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讓他們在一起
父親真的衰老了許多。前來弔唁的人群裡，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劉寡婦。
哀樂聲持續不斷。人們都在說說笑笑。除了我們自己和幾個至親好友，沒有誰會在乎已死之人。他們把這當做一件喜事，紅白喜事。死人的事情，應該算是白事了。
大人小孩都歡天喜地，尤其是在開飯的時候。這是一次難得的盛宴佳餚。家裡再怎麼窮，但辦喪事的時候，總得好好的吃上幾頓。
熱鬧了兩天，媽媽已經深埋於黃土之下了。不知她是否能入土為安，是否還心有不甘。如果在天有靈，我期盼她的靈魂能保佑我。
我帶回來的錢花了個精光。一部分用於操辦喪事，一部分用來還債。家裡面僅僅留下幾百塊錢，這還是預備著給細伢子上學的生活費。
儘管如此，在我臨走時，父親盤算過後，沉重地告訴我，家裡還欠了一萬多塊錢。
我忽然感受到週身有一種巨大的無形的壓力，毫不留情地擠壓著我，使我喘不過氣來。死了真好，什麼也不用管了。活著的人，卻要承擔更多的責任。
我再次看著蒼老的父親。其實他的年齡並不老，滿打滿算，離五十歲還差好幾年。可是他真的老了。生活的打擊，失去伴侶的悲傷，一貧如洗的家境，沒有哪一樣不讓他勞心費力。
一股莫名的寒意，從腳底竄起，使我禁不住打了一個冷戰。今後家裡就剩下父親和大弟弟了。他們會成為一對沉默寡言的人，也許會借酒澆愁，然後一醉不醒，最後成為酒國醉漢。
沒有了女人的嘮叨，沒有女人操持家務，家還像家麼？
我腦子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可不可以讓劉寡婦和父親結合，共同度過他們的下半輩子呢？
一旦有了這個想法，我就強烈希望去實行。我決定把離家的日期延後幾天。在這幾天裡，我要想辦法，讓劉寡婦和我的父親走到一起。即使不能馬上走到一起，也起碼給他們開一扇方便之門。
我知道這樣做要冒很大的風險。母親屍骨未寒，做女兒的卻攛掇父親另結新歡，無論如何都是大逆不道的不肖子孫。
但我顧不上這些了。最重要的，是要讓我的父親振作起來。死者已矣，活著的人沒必要在痛苦孤獨中過一輩子。我要讓這個家重新充滿生氣和溫馨。
而且，我很有信心促成他們在一起。我相信他們之間存在著絲絲縷縷的情愫。因為我還記得小時候，他們在山坳裡赤身**野合的情景。有過肌膚之親的男女，多少都有點郎情妾意吧？
馬家村依然沒有什麼大變化。人們遵循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老人生模式。劉寡婦的三個兒子也差不多長大了，最大的兒子，應該和我的大弟弟差不多。最小的兒子，正在讀初中的最後一年。
劉寡婦還像以前那樣操勞著，屋裡屋外的。在一個清晨，我起的很早。匆匆梳洗後，我尾隨著劉寡婦來到山上的土地裡，她要去那裡侍弄一塊菜地。
劉寡婦覺察到了身後有人跟蹤的腳步聲，回頭一看，見到是我，臉上露出了淺淺的笑意，張開了嘴，想說什麼。但我搶先了一步打招呼：
「劉阿姨，我跟著你，不介意吧？」
我表現得彬彬有禮，完全是一個城裡人的文明范兒。劉寡婦沒想到我會這麼客氣，竟然叫她劉阿姨。可不是，恐怕從來沒人這麼叫過她吧。
劉寡婦顯得很歡喜，說：「小月，你簡直是電視裡面的人啊，漂亮又有禮貌。到底是見過世面的人，說起話來好聽極了。」
劉寡婦的誇獎，反而讓我不好意思起來。腦海裡不由自主地就浮現出小時候的那一幕：我和馬瑞華合夥謾罵攻擊劉寡婦，馬瑞華還用石頭砸破了劉寡婦的頭。我想，劉寡婦也不會忘記這一幕吧？不過，她應該早就原諒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