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鵬飛徘徊在散發著消毒液味道的醫院走廊裡,望著兩邊雪白的牆壁,心裡百感交集。《純》身後跟著張建濤,也是一臉沉重。就在一旁冰冷的椅子上,坐著一位中年婦女,身邊還有一位二十多歲的姑娘。中年婦女哭得很傷心,旁邊的小姑娘勸著勸著也跟著哭了。
張鵬飛回頭看到她們,走過去安慰道:「嫂子,你放心,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的,老程身體一直都不錯。」
「他……他有血壓高的老毛病了,這……一著急上火就……也不知道是誰造謠,害得老程上火!」
說話的人正是程建設的妻子,張鵬飛在半個小時之前接到了張建濤的電話,說是程建設突然發病被送到醫院。張鵬飛放下電放就趕了過來,人還在搶救,也不知道是怎麼個情況。
張鵬飛現在很後悔,他能猜到程建設發病的原因,舉報信事件發生後,他一定承受了很大的壓力,程建設原本就是愛面子的人。如果自己早一點打電話和他溝通,或許他心裡就不會那麼緊張了。
「嫂子,他發病之前說了什麼沒有?」張鵬飛握著程建設老婆的雙手。
程妻搖搖頭,說:「他就說自己是冤枉的,晚上吃飯喝了兩杯酒,然後就站在陽台那裡抽煙,不知道怎麼就暈倒了,什麼也不知道……」
張鵬飛重重地歎息一聲,突然發現不對勁兒,連忙問道:「鐵山怎麼沒過來?」
「鐵山他在外地呢,我已經通知他了,他和媳婦正往回趕呢!」
張鵬飛點點頭,有些心煩意亂。張建濤小聲問道:「張書記,要不要通知其它人?」
「暫時先不用,看看情況在說吧。」張鵬飛無力地坐在椅子上,不管你有多大的官職在病魔面前都沒有用。程建設的突然發病讓他不知所措。
又過了一會兒,急救室的燈突然滅了,醫生一臉疲憊地走出來。張鵬飛馬上走過去,問道:「情況怎麼樣?」
醫生見是張鵬飛,嚇了一跳,趕緊說:「張書記,現在病人的命是保住了,不過腦部有血塊,需要馬上準備手術!」
「好好,那就立刻手術吧。」說完之後,張鵬飛彷彿才反應過來,問道::「什麼……是腦出血?」
「是的,還好發現急時,出血量不算太多,位置也不算太敏感……」
張建濤說:「那你們馬上準備手術吧!」
醫生說:「我先向院裡匯報一聲,同幾位專家研究下,共同完成手術!」
張鵬飛說:「專業知識我不懂,總之希望你們完成任務!」
「請張書記放心!」醫生火急火燎地離開了。
不一會兒,張書記在省醫院的消息就傳到了院長說裡,院長馬上趕了過來。張鵬飛沒對他說什麼,只是說:「照顧好病人就行了。」
不出半個小時,手術正式開始,已經是午夜時分了。張建濤勸道:「張書記,既然程副主任已經脫離了危險,您還是先回去吧,明天還要上班呢,太晚了!」
「沒事,我就在這裡等著吧!」
張建濤說:「有我在,你就放心吧,有消息我就通知您。」
「是啊,張書記,您趕緊回去吧,您能來……我已經……」程妻哭著勸道。
張鵬飛心想自己留下也起不到什麼作用,便點頭道:「好吧,我先回去,有情況立刻通知我。」
張建濤把張鵬飛送到樓下,張鵬飛叮囑道:「你一定要和院方做好溝通,知道吧?」
張建濤知道領導擔心什麼,都說牆倒眾人推,張書記是擔心院方對程建設照顧不周。其實張鵬飛的擔心也是多餘的,他已經來過了,給院方十個膽子他們也不敢對程建設怎麼樣。
張鵬飛心事重重地上了車,彭翔發動起車子,說:「老程這應該是急火攻心。」
「是啊!」張鵬飛望著窗外的夜色,一點辦法也沒有。他明白,如果程建設真的有問題,他要在這個時候病倒,那麼此事就會傳得更加惡劣。對他自己也會產生不利的影響。
彭翔知道領導心情不好,說:「我覺得老程應該沒問題。」
張鵬飛問道:「為什麼這麼說?」
彭翔說:「可能有些人以為老程是怕出事才這樣的,可是我覺得恰恰相反,他知道自己沒事,被人陷害,這才心裡鬱悶。」
張鵬飛點點頭,說道:「你說得也有幾分道理,一切就讓事實說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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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建設的手術很成功,最終醒了過來,緊隨其後的便是各種各樣的謠言。{免費小說}甚至有人說程建設畏罪自殺失敗,被急時發現送往醫院才保住了一條命。下午,張鵬飛緊急召見了紀委書記段秀敏,想讓她加快調查進展,否則謠言會越傳越厲害。
