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於暴走瘋狂之中的警察哪管這些:「我他媽管你是哪裡的!」抓起電話「啪」的一聲砸在地上。地上又多了一堆手提電話的散碎零配件。
借電話的老闆一聲慘叫:「我的電話!」然後就無語流淚的怔怔的看著那堆零配件,像看著逝去的親人。
這是一種渲洩,憤怒的情緒需要有一個渲洩渠道,不僅是憤怒,任何不良情緒都要有適當的渲洩。
砸了大哥大後,警察冷靜了下來。第一個念頭,我這是犯錯誤了。處警方式不對,方法簡單粗暴。一年的工資還不抵它一個零頭,賠是沒辦法賠。這可怎麼辦?第二個念頭,得趕緊打電話請求支援。
抬頭向有人的桌子上望去,剛才還如一群驕傲的公雞矗立在桌子上的大哥大瞬間消失的乾乾淨淨。靠,這麼一會就砸了兩部大哥大,誰還那麼傻-逼將大哥大放桌上?這可是貴重物品。眾老闆像公交車上躲避老人和孕婦的人們,躲避著警察的目光。
警察心裡苦笑,我可是人民警察為人民來著。我是為你們彈壓流氓解決糾紛來著,你們不能這樣待我。懷著滿腔的悲涼,警察蹣跚著往吧檯走,吧檯上總有固定電話的。一雙有力的手輕輕的扶住了他,一個談不上漂亮但絕對酷的男孩露著一口白牙正朝他笑。
張秋生在警察怒砸大哥大時就喜歡上了他。喜歡不畏強權不事權貴的人,可能是所有硬漢的天性。這警察被摔了兩次,腰與腳都扭了,走路已經有點困難。張秋生忍不住過來扶住他。
張秋生無聊時話癆,真有事時一點都不多話。警察疑惑的望著他,張秋生只是善意的笑笑。警察也沒與張秋生說話,打電話要緊。
「那個,倪經理,電話借我打一下。」原來吧檯裡的人就是這咖啡廳的經理。他躲在吧檯一直不伸頭,卻仔細觀察著大廳裡的一切。倪經理指著吳痕說:「電話被他弄壞了,沒聲音。」
吳痕不樂意了。電話確實是他弄壞的,但你沒抓住把柄就說是我弄壞的等於誣陷一樣。吳痕腳步一滑就到了吧檯前。單手一伸,抓住倪經理的衣領將他從吧檯裡拎出來,摔在地上:「這咖啡廳質次價高態度惡劣,就是你這經理帶的頭。你憑什麼說我弄壞了電話?」很少發怒的吳痕一腳踩在倪經理胸口,一邊搧耳光一邊問:「你憑什麼說我弄壞了電話?啊,說啊!」
「我,我我我,我是猜的。」倪經理被搧的七葷八素,不得不回答。「猜的?」啪啪,兩耳光:「你胡亂猜,」啪啪,再兩耳光:「就能胡亂說啊?」啪啪,又是兩耳光。
吳痕還是老實人,抽了幾了耳光後將倪經理丟一旁懶得再打。張秋生搧陰風點鬼火地說:「老吳,接著抽啊,今天要蹲局子肯定是跑不了了,多抽幾下少抽幾下沒什麼區別。」
吳痕掏出餐巾紙使勁的擦手:「這傢伙臉上油膩膩的,太髒,要不你來抽?」
張秋生幫警察在腰上按摩,腰上鼓搗完後又給他腿上揉了幾下,三下五去二完工。警察立馬覺得不疼了,而且全身輕鬆舒泰。好奇的望著張秋生,心想,今天算是遇上高人了,肯定會氣功。八十年代中期開始到九十年代末,氣功熱吹遍長城內外大江南北。
張秋生拍拍警察:「我佩服你不畏強暴不奉迎權貴,而不是巴結你。該怎麼處罰你就怎麼處罰,依法辦事,我們一定積極配合。」
警察被弄糊塗了。要說這些傢伙不怕吧,那是真的不怕。不僅警察敢打,而且沒多長功夫省廳的電話就過來了。顯然是有極硬的靠山,沒把老子這個小小的警察放眼裡。可現在又要老子依法辦事。處罰?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處罰吧?依法辦事還真沒什麼明堂。
打了幾個人,既沒出人命,也沒重傷,看樣子連輕微傷都沒有,也就搧幾個耳光能有多大的傷?砸了兩部大哥大,其中還有一部是老子砸的。看來這幾個人,不對,這幾個孩子不缺錢,最起碼他們家裡不缺錢。那麼,對他們的處罰頂天也就行政拘留幾天。
行政拘留對普通人來說算是可怕的。可這幾個孩子這麼能打,進了拘留所要不了三分鐘就是牢頭。他們要不把同監室的那些人渣打的服服帖帖才怪。
這麼能惹禍的孩子恐怕拘留所早就幾進幾出了吧?待在拘留所必定還很舒服。失去自由是很可怕,可如果只是三五天十來天,那也就當休息了。如果再有其他犯人把他們當大爺一樣侍候著,短暫的失去自由真的沒什麼了不起。有些二進宮三進宮的,進看守所像到了姥姥家一樣,比那些新參加工作的獄警還老練。
警察在胡思亂想,張秋生又一次拍拍他肩膀:「按程序,你應當做現場調查筆錄,弄清我們這些打人和被打者的姓名、年齡、性別、籍貫、住址、民族、婚否等等,然後再弄清事情的起因、過程、結果。一邊做這些工作一邊等待增援的大部隊。是吧?」
嗯,是啊。奶奶的,果然是慣犯,這程序比老子還熟。不過,這些程序還真得走,不然今天是錯上加錯。
警察振奮精神,沖宋念仁說:「把身份證拿出來!」是宋念仁打他的,所以第一個他就照應著宋念仁。宋念仁抓抓頭皮說:「我,我沒身份證。」
「其它有效證件。」警察心裡又開始打鼓。cāo,忘了,這些孩子明顯是未成年人,殺了人也不會判死刑。我是被這小子砸糊塗了,連這基本常識都忘了。遇到未成年人鬧事,先帶回所裡再說,得保護他們**權。唉,白白讓他砸了。
「哎。」宋念仁老老實實從行李箱裡掏摸出一本護照,恭恭敬敬地雙手捧著遞給警察。
剛才還霸氣四射,這會就前倨後恭,中間沒有任何過渡。旁邊的人看的就有點莫名其妙。這孩子挺好的啊,剛才真的是神經病發作?
