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念仁從小在美國長大,五人中算他洋派最足。他指了指旁邊的咖啡廳說:「就在這開吧,國際上許多重要會議都是在咖啡廳召開的,許多名人的重要著作也都是在咖啡廳裡構思或完成的。」
這個提議不錯,最起碼比張秋生的提議要靠譜。吳痕帶頭進了咖啡廳,其他人也只好魚貫跟進。
咖啡廳裡大約只有一半座位有人。有人的座位上大多放著像大板磚一樣的大哥大。在那時這是身份的象徵,就像現在住豪宅開名車一樣。
大哥大真正的名稱叫手提電話,價格昂貴事小,通話費也貴的離譜。正因為貴,所以用得起的人才顯得身份尊貴。那時你開一輛法拉利在街上跑,沒人羨慕你。因為一來沒人知道這是名車,一輛法拉利可以值上百部大哥大。二來私家車距離人們很遙遠,人們的念頭沒往車子上轉。
話題扯遠了,書歸正傳。
吳痕找了一個靠窗的座位,可以透過玻璃窗看到機場跑道及停機坪。張秋生還沒坐下,就看見桌子上放了一塊有機玻璃牌。拿起來看看,上面寫著「最低消費78元,每人」。
張秋生放下牌子,招手讓侍應生過來。侍應生過來了,態度很倨傲,有一種店大吃客的架式:「叫我有什麼事?」
張秋生沒理睬侍應生那種裝-逼的態度,指了指牌子問:「最低消費78元,都有些什麼啊?」
侍應生鼻孔朝天地說:「一杯咖啡啊,還能有什麼?當然你要白開水也行。」神態就是沒打算做這五個人的生意。
吳痕、宋念仁、孫不武都是大少爺出身,平時在家是伸手不撣陽塵灰油瓶倒了不扶的主,對錢不錢的沒什麼概念。李滿屯雖然也是大少爺,但他家的根據地向陽屯就是東北一村莊,多少還是知道民間疾苦。78元一杯的咖啡或白開水,簡直不可思議,這都和搶錢差不多了。
張秋生是道道地地的苦孩子出身,最是不能容忍裝-逼式的奢侈。前世他執行任務,二百元一杯的咖啡他也喝過,那是任務需要。但今天在這個機場咖啡廳花這個冤枉錢,只為裝一次逼,他絕對不能容忍。他不是捨不得錢,該花的錢多少他都不在乎。
張秋生對四個人說:「自來水三毛六一噸,78元可以買二百噸,還不止。你們要是願意在這兒喝白開水,你們喝。我是不會喝的,只有沙比才跑這兒裝闊。」
三個大少爺對錢是不在乎,但在乎侍應生的態度。三個人長這麼大,還從來沒人對他們這樣傲慢。張秋生話一說完,三個少爺站起身就走。張秋生與李滿屯在三個少爺前面往外走,他倆本來就沒坐下。
咖啡廳會議還沒開始就已落幕,事情到此為止也不算太壞,起碼對咖啡廳來說不算太壞。可是侍應生不知死活的沖少爺們來了一句:「這兒不是你們窮人來的地方,回市區一毛錢一碗的大碗茶——」
侍應生話沒說完就被孫不武「啪啪啪啪」一連四耳光抽倒在地。速度非常快,四聲清脆的耳光像連珠炮一樣,咖啡廳的人還沒發覺怎麼回事,侍應生就已經栽倒在地。
五個人中,張秋生兩世為人,前世不說是窮人甚至是犯人。窮人這個字眼加在他身上沒覺得有什麼不合適,所以沒怎麼生氣。
李滿屯雖說是出身修真世家,但向陽屯除了是他們一派的山門所在地,村民的謀生手段基本是種地耕田,也就是說都是農民。聽了侍應生的話,也有點生氣,但還沒憤怒到動手打人的地步。
而三個大少爺就不同了,窮人不窮人的不說,這侍應生是在鄙視人在罵人。吳痕與宋念仁生氣歸生氣,但他倆脾氣好,凡事忍忍就過去了。孫不武就不同了。他生氣了就要打人。而且不顧時間場合,說要打人那就立馬打人。
侍應生被打倒在地,隔了三四秒鐘才反應過來他被人打了。加上兩邊腮幫子火辣辣的痛,爬起來大叫:「你,你,你打人!」
孫不武不回答打人的問題,而是指著侍應生的鼻子說:「誰叫你爬起來的,啊!誰叫自作主張的爬起來的!」「啪」的一腳再次將這倒霉的侍應生踹倒。
打了人還不准人家自己爬起來,這也太霸道了吧?旁邊座位上就有人打抱不平了:「你怎麼隨便打人呢?」這人手握大哥大,用大哥大上面的天線指著孫不武的鼻子喝問。
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也不知何時在某些人中間形成了喝咖啡是高雅行為,只有高貴的人才懂得品嚐這麼一種觀念。你這幾個窮小子跑這兒打人,這不是胡鬧嗎?所以這人就理直氣壯的指責孫不武了。