段秀敏剛到,張鵬飛就問道:「有結果沒有?」
段秀敏搖頭道:「有點結果,但需要進一步證實,不過……恐怕不是什麼好結果。」
張鵬飛鬱悶地問道:「什麼意思?」
段秀敏說:「按照舉報信上的內容,程建設兒媳名下確實有一套別墅,就在江平西郊,價值四百萬左右。」
「什麼?」張鵬飛大吃一驚。
段秀敏解釋道:「可奇怪的是別墅沒有裝修,一直沒有住人,據物業反應,也從來沒有看到主人去過。」
張鵬飛皺眉道:「也就是說……是他兒媳名下的?」
「是的,但問題在於以他兒媳婦的工資,根本買不起這樣的別墅!」
張鵬飛說:「或許是程建設擔心有人調查他,所以放在了他兒媳婦的名下?」說完心中一涼,段秀敏的調查不會失誤,這樣一來或許程建設是真的有問題了。
段秀敏說:「而且這種行賄方式也有條件!」
「什麼條件?」
「他的兒媳婦就在那家地產公司出任會計,所以……」段秀敏沒有說下去。
張鵬飛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便說:「我們也別猜了,這件案子傳成這樣,也別秘密調查了。你就直接向程建設取證吧,讓他有什麼說什麼!」
段秀敏點頭說:「我也是這個意思,正準備向您請示呢。只是他現在生病,我們是不是有些不厚道,而且還有一個奇怪的事情。」
「什麼事情?」
「我到江平國土資源局調查過,沒有證據表明那家房產公司在拍賣土地時程副主任發了話,完全是合法拍到的土地。這點與舉報信上的內容不符。」
張鵬飛皺眉道:「那我們假設這棟別墅是這家房產公司送給老程的,那老程給他們提供了什麼幫助呢?」
段秀敏說:「是的,這正是問題所在!」
張鵬飛歎息道:「是好是壞,沒有人能救他,你還是去問他吧。」
「那他的病……」
「他是明白人,放心吧。」
「好,那我就過去了。」段秀敏起身離開。
張鵬飛補充道:「其實還有一種可能,他的兒媳婦或者兒子假借他的名號干了壞事,老程並不知情。」
段秀敏笑道:「我也希望是這樣。」
張鵬飛不願意相信這是事實,可事實證明,程建設也許真的有違法行為。如果真是這樣,事必對他造成一定的壞影響。張鵬飛自然不害怕別人說他的壞話,他的氣憤在於李瑞傑等人向他身邊的人下手,這就太不應該了。
段秀敏離開後沒多久,省委副書記秦朝勇敲開了張鵬飛辦公室的門。秦朝勇剛進門就說:「老程命不好啊,好不容易過了幾年好日子,怎麼就……哎!」
張鵬飛明白他的意思,程建設是自己在延春的班底了,馬家軍到任後,一直想拿下程建設,前些年他的工作很不順心。好不容易等自己回來了,他剛當上人大副主任半年,就出了這樣的事情,確實很可悲。
「張書記,我剛聽說老段過來了,調查結果怎麼樣,難道老程真的有問題?」
張鵬飛回答說:「現在還不能確定,不過已經發現了一些證據,我讓段書記直接找他核實。」
「他現在有病……這樣是不是影響病情?」
「案子早些結,或許對他的病情還有些幫助。」
秦朝勇點頭道:「您這麼說也對。」
張鵬飛瞄了秦朝勇一眼,說:「你怎麼看這件事?」
秦朝勇略微想了想,說:「如果說老程真的有問題,那麼當然要依法查辦。可如果他沒有問題,也要查出到底是誰栽贓!」
張鵬飛苦笑道:「恐怕不太好查啊!」
秦朝勇說:「事情是明擺著的,他們的目的是您!」
「哼,跳樑小丑而已!」張鵬飛一臉的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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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瑞傑同林子健一起坐在省長胡常峰的辦公室裡。這兩天雖然胡常峰提醒過李瑞傑多次,不讓他來自己的辦公室,可是他耐不住性子,有一點風吹草動就興高彩烈地跑過來。
胡常峰皺了下眉頭,他已經知道了程建設腦出血的消息,心裡並沒有半點高興的意思。他對程建設沒有什麼恨意,要說恨那也是針對張鵬飛。他默許了李瑞傑對程建設的攻擊,還是因為張鵬飛。現在程建設因為他們的私心而變成這樣,他心裡也不太好受。胡常峰不是什麼好人,但肯定不是壞人。望著眼前頗為得意的李瑞傑,他沒有任何的好感。
李瑞傑還在說:「我想用不了多久,紀委那邊就會查到證據了,我得到的材料……千真萬確!」
胡常峰沒說話,低頭看著手中的文件,其實心裡有些亂。林子健見有些冷場,知道省長討厭李瑞傑,只好笑道:「老李,你是從哪知道這些事的?」
李瑞傑神秘地說:「這個……我現在不能告訴你,等事情成了再說。」
