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水流沙第二部第五卷第三章
第三章
一
經營企業得有營業執照，石雲來在村裡當村長，石雲飛只好去江家院子找他。見石雲飛來石雲來並沒有表現出那種兄弟間難得一見的熱情。聽石雲飛說是要村裡給他辦營業執照，只說了句：「明天去村辦公室找汪戊。」便不再說什麼了。
媽媽長期在這裡，見大兒來了，嘮嘮叨叨問這問那，說起和嚴進林的事情，媽媽無不膽戰心驚，說道：「兒啦，千萬要習氣喲，我們這樣的人，可不敢去惹別人，他們要整我們容易得很的，人家是貧下中農……」
石雲來說道：「媽，大哥又不是小孩子，你說這些做啥子嘛。」上了年紀的人總有些平白無故的擔憂，自顧自的還在念叨：「惹不起躲得起，他吐口水在你臉上，各人抹了就是……你兄弟讓我就在這裡住，說你們家沒得房子，不讓我回來……我也老了，你各人可要下細些……」
江水會熱情地炒菜。飯後，石雲來說去村辦公室值班獨自走了。江水會對石雲飛說：「大哥別多心，他這個人就是這個樣兒，從來就膽小怕事，如今當了村長，膽子更小了。凡我們家的親戚，他全都不去，說去了以後欠別人的人情，萬一別人有事情來求自己，不辦不好辦也不好。自己不去和別人往來，不欠人家的情，不會對他的工作造成影響。
凡有親戚朋友上門，他全都避而不見，他懷疑別人對他好肯定是有事情求他。想找他開後門，實在推不脫和無法推的就叫別人該去找誰就找誰，他從不過問別人辦好沒有，是如何辦的。可一點和他無親戚關係無掛角的人來找他，他對別人又熱情得很了，我不曉得他這個人現在是啷格想的。
我們家的那些親戚，現在沒得哪個安逸他，簡直把親戚朋友都得罪完了。大哥，你不是外人。石雲來能當村長，都是因為有我爸爸的老關係，如果不是他們，一個可以教育好的子女，要想當村長，哪得恁麼容易。可是現在別人來找他辦事情，他也不買賬了，你說氣人不氣人。」
石雲飛說道：「現在是民主選舉了，這樣搞別人會選他的。」江水會真來氣了，說道：「你不說還好，說起更氣人，凡是認不到的人來找他，反倒成了他的親人了，他腳板老到肩頭上跑，巴心巴腸的去給那些人辦事情，跟他說選舉只是走個過場，當不當的成還得上邊的人說了算，說他又不聽，真是氣死人。」
石雲飛說：「也許他也有他的苦衷。」江水會說：「啥子苦衷，你默禱我不曉得他的小九九。他是害怕，害怕村長當不長，害怕別人整他，害怕當階級敵人。我說他是杞人憂天，現在連地主富農的成份都取消了，哪個還會把你當階級敵人來整喲。」
二
說起整階級敵人，石雲飛不無心有餘悸，「三自一包四大自由」開始說的是六十年不變，可後來……從那個年代過來的人，不得不把心想遠些。鬼曉得什麼時候來場運動，倒霉的就是他們這樣的人。
但願天可憐見，別讓噩夢再回來了。如今的日子這麼好，可別再折騰了，不由自主地喃喃道：「別再整了，中國人再經不起這樣的折騰。」江水會沒有聽清楚，問道：「你說啥子耶？」石雲飛連忙說：「沒得啥子。」
聽石雲飛說來辦執照，汪戊說：「現在辦執照可麻煩，一天兩天根本辦不下來。要看你的廠址，要看你的機器設備，要審察你的流動資金，十天半月恐怕難以辦下來。你現在的生產場地選在哪裡喲？」石雲飛說：「鳳鳴山。」汪戊說：「那可不行，鳳鳴山屬新橋村，這個執照恐怕無法辦。」石雲飛說：「你想點辦法嘛。」汪戊搖頭道：「這執照得新橋村的人幫你辦。」
石雲飛需要執照辦理稅務關係和銀行開戶，想了想輕聲說：「我給你一千元錢，你幫我三天把執照辦下來行不行？」汪戊笑了，也小聲說：「你這不是給我出難題麼，看在你是老大哥的份上，我就只好拿三天不睡覺了。」
昨天周勝來找石雲飛，看他的房子修好沒有，石雲飛叫他搬到鳳鳴山去，周勝不願意，說他和他師傅姜有恆合不來，凡是師傅去過的地方他都不去涉足。石雲飛原本想讓石雲來在村裡找個地方，聽江水會說石雲來不願給親友辦任何事情，也不想再去找他了。
