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如風夾了一燒魚塊,吃魚不能說話。待魚刺吐完才接著說:「昝老頭說話漂亮。那高調唱得比馬-克-思還高。罵別人走資本主義道路,他自己卻把大兒子送美國去。什麼玩意兒。」
李會元一楞將手中的酒杯放下,問道:「昝長治的大兒子在美國?」
趙如風又夾一魚塊。這魚塊好吃,他一塊又一塊。聽李會元問話,魚塊沒往嘴裡送,先說話:「cāo,都送去兩年了。這人專門說一套做一套。」
趙如風喝了一口酒,心滿意足地吐了口氣,說道:「這酒好喝。哎,李哥。我這個正處可是在戰場上拚死流血,在書桌前熬夜得來的。
昝老頭他還不服氣。那天在大院遇到我,你猜他怎麼說?『小風不錯嘛,都混正處了。我家小三才副處。』他那小兒子一沒打戰二沒讀書,與我同年,弄個副處他還不滿意。都什麼人?」
這些話不適合小孩聽,李會元叫秋同去媽媽房間睡覺。秋同突然說:「哥,我有個計劃,你想不想聽?」
張秋生估計秋同憋著什麼壞,而且是針對這個什麼昝長治的。於是點點頭,說:「你先去洗把臉再來說吧。」
秋同在衛生間馬馬虎虎掏了一把臉,回來說:「哥,暑假你不是要去美國祭祖麼?你在美國找到這姓昝的兒子,將他一頓打。打得他在美國待不住。他肯定要回國,我就在國內打。打得他在這個世界無處藏身。你看好不好?」
「好!」張秋生大聲喝彩,再接著說:「這事以後再說,離暑假還早著呢。你先去睡覺。」
看著兒子興奮地往媽媽房裡去,李會元搖搖頭。兒子還真只有秋生對付。
趙如風下午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將高嘯東叫來,吩咐他說:「你去紡織系統東門宿舍區給我租套房子。不管大小,不管租金多少。」
趙如風剛剛調麒林市工作,房子還沒落實。行裡安排他暫時住賓館,他拒絕了。就一個人還是男的,沒必要浪費。他現在就住辦公室。
高嘯東現在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混日子。呂亞雄的倒台,對他是滅頂之災。呂亞雄是晚上被抓的,他天亮就去了省城。他在省城有靠山?沒有!他只是不由自主地往省城跑,希望能找到一根救命稻草。
麒林市金融系統誰人不知他高嘯東是呂亞雄的鐵桿跟班?樹倒猢猻散,別人能跑他能跑得了麼?
以前高嘯東經常陪呂亞雄來省行。省行裡許多人他都認識。可是官場裡向來是人走茶涼,現在誰還認識他高嘯東呀。
如果呂亞雄是高昇那是另當別論,或者是平調那也另當別論,現在的呂亞雄已淪為階下囚。高嘯東在省行有鐵桿朋友,那也可以另當別論。可惜他沒鐵桿朋友,他僅僅是標準的一跟班。
高嘯東失神地在省城的大街上亂逛。他不知今後怎麼辦。曾幾何時他是家庭的驕傲。他爸爸混了一輩子才混個副鄉長。副鄉長在鄉民眼裡是很大的了,可在官場上連屁都不是,小小的一個副科而已。他才二十八歲就已經副科,這讓他們家為之驕傲。
弟弟讀書不行,初中畢業就輟學。現在買了部汽車跑運輸,很掙了幾個錢。弟弟拍著胸脯說:「哥,你只管往上混,缺錢說一聲。」
高嘯東沒辜負家庭的期望。今後呢?驕傲會變成恥辱嗎?高嘯東找一酒館,要了幾個菜一瓶酒。借酒澆愁愁更愁,眼淚不知不覺流了下來。
酒喝完了,淚也流完了。高嘯東還得回麒林。由於呂亞雄的倒台,機關裡人心惶惶。除了辦公室主任老關,麒林市人行裡誰人沒拍過呂亞雄馬屁?只不過程度以及方式不同罷了。
一個單位一把手說了算,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那麼職工別說想進步,僅僅為了過安生日子,也非得巴結領導不可。這種現象不是哪一個哪一屆領導造成的,也不是哪一個單位獨有的現象。
其實高嘯東是多慮了。他拍馬屁的方式只是太下作而已,而這種下作也不是他一人。真正心裡發慌的是平時在工作上,以犧牲工作原則巴結呂亞雄的那些人。或者簡單點說,就是平時為虎作倀的那些人。
省裡空降一個行長來了。這個大家比較服氣,都覺得麒林市行沒一個配升任行長,上級應當派一個來。
這個行長太年輕。你管那麼多幹嘛?人家年輕自有年輕的道理。很多人心想這個行長恐怕是來鍍金的,待不了多長時間就走。趙如風回答了這樣的疑問,我三十歲之前就不想再進步,就在麒林市慢慢熬了。
看來趙行長在這兒要待上五六年。大家不敢怠慢,重新啟動馬屁工程。