警察接過護照就倒吸一口涼氣。護照封面上是一個禿鷹,一隻爪子抓著橄欖枝另一隻爪子抓著利箭。這是世界上很多人都熟悉的美國國徽。
「你——,是美國人?」警察猶豫著問宋念仁。
「不是!我是中國人!」斬釘截鐵,毫不含糊。
「可,這是美國護照。」警察翻開護照,裡面確實是宋念仁照片:「查-理-頌?你叫查理頌?」警察不會英文,但畢竟是警察學校畢業,英文拼音規則還是知道的。
宋念仁又開始抓頭皮:「這是我爸媽瞎弄的,他們把我生在美國。這個——,你知道,這個由不得我做主。待我滿了十八歲,我就將它改過來。我叫宋念仁。」
警察心裡這個小鼓越打越激烈。倒不是完全怕外國人,重要的是涉外案件不歸他這個普通警察管。接到涉外案件他只能立即向上級報告,然後移交給外事部門。不問青紅皂白情況都沒弄明白就與外國人打起來,上級會認定外國人襲警嗎?恐怕會認定自己粗暴執法,而人家是正當防衛吧?很簡單的一條,你連人家身份都沒查,這不是簡單粗暴是什麼?
媽的,這又犯了一個錯,事情沒鬧明白就與他打架。胖子與那滿臉疙瘩痘看樣子就不是什麼好鳥,我怎麼就信了他們一面之詞呢?
侍應生,就是警察說的疙瘩痘聽說宋念仁是美國人,立即兩眼放光,剛才還火辣辣的臉也不疼了。似乎被外國人打與被中國人打的感受不同,被中國人打是一種疼痛,而被外國人打不痛並且很光榮。
疙瘩痘腆著臉湊過去問宋念仁:「唉,你是美國人?」
「不!我是中國人。你要敢再說我是美國人,老子揍你!」剛剛好了點的渾勁又上來了,嚇得疙瘩痘往後一跳。這夥人是真的說打就打,好漢不吃眼前虧。但還是滿眼的羨慕嫉妒恨。
疙瘩痘再看看張秋生幾個,都拿著護照等警察詢問。疙瘩痘瞥了一眼,封皮的顏色與國徽說明是中國護照。疙瘩痘剛想鄙視,再一想不對,這些人都拿著護照了,擺明了是要出國。
又是羨慕嫉妒恨啊,這些人肯定是馬上就要去美國了。這是毫無疑問,他們是跟美國人在一起的。持中國護照出國,在美國混上幾年就可以拿到綠卡,再混的好幾年後還可以入美國籍。
疙瘩痘再一想還是不對。這些人年齡這麼小出國都沒大人陪著,連送行的人都沒有。這說明什麼?說明他們是經常往返於中美兩國間,出國回國對他們來說是家常便飯。那又說明什麼呢?說明他們馬上就可以拿到綠卡!看看人家,這日子沒法活。是的,這次是我看走眼了。人家這身份是有資格嫌這兒咖啡貴的,客大吃店嘛。人家是有資格打人的。你能拿他們怎麼著?還沒怎麼著呢,人家大使館就來人了。我得加倍的努力,寧願去外國當狗也不在中國做人。
警察在前思後想,疙瘩痘在胡思亂想。大廳裡的眾人也議論紛紛。特別是對宋念仁明明拿著美國護照卻堅決認為自己是中國人的行為眾說不一。有人說這孩子是腦袋燒糊塗了;有人笑著說這是小孩子胡鬧,他家大人會由著他性子胡來?更有人大聲喝彩,好!這孩子有見識。
這時門被推開了,進來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