林子健說:「你這麼有信心,估計十有**了,可是沒想到他病倒了,這……讓人心痛啊!」
李瑞傑無所謂地說:「干了壞事,當然就會有報應。」
此言一出,林子健和胡常峰的心情都不好了,嚴格來說,為官的人哪個沒幹過壞事?胡常峰忍無可忍地說:「老李,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事,我們這幾天盡量不要總在一起,影響不好。」
李瑞傑不高興地說:「胡省長真是小心謹慎啊!」
林子健笑呵呵地說:「小心駛得萬年船啊!省長一會兒要去車站。」
「哦,接人?」李瑞傑來了興趣。
林子健說:「是啊,老將軍和老夫人馬上就到了!」
李瑞傑驚訝道:「老首長清修在家,這次怎麼願意出門啦!」
提起父親,胡常峰的臉上也有了笑容,自豪地說:「是啊,這次是我好不容易勸來的,正好,他在雙林省還有些記憶,想到曾經戰鬥過的地方看一看!」
李瑞傑說:「那你快去接吧,等哪天我上您家和老首長喝兩杯!」
「呵呵,好啊。」胡常峰笑了笑。
李瑞傑這才退了出去,其實胡常峰的父親和母親要晚上才到。趕走了這個人,胡常峰鬆了一口氣,不滿地說:「愚蠢!」
林子健也有些生氣地說:「他辦事總感覺不靠譜!」
「是啊,所以我讓你離他遠點,這個人……不可深交。」胡常峰斷言道,看了眼時間,說:「走吧。」
「去哪?」林子健十分不解。
「醫院。」胡常峰回答。
林子健愣了一下,隨後就明白了領導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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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鵬飛奇怪為什麼段秀敏一直沒有給自己打電話,他有些不放心,下班後不顧及流言蜚語,又讓彭翔開車去了醫院。
雖然現在有關程建設的傳言有很多,但有張鵬飛和胡常峰的關係——兩人曾先後來到醫院看望程建設,因此院方十分重視,把程建設關排到了特護病房。但不管什麼樣的病房,沒有人為圖舒服就樂意住在醫院裡。張鵬飛剛走進來,就聞到了濃濃的蘇打水的味道。程建設確實已經醒了,病房裡的人還真是不少,張鵬飛還聞到了一股很濃的香水味道。
程建設看到進來的是張鵬飛,掙扎著要坐起來,老伴趕緊扶著他。張鵬飛見狀連忙快步走過去按住說:「別動,都什麼時候還來這些虛的!」
「張……張書記,對……對不起,我給省委添麻煩了,給您丟人了!」程建設老淚縱橫。
張鵬飛看得難受,坐在床邊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只是握著他的手重重地捏了捏。他打量著周圍,看到了程建設的女兒,還有他的兒子程鐵山,另外一位打扮**的少婦,穿得花枝招展,身上散發著濃濃的香味,嘴唇塗抹得腥紅,瞧那意思應該是程鐵山的兒媳婦。由於先入為主的觀念,再加上段秀敏下午的那席話,讓他對這位艷麗的女人沒什麼好感。
程鐵山看到張鵬飛看自己,馬上泡著茶走過來說:「張書記,謝謝……謝謝您能來看我爸爸。」
「鐵山也成熟了!」張鵬飛點點頭,「你在……稅務局吧?」
「是的,副處級。」程鐵山老實回答,然後又拉著身邊的艷麗少女說:「這是我愛人秋紅。」
秋紅的臉上擠出牡丹一樣的笑容,伸出小手說:「張書記,您好,真沒想到在這裡見到您!」
程鐵山皺了下眉頭,氣道:「你怎麼說話呢!」
「哦,我……我是想說。」
「我知道。」張鵬飛敷衍著拉著她的手捏了捏。
張鵬飛不再理這個女人,轉頭看向程建設問道:「你可是我的老領導,現在……感覺怎麼樣?」
程建設想起過去的事情就想哭,從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來很難受和愧疚。他說:「張書記,我……沒事,可……真不如死了,幹嘛要救我啊!」
張鵬飛怒道:「你這說得什麼話,好死不如賴活,再說……你的問題還沒有查清楚,你就這麼死了,不成了畏罪自殺嗎?」
「我……」程建設低頭不語,說不出話來。
張鵬飛拉著他的手,望著他一夜之間蒼老了很多,心裡很不是滋味。在雙林省,程建設是最早跟張鵬飛混並且一直跟到底的幹部,從延春一路走來,儘管張鵬飛離開了雙林省,他還仍然堅持陣地,受了很多的苦。張鵬飛總感覺自己欠他的,可是怎麼也沒有想到當他走向仕途的頂端,即將退休的時候,卻要身敗名裂甚至還有可能受到法律的制裁!