第二天一大早,趙如風就來到張秋生家門口。張爺爺說過要秋生幫他練功,這事得抓緊。沒一會他家門就開了,一個美得不像話的女孩出來。
女孩穿一套運動服,對門口站著一人也不驚慌,面帶微笑地問:「請問你找誰?」趙如風伸頭朝屋裡看看,說:「我找秋生,你是秋然吧?」
女孩點了一下頭笑意更盛,扭頭對屋裡喊:「秋生,起來,有人找。」又對趙如風說:「你自己進去打吧。不打他不會起來。」
趙如風看著屋子中間一頂帳篷,再回頭看看秋然,沒說話。秋然明亮的眼睛笑成月芽,說:「秋同喜歡睡帳篷,沒辦法。」說話間梁司琪也出來了。趙如風恭恭敬敬地叫阿姨。
秋然拉著媽媽下樓,邊下邊說:「你進去打,真的。」秋然與媽媽其實無需起早練功,她們是為了小區的孩子。
趙如風小心翼翼地繞過帳篷,看到張秋生與爺爺睡一個床,他又不敢叫了,怕吵醒爺爺。
張道函是什麼人?不可能有人站他床邊還不知道,踢了張秋生一腳:「起來,帶如風練功去。」
張秋生關閉六識跟大爺爺睡一床,就是圖睡得安穩。他的這點小聰明姐姐當然知道,所以叫趙如風去打。現在被爺爺一腳踢醒,迷迷糊糊睜開眼看看趙如風,再閉上眼睛想想,再睜開眼問道:「你咋這麼早啊?」
趙如風見爺爺醒了,膽兒也就大了,說:「你也太懶了吧?這會兒還早?天都快亮了。」
哪知張秋生又閉上眼睛說:「今天放假,不練功。」
張道函又踢秋生一腳,說:「君子言而有信,賴什麼賬啊。」
看來覺是睡不安穩了。張秋生坐起來說:「昨天您只叫我沒事時帶他練一下。我現在有事,怎麼叫賴賬?」
張道函對付秋生的招術跟秋生對付秋同一樣,他說:「嗯,有道理。你繼續做他工作,讓他回去。直到你爺爺奶奶醒來。」
張秋生爬起來。普通人的爺爺奶奶可不比修真人的爺爺奶奶,睡不好會影響精神。不洗臉也不刷牙,拉起秋同,帶著趙如風就出門。下了樓才說話:「我說老趙,俺們重新定個時間好不好?」
老趙這個稱呼趙如風還是第一次聽見。別的人都叫他趙行長,關係比較好的都叫他小趙,親密地叫他如風,長輩叫他小風。反正不管怎麼叫都沒有叫老趙的。趙如風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不過也不能說秋生叫得不對,他比你小不是?
行,你說定個什麼時間為好?每天大清早地往他家跑也不是個事。趙如風從善如流,看著張秋生兄弟一邊走路一邊整理還沒穿好的衣服,等他定時間。
張秋生最後將褲子拉鏈拉好才說:「我爺爺呢,他說隔三岔五的帶你練一下是吧?那我們就星期三加星期五兩天。在這兩天裡呢,也別大清早。就我們倆都有時間的那會,馬馬虎虎練一下就行了。你看如何?」
不如何!哪有這樣練功的?自古至今哪個練功的不是起五更趁早練?哪怕是練文功的也得大清早起來。吊嗓子、研墨寫字、練琴等等都是這樣。
張秋生沒理睬趙如風的嘮叨。在一個鄰居家門口撿個小板凳,左手拎著板凳右手牽著秋同,帶著趙如風來到小區後面。
趙如風眼睛一亮。這兒練功的人太多了,秋然與梁阿姨也在。大家都在打坐,將秋然與梁阿姨圍在中間。決定在這兒租房子太對了太英明了,這叫人以群分嘛。
趕緊找一個地方坐下來,盤膝開始吐納。張秋生卻拍拍趙如風肩膀叫他起來,遞給一個蒲團。說他這個蒲團以後就歸他了,一定要保管好丟了得自己去買。
張秋生挨著趙如風坐在小板凳上,將手搭在他肩頭。天色微明,東方已現出晨曦。張秋生體內的太極又自動出現,悠然地旋轉。他已經很久沒這樣大清早起來練功,其實這種感覺還是很不錯的。
張秋生也不知怎樣帶功,反正大爺爺說帶著趙如風練,那就這樣吧。要不像給阿仁療傷時那樣,強行將真氣輸他體內然後強行推動真氣運行?
算了吧。阿仁是一點底子都沒有,可以按照我的練習方法教給他。趙如風有內功基礎,要是按我的方法恐怕反倒壞事。暫時先這樣,沒效果的話嘛,反正大爺爺在這兒,回去再問就是。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反正天已大亮。小區裡的夥伴們已結束練功,改去長跑了。宋念仁嚷嚷著:「那個誰,長青啊,先別急著跑步。去小賣店買掛鞭炮,慶祝張秋生同學起了個大早練功。」
對對對,一幫男生都贊成宋念仁的提議。個個都圍張秋生兩人像看稀罕物一樣圍觀。
趙如風慢慢睜開雙眼,激動地拉著張秋生手說:「謝謝,謝謝,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