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遠山回到家裡時,已經是晚上了。《純》
「爸,您回來了!」張鵬飛上前接過劉遠山的西裝,看得出來他一臉疲憊。決策層會議與平時會議不同,那是需要鬥志鬥勇的。
劉遠山對張鵬飛點點頭,沒有說話,坐在沙發上看起了報紙,這是他每天的習慣。張鵬飛從母親手裡接過茶杯,為父親泡上熱茶。這時候坐在籐椅上的劉老才開口道:「怎麼樣?」
「放一放……」劉遠山合上報紙,微微一笑。
「放一放……」劉老同樣微微一笑,臉上露出讚許的神情。
張鵬飛腦中徘徊這三個字的含意,忍不住問道:「爸,這個……就是結果?」
「嗯,」劉遠山又打開了報紙,無聊地翻看著那些他早已經知道的消息。
張鵬飛歎息一聲,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他沒有想到決策層的會議會是這個結果。放一放,看來高層的政治也不會事事如意。隨著黨內民主的提升,最近幾年決策層委員在會議上與首長頂牛的事件層出不窮。在一項決議不能達到大多數人通過的情況下,暫時放一放,其實就是最好的處理方式。但是這項決意必竟與自己有關,張鵬飛難免失望。
「怎麼不滿意?」劉遠山沒有抬頭,笑道:「那你想要什麼樣的結果?」
張鵬飛搖搖頭,沒有說話。劉遠山終於抬起頭來,他望向兒子,緩緩說道:「會上還通過了一條決議,雙林省副廳級以上人事調整,在省長未歸位之前,暫時封凍。」
「哦?」張鵬飛眼前一亮,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反問道:「馬中華會有不滿情緒吧?他可手握雙林省的人事大權。要說經濟工作暫停還說得過去,可人事問題……」
劉遠山明白張鵬飛在擔心什麼,解釋道:「馬中華這幾年很硬強啊,上頭對他早有微詞,這次……豈不是一次敲打他的機會?」
「我明白了,這樣說來,大部分人都支持這項決議吧?」
「嗯,馬中華再怎麼強硬,上面的根基未免太淺,另外又不是決策層委員,打落牙也只能往肚子裡咽,我這也算是給他提個醒吧!」劉遠山若無其事地笑了。
「那雙林省長的位子……要放多久?」
「這個不好說,組織部的用人方案還在調整,還要有一次大規模的運作,也許那時候一起解決吧。」
「那大姐夫他?」
「只能等待,不能爭取。」
張鵬飛思索著父親的這八個字,微微有些詫異,聽這意思他不是很想讓何澤華去雙林省,那麼又有誰適合呢?難道說……他不禁想到暫行省長之職的秦朝勇。父親主張放一放,那麼是否也是在考驗秦朝勇呢?秦朝勇可是沒有任何派系色彩,無論是之前的張耀東,還是鄭景柱、馬中華,他都十分配合。最關鍵的一點,此人與金淑貞私交甚好,那麼也不是不可以。雖然這個人不適合出任政府一把手,不適合做決策者,只適合做副手,但如果是一個過渡性的人物呢?
想到這些,張鵬飛又問道:「爸,您感覺秦朝勇如何?」
劉遠山搖搖頭:「此人太過中庸了,雖然素質過硬,可惜腦子裡的墨水太少啊!」
「他出任常務副省長之後,據說在雙林的省委會上,表現得還是很有立場的。」張鵬飛說道。
「呵呵……」劉遠山不再表態,不置可否地笑笑。
張鵬飛皺了下眉頭,有心問個明白,可是瞧父親和爺爺的意思,明顯不想讓自己瞭解太多。想到這一層,他不禁又想到了在京城活動的馬中華和鄧志飛,便笑道:「聽說馬中華和鄧志飛在京城活動,您知道吧?」
「虛張聲勢,不用掛在心上!」劉遠山輕蔑地笑了,反問道:「琿水那邊還好吧?」
父親隨口這麼一問,張鵬飛忽然記起自己在琿水發現的問題還沒有向家裡匯報,最近腦子裡總想著雙林省長的位子了。他連忙說道:「我在琿水發現了點問題,是關於耕地回歸集體所有後……」
「畜生,這幫人膽子太大了,應該槍斃!」劉老氣得吹鬍子瞪眼。老人家當年鬧革命,為的就是土地,所以對土地的感情不是今人可以領悟的。聽到琿水的幹部竟然敢私自雪藏幾千公頃的土地,又如何不讓他氣憤。
劉遠山也感覺不可思議,張大了嘴巴,好半天才問道:「你不會弄錯吧?」