這些年,程建設在雙林省就像是張鵬飛的先鋒官,如果沒有他,新農村改革計劃就不會在雙林省進展這麼快,這就像一場慘烈的戰爭,而程建設就是張鵬飛這位司令選擇的一位猛將,成王敗宛,他守住了最後一刻,卻被自己的人整倒了。這樣的事情,屢見不鮮。
「老程,好好養病,好好交待情況!」張鵬飛眼角也濕潤。
程建設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他明白張鵬飛心思,此時此刻,領導的信任使他能夠繼續挺住。
張鵬飛四處掃了一眼,發現秋紅靠著牆角玩著手機,程建設的愛人向她投去了很無奈的一眼。他搖搖頭,看來這個兒媳除了長得好看點,其它方面估計不怎麼樣。老公公重病在床,她還像個沒事人一樣玩手機,真是沒心沒肺。
張鵬飛看向程建設,想問問段秀敏來了沒有,可又怕結果不是自己想要的,不知如何開口。程建設似乎知道張鵬飛想說什麼,拍著胸口說:「張書記,我以良心擔保,我老程一不貪財、二不好色,我……絕不會幹違法的事情!」
張鵬飛心裡好受了一些,這才問道:「段書記沒來嗎?」
程建設搖頭道:「段書記沒來,下午胡省長來看了我。」
「省長有心哪!」張鵬飛重重地說道,同時心裡不免對段秀敏生起好感。看來段秀敏並非不近人情,她知道程建設剛剛醒來,身體還很虛弱,所以今天就沒有來刺激他。
程建設看張鵬飛表情不對,問道:「張書記,是不是段書記查到了什麼?」
張鵬飛笑道:「沒有,舉報信上有一些情況,我說讓她找你核實,她可能考慮到你病重,今天就沒過來。」
程建設感動地說:「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張書記,這都要感謝您!」
張鵬飛看向身邊的程妻,說:「老嫂子,有什麼情況就給我打電話,要不然就打給我秘書,不要不好意思說。」
「哎,謝謝您。」
「張書記,我……我們全家都感謝您。」程鐵山拉著妹妹眼裡含著淚,妻子秋紅站在後面,亮晶晶的大眼睛盯著張鵬飛,也擠出一絲媚笑。
張鵬飛又對程建設說:「段書記來了,知道什麼就說什麼,沒有事的咱不怕,她會還你一個清白的!」
「嗯,我老程清白了一輩子,沒想到到老了還有人搞我!」程建設又咳嗽起來。
張鵬飛怕他激動,便把話題轉移到了別處。正在此時,不知道誰的手機響了,就看到秋紅看了眼手機,趕緊跑了出去,沒多久就握著手機走進來,說:「爸媽,我公司有點事,是賬目的問題,我要趕去處理一下。」
「哎!」程妻歎息一聲,無奈地搖搖頭。
「小紅,爸都這樣了,你就請個假,我們……」程鐵山強忍著發火。
「算了,你忙……那就忙去吧!」程建設不滿地揮揮手。
程鐵山知道父親在張鵬飛面前感覺很沒有面子,便沒好氣地說:「你去吧!」
「張書記,再見!」秋紅對張鵬飛笑著招了招小手。
張鵬飛點點頭,心說這個女人還真是自來熟。等秋紅走了,程建設對兒子說:「留她在這有什麼用,還不是氣我!」
程鐵山低頭不敢說話,當初和秋紅結婚時,家裡就發對,程建設說秋紅長得像個狐狸精,後來聽說秋紅懷了孩子,只好同意了他們的婚事。婚後,秋紅生了一個兒子,才讓程建設和老伴對秋紅的態度有所好轉。
張鵬飛不願理他們的家務事,起身道:「老程,我先回去了。」
「鐵山,快送送,張書記……您以後別來了。」程建設扭開臉,不想讓張書記看到他流淚。
張鵬飛扭開頭,心情沉重地離開了病房。剛剛來到樓下,懷中的手機響了,他看也沒看就接聽。
手機裡傳出一個如瓷娃娃一樣的聲音:「請問是張書記嗎?」
一聽到這嬌小的聲音,張鵬飛立刻就樂了,鬱悶的心情好了很多。小傢伙,好久沒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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