有跟著來了。
因為薛一氓昨晚上已經對胡佳表明了心跡,不管自己的學生是什麼樣的國籍,他都會一如既往的認真教下去。
胡佳也沒有多說什麼,反正和這兩個日本人比起來,薛一氓還是和自己要更為親密一些,反正之後的暑假薛一氓都是屬於自己的,也不用急於這兩天的時間。
今天的伊籐兄妹表現得格外的認真,兄妹兩人都拿出了厚厚的筆記本,不僅僅記錄著昨天薛一氓所講的內容,還包括他們回去之後再複習、演算的手稿。
當然,要溫習薛一氓高深的歷史知識有一些難度,兄妹兩人互相請教、認真推敲,雖然也有所收穫,但是要完全掌握,還差得很遠。
算上今天,兩兄妹在c市逗留的日子只剩下兩天了,兩天之後,伊籐兄妹便和薛一氓先生天各一方了,由於伊籐家族裡的關係複雜,事務繁多,兄妹二人都不知道下一次和薛先生見面是何時,心裡面總有些依依不捨。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相見恨晚」吧……兄妹倆都在心中不住的感歎,為什麼不早一些認識先生呢?聽薛先生的一堂課,抵得上在日本國十年的教育!
「由於時間不多,所以我今天就給你們講一講如何通過現有的數據來演算出未來的歷史!」
當聽到「時間不多」四個字的時候,伊籐兄妹都表現得很傷感,正是因為知道沒剩下多少時間了,兄妹倆才早早來的,早一點來,c大裡沒有多少人,也能夠少招惹一些麻煩的目光。
雖然兄妹二人順利的來到了教室,但是聽薛先生講課的時間沒有剩下多少了,這一點是無法改變的!
「我知道,對於歷史學來講,演算出未來的國際形勢的發展以及一個國家的命數似乎比分析過往的歷史要誘人得多,但是對過去的演算,恰恰是打好基礎的先決條件,如果不能將過去分析得透徹,那麼又怎麼可以將未來預測得準確?」
薛一氓侃侃而談,不管伊籐兄妹是怎麼打算的,分析歷史必須要打好基礎,不然的話,一切都是空談。
伊籐洋首先表態,道:「先生,我兄妹二人並非膚淺之人,對于先生所教授的知識,實在是沒齒難忘,不會急於求成的!」
薛一氓道:「那樣我便放心了。」
在皇帝歌城裡,薛一氓預言出了日本國的命數,在當時的伊籐兄妹看來,那有些像是危言聳聽的天方夜譚,但是當兄妹倆聽了薛先生的一堂課之後,他們才發現,薛先生並非是在吹牛,而是用準確的數據在說話,這些數據,令人無法爭辯。
身為日本人,兄妹倆自然不希望日本國淪為歷史,但是對於改變國家的命運什麼的,伊籐兄妹卻顯得信心不足,除非薛先生親自來,不然的話,自己的努力只怕微乎其微。
但是薛先生說到底是中國人,他又怎麼會捨棄自己的國家,去幫助另一個國家呢?
想到了這一點,伊籐兄妹覺得有些慚愧了,有些事情,根本就不是能不能夠開口的問題,而是根本就不可能去要求!
薛一氓開始在黑板上書寫板書了,寫了一陣之後,他轉過頭來,又說道:「你們是我的學生,你們學會了我所教授的理論之後,是否會用來改變自己的國家的命運,這些我不會過問,但是有一點我要說,那就是你們不要參與對中國不利的行動,因為中國是我的祖國。」
原本是薛一氓突然想到的一句話,但是兩位日本學生聽在耳朵裡,立即臉色一變。
伊籐洋立即站起來說道:「先生,我以先祖伊籐博文的名義發誓,此生不與中國為敵,若違誓言,甘願腸穿肚爛而死!」
伊籐惠也面色凝重的站起來說道:「先生,我也以先祖的名義發誓,若與中國為敵,願下輩子淪為豬狗,任人烹殺!」
薛一氓愣了,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因為是昨天胡佳對自己說過的一些話,薛一氓才有此一說的,沒有想到兩名學生的反應卻如此的強烈,早知道,就不要說這些話了……「你們,坐下吧,我相信你們。」
薛一氓讓自己的學生坐下,日本的一些世家,往往是很注重承諾的,他們一旦發誓,就是毒誓,一般來說是不會違背的。
見兩位學生都已經坐好,而且臉上的表情又恢復了常態,薛一氓又說道:「實際上,我並沒有想得那麼許多,而且我所預測出來的關於日本的歷史,也並非是一個完美的歷史,雖然日本人骨子裡的劣根性是無法改變的,但這並不代表這個國家就應該滅亡,我的很多同學都喜歡日本的漫畫,用著日本的數碼產品……當然,他們也看日本的a片,c大裡的老師,有許多也是開的日本的車。
我相信,日本人裡面也是有好人的,就像你們兩兄妹一樣,和電視劇、電影裡面的日本人有極大的區別,既然有好人,那麼這些好人就不應該死去,所以我有的時候覺得日本人很可憐,並不是所有的日本人,都應該為國家的罪惡買單。」
薛一氓說得很真誠,令伊籐兄妹感概萬千,他們也知道,日本人裡面有許多激進分子、變態分子、反人類分子,這些人,是日本的毒瘤!
