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司劍有點著慌,已經半夜了爸媽都不在家,到底出什麼事了?趕緊打電話給姐姐問問情況,姐姐也不在家,姐夫李會元接的電話。
李會元跟岳父母發火是發火,還不敢罵人。但對著小舅子就沒那麼好了,開口就大罵。正在火頭上說話當然不好聽:「媽的,你們梁家人搞什麼鬼明堂,你姐姐十八年前偷人養漢,居然拿來騙人。**的還書香門第,還,還詩禮傳家。我操,整個一騙子世家。裝的倒周吳鄭王,其實是男盜女娼。」
梁司劍也不怕李會元,向來都不怕。儘管他母親以為他的進步是因為有李會元這樣的靠山,可他認為是自己實幹出來的,供電局是省直管跟地方政府沒關係。聽到李會元這樣罵他全家,登時也跳腳對罵:「李會元,老子告訴你,**嘴裡放乾淨點,你家才男盜女娼。」
李會朝知道這小舅子平時就不大鳥他,經常說梁司琪是老媽的逼迫,否則根本不會嫁他,梁司琪太委屈了。李會元怒急反笑:「嘿嘿,你自己過來看看,你姐姐親筆寫的招供在這兒。我知道你小子不到黃河心不死,過來過來,過來看看蕩婦的自白。」
「李會元,我**!你對我姐幹什麼了,啊?你肯定打她了。要不然哪會有什麼招供?老子告訴你,你要動了我姐一個指頭,老子非殺了你不可!」梁司劍著急了,姐姐那麼個柔柔弱弱的人,能經受得住幾下打?李會朝可是當過兵的人,下手特狠。
李會朝也不說他今天根本沒見著梁司琪,還是神經質地說:「嘿嘿嘿,你姐也就一坨臭屎,也值得我打?哈哈哈哈,你要殺我?來啊,來殺我吧!哈哈哈哈哈哈,你姐姐已倉皇逃竄,你爸媽星夜追蕭何跟後面去了。知道逃哪兒嗎?逃她私生女那兒去了,麒林市紡織系統東門宿舍區。我都告訴你了,趕緊過來殺我,殺完了一家人抱頭痛哭去吧。為你們一家人醜行敗露臭名遠揚痛哭去吧。哈哈哈哈——」
要不怎麼說相打無好拳,相罵無好言呢。雙方在電話裡互相攻擊,極盡傷害對方之能事。李會元反正是一個人在家沒人管,他們裝有空調門窗緊閉也打擾不了別人,所以痛痛快快罵人。這時如果有人捅他一刀,他可能會覺得痛快。這時哪顧得著什麼大市長風度,是男人遇上這事都受不了。
梁司劍就不行了,正拚命地和李會元幹架呢,老婆打了他幾巴掌都沒發覺。老婆一生氣,兜頭一瓶涼白開把他澆成落湯雞。梁司劍大怒,一肚子鬼火正要發作,老婆指著他鼻子大吼:「你跟李會元較個什麼勁,還不快去找你爸媽,還有你姐!」梁司劍怒火攻心,正犯著糊塗。被老婆這麼一吼,冷靜下來:「是的啊,得先找爸媽,跟一粗人不值得生氣。可,可上哪兒找啊?」
「李會朝不是在電話裡說了嗎?在麒林市紡織系統東門宿舍。快去啊!爸媽那麼大年紀了,別再出個什麼事後悔就晚了。」吵架嘛,聲音當然要吼到最大。女人總要比男人心細,李會元在電話裡說的地址,被梁司劍老婆聽的清清楚楚。
供電局是有錢單位,副職都配了車。梁司劍找司機要過車鑰匙,親自開車往麒林趕。他認為家醜不可外揚,不能讓司機跟他一道去。
這樣,梁家一家人先後從姚河出發連夜往麒林趕。
梁司琪先到,坐火車一夜沒睡,這會想睡又睡不著,坐那兒發呆胡思亂想。不多時梁老太來了,見到梁司琪劈頭蓋臉一頓大罵。什麼拋棄丈夫是為不忠,遺棄兒子是為不仁,未婚先孕是為無恥,不聽父母是為不孝。反正梁司琪在她嘴裡就是一個不忠不義,不仁不孝的壞女人。就該自行了斷以謝天下。
爺爺是照例出去擺修鞋攤了,倆孩子不在家。奶奶躺床上聽了梁老太罵秋然媽的話不住的縐眉頭,哪有做媽的這樣罵女兒的?可這是別人家務事,她也不便插嘴。
梁司劍雖然出來的最晚,但他車開的快,憋著一肚子火開車不要命。幸虧那時路上車少,幸虧是深夜沒有行人。在將近麒林市時因為不認識路,車速才慢下來。不知道他爸坐的是什麼車,超過了都不知道。他是差不多和梁老太前後腳到達紡織系統東門宿舍,可他什麼情況都不知道,連打聽都不知如何開口。