從村農機配件廠門口過，見廠長牟發明在辦公室，靈機一動，看看他有沒有空餘的廠房，信步走了進去，牟發明見是他，笑說道：「老大哥啷格會到這裡來？」石雲飛說：「有事情求你呢。」
牟發明說：「開玩笑嘛啷格喲，你的兄弟是村長，有啥子事情你不去找他來找我喲。」石雲飛說：「我想在你這裡租你的空廠房。」牟發明說：「真的嗎？」石雲飛問道道：「你有嗎？」牟發明說：「沒得我可以修曬。你要好大的面積？」石雲飛說：「兩三百個平方就夠了。」牟發明說：「我有一間庫房大揩七八十個平方，我可以給你現修兩百個平方的車間，夠了吧？」
石雲飛壓低了聲音說道：「我一年給你兩千元現金，其它租金給好多你說個數。」牟發明想了想然後說：「三千吧。」石雲飛說：「那好，是現在簽合同還是你把廠房修好了再來簽？」牟發明說：「修好了再來簽吧。」石雲飛沒有想到這麼輕易就承租到了一個地盤。
三
周勝是呂黎明介紹給石雲飛的，如今給他租到了廠房，總得給呂黎明言語一聲，隻身去到呂黎明家，沒想到周勝也在這裡。桌子上放著一疊圖紙，倆人正在商量什麼，見石雲飛來倆人把圖紙收起來。石雲飛對周勝說：「我在荔枝灣租了三百平方米的廠房，有八十平方米是現成的，你可以搬去做到，另外的馬上修，十天半月就可以修好。」
周勝說道：「你真的幫我租到了廠房？」石雲飛說：「哪個莫必還哄你麼。」周勝說：「我搞到一批圖紙，現在還沒想出給誰做呢。」呂黎明說：「就給石雲飛做啥。」周勝說：「好！給你做就給你做，你來看嘛，量還很大的。」
石雲飛接過圖紙對周勝說：「乾脆我們倆人打伙做？」周勝說：「算了，我給你聯繫業務和收款，你給我點工資就行。」石雲飛說：「那啷格好喲。」周勝說：「沒得啥子，你看著辦就行，」石雲飛說：「好吧，我每月給你一百五十元錢，你負責交貨和收款。」周勝說他很忙，他得回去分析模型圖紙，這些銅套是冷鐓機上用的，他做的模型是冷鐓機的主機。要急著趕製出模具來人家要，說完告辭走了。
周勝走後呂黎明說：「有個事想請你幫忙。」石雲飛忙問道：「啥子事情？」呂黎明說：「哪裡嘛，我想給你借點錢。」石雲飛問道：「多少？」呂黎明說：「不多，三千塊錢。」
盛成秀要修房子，自己才退出來也正需要資金，可呂黎明手上有藥機廠的銅件業務，如果不借錢給他，這業務可能就要泡湯了。石雲飛正沉吟間，呂黎明又說道：「方不方便嘛？不方便就算了。」石雲飛只好說：「好吧，你哪陣要？」呂黎明說：「明天我到新橋來找你，打鍛件哪個程崇欒那點我找得到，」
好多天了，石雲飛和盛成秀都在鳳鳴山沒有回堆屋，不知道房子修得怎麼樣了，家裡的一切都是盛月橋在經管，石雲飛想順路回家看看。無意見抬頭見嚴進國迎面走來，自己還在想：呂黎明要借的三千塊錢如果只借不還的話，只要能把銅件業務拿來做，也還是沒有什麼，如果既不還錢又不把業務拿來做，那就栽得深了。
走著走著，石雲飛有些奇怪，明明瞧見嚴進國迎面走來啷格不見人影呢。四處查看，才發覺嚴進國繞道馬路對面去了。路過張無過開的食店，張無過不在，雷響亮坐在門邊，看見石雲飛雷響亮招呼道：「進來坐曬。」石雲飛進去，雷響亮說：「好久不見，在忙些啥子喲？」
石雲飛說：「廠在新橋，難得回來。」「你不抽煙不喝茶光喝白開水。」雷響亮邊說邊倒開水，繼續說道：「我就倒白開水喲。張無過已經不開食店了，現在是我自己在做。」石雲飛說：「張無過走了，嚴進林他們打牌不是要差角角了麼？」雷響亮說：「喜歡搞這個綱的人多得很喲，哪裡會差角角。」見石雲飛坐下，雷響亮又說：「你走得好，他們把你擠起走了啷格嘛，他幾爺子早晚要扯皮。」
石雲飛用疑惑的眼光看著他，雷響亮又說道：「那幾爺子你整我我整你的，現在是嚴進鴻當頭，大煙桿和小煙桿合起整她，在張無過這裡吃了十元錢的飯，開三十元錢的發票去找嚴進鴻報賬，倆弟兄都這樣整。嚴進鴻又不是傻子，日子久了她會不曉得。不曉得你和他倆人打伙的時候，大煙桿是啷格整你的。」石雲飛說：「管他的喲，反正現在他整不倒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