兄妹倆在心中暗暗的發誓,要依靠自己的力量,讓日本變成一個有愛的國家,要讓日本和其它國家尤其是中國搞好關係,要徹底擺脫掉亡國的命運!
薛一氓將黑板寫得密密麻麻的,到了終於沒有地方可以再下筆的時候,他才回過頭來說道:「好了,這就是我根據現在的各種狀況,所構造出來的有關日本未來的歷史模型,不過這個模型只是一個初步的模型,只能夠演算出日本國未來一兩年之內的發展情況以及它和其它國家的關係,我並沒有只是演算軍事和戰爭,我會將整個日本的近未來演算一下,當然,這也是非常複雜的過程,我希望你們認真聽,因為時間不多,我只能夠演算一遍。」
伊籐兄妹立即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不敢再有疏忽,昨天的講課,因為兄妹倆沒有能夠聽懂,所以導致薛先生將已經演算過的歷史又講解了一次,浪費了不少的時間,這一次,可不能再出現這樣的情況了。
兄妹二人心裡面都很清楚,以自己現在的學習能力,是無法完全理解薛先生的思路的,因此也只能記個大概,最重要的是將薛先生的演算方法記下來,然後再回去慢慢的鑽研,這樣才能夠稍微接近薛先生的高度!
「對於未來的推演,最重要的,實際上並不是知道了未來將會發生而去當一個預言家,而是根據自己手中所掌握的數據,去盡量改變不好的歷史,去保住許許多多好人的性命,這才是一位優秀的歷史學家的責任!」
在未來的歷史課本中,也記載了類似的話,現在薛一氓改了幾個字,又將這個原則說了出來,既然伊籐兄妹是自己的弟子,那麼就應該讓他們知道學習歷史的責任是什麼。
伊籐兄妹互相瞧了一眼,都點了點頭,薛先生的這個意思,不就是默許了自己能夠去做些什麼了嗎?兄妹倆自然不知道薛一氓的預言其實就是未來的歷史,總認為否定預言,要比改變未來容易得多!
「好了,現在我開始演算了,你們仔細的看著。」
由於這一次涉及到的數據較多,薛一氓也無法再和伊籐兄妹逐一解釋了,只是告知了兄妹二人每一個參數和方程所代表的意義,便開始投入到演算之中。
黑板的面積有限,薛一氓不得不擦掉了之前寫下的內容,然後又寫下新的東西,他的演算就是在黑板上面完成的,所以字也寫得歪歪扭扭,所幸的是伊籐兄妹的中文極好,對於薛先生的那些不好看的字,也能夠完全認出來,兄妹倆在筆記本上奮筆疾書,記錄著每一個知識點。
不知不覺,演算已經進行了三個多小時,這一次的演算,薛一氓投入的精力明顯比昨天的要多得多,於是便進入了忘我模式,在這種模式下,來自外界的干擾是無法打擾到他的。
伊籐兄妹越來越跟不上薛一氓的節奏了,而且又到了吃飯的時間,雖然自己兄妹倆餓著無所謂,但是餓著了先生,可是身為學生的責任了。
於是伊籐洋向妹妹使了一個眼色,伊籐惠心領神會,便走到教室外面去撥通了一個電話,沒過多久,午餐就送來了,這一次是新鮮的鰻魚飯,聞起來香噴噴的,令人不由得流口水。
送飯的人正是日本大使館裡負責接送人的司機,他開著雷克薩斯送飯送到教室裡,卻見到薛一氓在黑板上寫著不明所以的粉筆字,覺得非常詫異,但是伊籐洋示意他立即離開。
沒有外人了,伊籐洋便走上講台,敲了敲薛先生的後背,連敲了好幾下,薛一氓才停了下來。
剛才有人來送飯的這一系列舉動,都沒有打擾到薛一氓,是伊籐洋對他的身體進行敲打,才將他拉回了現實之中。
「先生,請用餐!」
伊籐洋將鰻魚飯遞到了薛一氓的手中,薛一氓也感覺到餓了,便端起碗來「呼呼呼!」的吃了起來。
伊籐兄妹趕緊趁薛先生吃飯的空當,將之前沒有記錄的板書抄了下來,然後兄妹倆才開始用餐。
薛一氓沒有吃過地道的日本菜,覺得特別香,便吃得很起勁,沒過多久,一碗鰻魚飯被他吃得乾乾淨淨,而伊籐兄妹則沒有吃太多,兩人似乎都沒什麼胃口。
當三人用完了午餐,薛一氓便開始繼續演算,沒有絲毫的停留。
正如薛一氓所說,這一次的演算,比昨天的演算要複雜得多,由於是對未來的分析預測,所以也不能夠根據歷史來驗證演算的正確與否,那麼為了使結果盡可能的正確,就必須在演算的過程中精確、精確、再精確。
反映到薛一氓的演算之中,為了使結果精確,他就不得不在演算的過程中加入更多的不確定參數,然後將這些參數一一的代入方程之中,可以很明確的說,這一次的演算難度絲毫不亞於在南方理工學院的物理實驗室裡演算第四宇宙速度的確切值。
大概連中國最先進的超級計算機,也無法演算薛一氓的這個歷史模型!