梁司劍正著急時,剛好見到一輛姚河牌照的皇冠車停在小區外不遠處,立即就想到可能是送爸媽來的,否則那有這樣巧的?趕緊上前一看,車裡沒人。再一看旁邊是一家早餐店,知道車主可能在裡面吃早點,進去一問果然是這樣。
梁老太知道這兒,但十幾年前這兒是平房,現在改建成了樓房。這沒關係,梁老太知道外孫女叫秋然。雖然不知道外孫女姓方,還是姓梁姓張,但秋然的大名在這兒是家喻戶曉,隨便問一個人,這人不僅知道還熱情的要為她帶路。
梁老太雖然自私虛榮心重,但為人還是很大氣的。她知道今天可能回不去,不能耽誤人家司機。買了一條煙謝謝人家,又買好早點請司機慢慢吃,請司機吃完就可以自行回去不用等她。然後才跟隨著人到秋然家,帶路的人把秋然誇得像支花,她也充耳不聞。
梁司劍到的時候,梁老太第一段罵人的話結束。那是站在道德正義的制高點,先把女兒罵成不恥於人類的狗屎堆再說。現在正進行的是第二段,從父母養育之恩開始,到做姐姐的應當為弟弟考慮。
你弟弟現在才副處級,一定要在四十歲前進入正處。那樣才能在下一步爭取升副廳,只有到了廳級才叫做官。犧牲你一個,幸福全家人。再說你也沒犧牲,當市長夫人多風光啊。啊!有多少女人眼紅你的位置,你知道嗎?啊!一個小丫頭丟了不就丟了,有什麼了不起?
梁老太不僅私心,虛榮心重,而且還重男輕女。
梁司劍聽到這兒實在聽不下去了,推門進去。梁老太剛才滿腔怒火進門就開罵,忘了關門。梁司劍進門也不說別的,開口就衝著老媽說:「媽,照您剛才這麼說,我好不容易混上的副局長,還是您賣我姐的收入?」這話說的實在難聽,但他從昨晚到現在憋的火那是大了去了。他老媽剛才說的話,是他最忌諱最恨的。我累死累活沒日沒夜的幹工作,臨了臨了還被認為是靠姐夫才升上去,那這人活著還有個什麼勁?
梁老太被兒子的話惹火了,指著梁司劍罵道:「畜牲!你怎麼偷聽別人說話。還有怎麼叫賣你姐?」
「您自己沒關好門能怪著別人偷聽?」梁司劍見到姐姐在流淚心裡登時一痛,一字一頓的說:「哦,還不止我姐,還有,我那可憐的,苦命的,從沒見過面的,外甥女!」
梁老太跺腳大罵,罵的什麼梁司劍也不聽,自顧自的說下去:「毀了姐姐的幸福,毀掉孩子的骨肉親情,就為了我的什麼副處級。哦,還有以後上升的途徑。媽,我本來不想當官的,我想留校進研究所,我想像爸爸那樣做學問。是您安排我進機關,說這樣有前途這樣才是最好。我聽您的,可我不知道您是用毀我姐母女的一切,來換我的前途。可要這樣的前途幹什麼?我梁司劍不當官就沒飯吃嗎?早知道您是這樣的安排,我梁司劍寧願去跳河也不會接受!」
這時梁老也進來了。梁老找門很順利。小區的人見一早就有兩輛姚河牌照的車來找秋然,這一輛也是姚河牌照,肯定也是找秋然的就有人主動將梁老帶來。
梁老聽到了兒子最後說的話,拍拍兒子肩膀,對老伴說:「你知道犯的是什麼錯嗎?」梁老說話從來都是平淡中透著威嚴:「你不僅毀了女兒的一生,也毀了兒子的尊嚴。一個男人可以貧窮可以潦倒,但絕不能沒有尊嚴。還有,你的做法也傷害了女婿,還有那個苦命的外孫女。他們兩個都是最無辜的。一個母親為了兒女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本身並沒有什麼錯。也許因為自己考慮不周,反而會害了兒女,不管怎樣只要出發點是好的,出了問題就應當全家來承受。雖然這樣封建保守的觀念已經不能容於現代社會,可也還算是個道理。
但你不能傷害無辜,你沒有任何道理為了自己的兒女去傷害別人,古今中外都沒有這樣的道理。也不需要你再說什麼了,一切我都已猜出來。你逼迫女兒欺騙女婿,說不定還以死來要挾。更嚴重的是你逼迫女兒拋棄外孫女,七七年剛恢復高考,已婚的有孩子的都可以參加。知道你的所作所為有多可恥嗎?這叫散盡天良!」一口氣話說多了,梁老大口喘氣。
一個女孩走過來為梁老捶背。梁老一楞,回頭就看見一個清秀靚麗明媚動人亭亭玉立的女孩,與女兒小時候長的一模一樣,比女兒還漂亮。知道這就是外孫女,多好的孩子,怎麼就捨得呢?