孫不武伸手擋開指著他鼻子的大哥大:「我說胖子,你那隻眼看到我隨便打人?我是認認真真打人。打人能隨便嗎?又不是打狗。」孫不武的口氣比質問他的胖子還理直氣壯。
胖子其實並不胖,只是有點啤酒肚而已。聽孫不武叫他胖子就已經生氣了,再聽到他下面的歪理就更加來氣「這是誰家的孩子啊,啊!那我也認認真真的打你行不行?」這胖子一點沒有眼色。就憑孫不武剛才四耳光一氣呵成,就應當知道一般人不是他對手。
胖子沒眼色到孫不武已經再次逼近要打人的臨界點了,他還沒看出來,還在哇啦哇啦:「打人要有個理由,既然你無理打人,那我也可以無理打人。」哇啦哇啦。
李滿屯攔住了孫不武又要煽人耳光的衝動:「老孫,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做人不能多吃多佔,你已經打了一個,這胖子應當讓給我。」依照正常思維沒人能理解李滿屯的意思,胖子也沒弄明白。不過他也無需弄明白了,李滿屯對孫不武說完話,一轉身「啪啪啪啪啪啪」六聲脆響,胖子在糊塗中倒地。
李滿屯與孫不武兩人在任何事上都要比個強弱高低。剛才孫不武四個耳光一氣呵成,那李滿屯就來個六星連珠。李滿屯對侍應生和胖子並無半點意見,純粹是與孫不武比試。
不過,這兩人有個共同點就是天不怕地不怕,腦袋掉了碗大的疤。不欺負老實巴交的窮人,堅決打擊裝逼犯。
李滿屯打完人想起了平白無故的打人似乎有點不對,總得給人一個挨打的理由。撓撓頭皮蹲在胖子身邊說:「其實吧,那個吧,啊,我們打人也不是沒理由。那個理由呢,我想啊,應當是這樣的。它是怎樣的呢,我是這樣考慮的。你說呢?打人是需要理由的,沒有理由是不能打人滴。啊,這個這個,啊?我們文明人,是吧?啊?」
李滿屯一時半會編不出一個正當理由。本來孫不武打人並不僅僅是因為侍應生罵他們是窮人,而是在罵他們窮人時的那種鄙視。而李滿屯對這種鄙視無所謂,所以就猜不出孫不武打人的理由。
不知是誰說過,在絕對的暴力下沒人敢反抗。這話不知對不對,反正在此時此刻天關省的國際機場咖啡廳沒人再敢質疑這群貌似中學生的人。如果孫不武這時用絲襪將頭蒙上,再對著眾人大喊:「不許動,打劫!」,也許還有人敢於反抗。畢竟知道這夥人是劫匪,知道他們的目標底線。
可是這夥人陽光帥氣不像是壞人,就是行為怪誕。說打人就打人,打完再現編理由。誰知道一個不慎,下個挨打會不會就是自己?李滿屯實在編不出好詞,扭頭對張秋生說:「喂,老張,你給這胖子說說?你口齒利落,靈牙利齒。」
張秋生毫無義氣地說:「要學會自己的事自己處理,不要事事都指望大人。」那口氣是長輩的語重心長,寄托了對後輩的無限的期望。
李滿屯自從離開家來到麒林市,只對兩個人沒辦法。一個是李秀英,另一個就是張秋生。指望不上張秋生,就只能接著瞎編。瑪的,我應當先打,打完了讓孫不武編理由去。這次吃虧上當,下次一定要注意。打人容易編理由難。
李滿屯是個有原則的人,打人一定要給個理由,這個理由就是:「這個,啊。這位胖子同志——」說到這兒又沒了詞,李滿屯一邊把最後一個「志」字尾聲拖的長長的,一邊搜腸刮肚的想詞。
胖子與侍應生都躺在地上,壓根就不要求李滿屯給他們什麼理由。他們唯一的盼頭就是能讓他們起來。剛才侍應生未經同意私自往起爬,被孫不武一腳踹倒,現在他們兩人再也不敢胡亂往起爬了。
這時,一個面白無鬚三十歲左右的男人過來,對李滿屯說:「這位小兄弟,能不能讓我們董事長起來說話?」李滿屯正在絞盡腦汁想詞呢,沒搭理這個人。張秋生卻插話了:「我們是文明人,辦事是要排隊的,現在輪到我了。」
面白無鬚的男人不懂張秋生這話的意思:「什麼輪到你了?你有什麼事要排隊?」也別怪這人要這樣問,換誰也不懂張秋生這話的意思。
張秋生很耐心的跟這人解釋:「我們這幾個人呢,都是文明人。在一起做事講究規則。打人是要排隊打滴。你看啊,他們兩個已經一人打了一個,現在就輪到我了。我呢,一時半會也沒人可打。這不,你老人家就勇敢而又善良的出來了。」
面白無鬚男目瞪口呆的望著張秋生,心想這夥人是精神病院跑出來的吧?思維與行為都與常人大相逕庭。這是哪個精神病院管理上出了問題,一下子跑出這麼多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