伊籐兄妹雖然都算得上博學多才,但是無奈的是,他們在理學上的思維遠遠趕不上薛一氓,甚至於連昨天的師母,他們也恐怕不及。
於是當薛一氓的方程越來越複雜,兄妹倆就覺得有些難以理解了,這兩位早稻田大學的理學碩士,都不由自主的變得慚愧起來,原來自己所學到的東西,在真正的知識面前是那麼的不夠用!
除了將薛先生所有的演算方法記錄下來之外,兄妹倆找不到其它的法子了,而薛先生早已經再一次進入了無法打擾的狀態,兄妹倆也不會不知趣的去提什麼問,只有眼睜睜的看著薛一氓的演算。
下午的演算比上午花了更長的時間,從12點到6點,足足六個小時,但是薛一氓的演算還沒有結束。
伊籐兄妹彷彿進入了時光隧道,被薛先生的思路,從過去穿越到了未來,薛一氓一邊演算著,一邊說著一些話,這些話雖然聽不太懂,但是兄妹倆都知道,這些和日本的未來息息相關!
當學生的雖然是坐著,但是兄妹倆都不自覺的感覺到了累,那麼就更不用說一直站著書寫板書的薛一氓了,但是薛一氓似乎一點也沒有感覺到疲勞,他的身體似乎是鐵打的一般。
終於,又兩個小時過去了,到了晚上八點的時候,薛一氓的演算終於告一段落。
「這就是日本未來一年後的發展情況!」
但是這也只是個「段落」而已,因為按薛一氓所構造出來的歷史模型,他要演算的是日本未來兩年後的情況,但是現在他卻確切的說,是未來一年後的,可見對於未來的演算,要比過去的歷史要複雜得多!
薛一氓指了指黑板上密得看不清的字體,說道:「從這個演算結果來看,日本國在未來的國民生產總值會增長2%左右,在文化、教育、農業等方面的變化不大,未來的日元會有所貶值,但是幅度也不大,軍事方面,軍力會有所增加,但是並不會引發戰爭。」
——這就是薛一氓所演算出來的結果,如果是沒腦子的人,肯定會說薛一氓說了等於沒說,但是伊籐兄妹卻清楚的知道,薛先生所演算出來的這個結果是絕對準確的,這從他所花的時間和所留的汗水就看得出來。
「先生,還是先用晚餐之後再說吧!」
伊籐洋勸道,在這之前他也已經讓人送晚餐過來了。
薛一氓又道:「正如對於過去歷史的分析是分析未來的基礎,我所演算的日本未來一年到兩年之間的歷史,雖然乍一看,和現今的情況沒有什麼區別,但是別忘了,真正的質變是一個量變慢慢積累的過程,當量變達到了一定的程度,事物的質就會改變,對於歷史,這也是同樣的道理,因此,你們可不要因為演算出來的結果太過平淡而忽視它,因為這個結果,對於未來而言也是至關重要的!」
身為先生,薛一氓所教授給伊籐兄妹的不僅僅是對於歷史的分析方法,還包括對於學術應該有的態度,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一絲不苟的鑽研精神,要比鑽研學問的方法重要得多。
伊籐兄妹不住的點頭,現在薛一氓所說的話對他們兄妹來說就是聖旨。
司機將晚餐送來了,一打開食盒,卻是生魚片!
「先生,這些菜都是從大使館裡送出來的,是正宗的日本口味,還請先生嘗嘗,希望先生有空到日本來一趟,學生好盡地主之誼。」
伊籐洋慇勤的斥候薛一氓用餐,他所說的,正是他心中所想的,如果薛先生能夠到日本來該多好,那麼自己就能再一次仔細聽薛先生講課了,可惜的是,這僅僅是他的一個奢望而已。
兄長主動邀請薛先生,因此伊籐惠便沒有說相同的話,不過從薛先生臉上的表情來看,短時間內要他越洋到日本來一趟卻是不現實的,想到了這一點,伊籐惠的心中不由得有一些苦楚……若是分別,真不知道要何時才能夠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