梁老老淚縱橫,顫巍巍地說:「孩子,外公對不起你,請吮許外公代表全家向你道歉。請原諒外公和舅舅今天才知道。」
「沒什麼,外公,我挺好的。」張秋然幾乎是與外公同時到家,她在剛到樓下就有一個鄰居告訴好幾個人找她。聽到外公批評外婆的話,心裡非常感動。秋然是個善良的孩子,很容易感動。當時大家都很激動沒人注意她,見到外公喘氣忍不住上來給外公捶背
梁司劍一見秋然眼睛就一亮。多好的女孩啊,一看就知道是個善良溫順的孩子。老媽怎麼就忍心呢?這孩子這麼多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啊,這可是真正叫舅舅不疼姥姥不愛的孩子。梁司劍想到這裡就忍不住流淚,對秋然說:「孩子啊,你叫秋然吧?舅舅對不起你,你罵舅舅吧。」
「我真的挺好的,舅舅,您別這樣,」秋然心軟,就見不得人流淚,看見舅舅哭也跟著哭著說:「我跟著爺爺奶奶過的挺好。不,不對。不是挺好,是幸福。是無憂無慮的幸福。鄰居們對我也挺好,像一家人快快樂樂。」
這話他們都相信,秋然在這兒真的很好,來的時候只要一打聽秋然,個個都熱情帶路。梁老父子感到無比的羞愧,親人還不如鄰居。
可梁老太不這麼想。她想的是:我這還成壞人了,啊,我圖什麼啊。我還不是為了這個家好?女兒風風光光的當市長夫人,兒子體體面面的當副局長以後再升正局長副市長市長,這不好嗎?
想到這兒老太太就火大,衝著老伴反唇相譏:「呵呵,不錯啊。你倒是大義凜然啊,啊!我成買兒買女的壞人了。我還告訴你,兒女是我養大的跟你沒關係,你少跟我假仁假義。」
梁老最怕的就是這話。他坐了二十多年牢,對子女沒盡到撫養和教育義務,內心有愧於兒女。每次拌嘴梁老太就拿這個壓他。有一次實在把梁老逼急了,就回老太說:是我願意不管家的嗎?那是冤案你不知道嗎,要不然怎麼給我平反。
吵架樑老永遠不是老太對手,老太立馬回他:冤?冤什麼冤。那個什麼破工廠怎麼建關你什麼事,你為什麼和領導頂,和領導頂嘴不抓你抓誰?那麼多教授工程師不抓,為什麼偏抓你
老太太東扯葫蘆西扯瓢的本領,讓梁老無可奈何。其實梁老就是為工作頂撞領導,頂多也就是個右派,坐牢也坐不到二十年。是老太太告發他經常與國外的同學老師通信,信裡有對領導不滿的語言,結果被打成反革命。右派兼反革命才判二十年。
梁老一提這事,老太就大哭說這還不是為了孩子,如果不揭發你,我也要被打成右派。那孩子誰來帶?梁這就算陷入老伴的死結,終身擺脫不了。
梁老太繼續說:「我傷害別人?我傷害誰啦?一個是我女婿,一個是我外孫女。這是別人嗎?這是我家裡人,我為什麼傷害不得?就是傷害了,也是為他們好。」
梁老太這話說的一點邏輯都沒有,或者說是邏輯混亂。但老伴和兒女拿她一點辦法沒有,她這就是胡攪蠻纏。梁老這麼個高級知識分子的老伴就這麼沒文化?不是,這老太在外人面前落落大方有禮有節,她就是對家人這樣。每當不佔理時,她就這樣。
張秋然第一次見到這樣極品外婆,有點犯暈。正好張秋生傻呼呼的進來,連忙拉著給他介紹屋裡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