「我也希望弄錯,可是啊……千真萬確!這麼件事如果抖出來,對農業示範區的影響可就不好啊,所以我就交給秦朝勇處理了。要是依我的性子,還真想親自調查!」
「交給秦朝勇處理?這到是個不錯的主意,」劉遠山笑了笑,「我想馬中華得知這個消息,應該馬上回家吧?呵呵……」
張鵬飛也陪著笑,手機響起,一看正是秦朝勇打來的。
「秦省長,您好!」張鵬飛站起身接聽電話。
「張部長,事情我已經轉告馬書記了,他明天會回來主持會議,有結果後我會通知你的。」秦朝勇說道。
「秦省長,你辛苦了,有什麼最新情況請告訴我一聲。」
「好的,那就這樣,不打擾了。」秦朝勇匯報完進展,便掛上了電話。
張鵬飛玩弄著手機,對父親笑道:「您猜對了,馬中華明天回雙林!」
「老馬很敏感,他不敢不回去,再者說他現在應該知道了我們會上的決議。」劉遠山自信地說道。
「好了,你們別談那些勾心鬥角的事情了,快過來吃飯!」張麗走出來擺著手,她的手後跟著俏麗的陳雅。
「好好,不說這些了,吃飯,肚子還真餓嘍!」劉遠山哈哈大笑,看到陳雅也在,開玩笑道:「喲,師長回來啦!」
陳雅嗯了一聲,有些不太自然地叫了一聲:「爸爸。」
聽到這聲「爸爸」,劉遠山極為受用,看了兒子一眼,不禁又想到了在國企單位混得如魚得水的張小玉,暗歎自己這個傻兒子真是有福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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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鵬飛第二天帶著陳雅來看望入住解放軍總院的金淑貞。金淑貞由於傷到骨頭,仍然不能下床,但精神面貌、氣色好了不少,已經可以坐起來靠在床邊了。看到張鵬飛此次帶著愛妻前來探病,淑貞省長更是受寵若驚,一個勁兒地說使不得,還開玩笑道:「小雅,你冰清玉潔,仙子般的性格,怎麼能到醫院這種俗地方來看我啊,別沾染了世俗的不良氣息!」
陳雅也知道金淑貞在逗自己,便抿嘴一笑,也沒多說什麼。張鵬飛拉著金淑貞的手,關懷道:「大姐,怎麼樣?」
金淑貞歎息道:「沒什麼問題,恢復得不錯,骨頭是接上了,不過醫生說一年之內不能有任何強度的運動,只能靜養!」
聽得出來金淑貞還是沒有放下雙林省的工作,口中似有不甘和怨言,張鵬飛就寬慰地對她說:「大姐,雙林省的工作很好,琿水的農業公司也已經運作起來了,你就放心吧。」
「琿水沒問題吧?」
「沒什麼問題,就是有問題也是小事。」張鵬飛含糊其辭地說道,不想她憂心。
不料金淑貞卻神秘一笑:「幾千公頃耕地丟失……能算小事嗎?」
聽她已經知道了,張鵬飛不好意思地笑笑,說道:「我相信省內會很好的處理,我都相信他們,你又有什麼擔心的呢?」
「我也相信秦朝勇,」金淑貞點點頭:「你瞞著我是為我好,秦朝勇向我匯報也是出於對我的尊重,你不能怪他啊!畢竟,我現在還沒有被免職嘛,還是雙林省的省長!」
「我怎麼會怪他呢,呵呵……大家都是好心嘛!」張鵬飛笑了。
金淑貞問道:「關於我的位子,現在還沒有定?昨天的中南海會議,聽說要放一放?」
「是要放一放,也許放一放更有好處吧。聽爸爸的意思,中組部下一步要有一整輪的調動,可能那時候一起解決吧。另外,現在爭議太多,還真不好馬上下結論。」
兩人談話的時候,陳雅無聊地坐在一邊玩弄著花束中的鮮花,天真的臉就像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女。
聽了張鵬飛的話,金淑貞就問道:「鵬飛,你對我說實話,這個人選……有沒有底?」
「我是一無所知啊!」張鵬飛攤開雙手,「我現在雖然理解家裡的用意,但是卻沒能完全領悟。」
「這便是政治,不到最後時刻,誰也不知道結果!」金淑貞看了眼張鵬飛,問道:「你下一步的工作重心是什麼?」
「說實話我現在都有些糊塗了,過幾天還要去浙東主持巡視組的反饋會議,下個月,內務院郭副總的意思是想親自到江洲調研,我還要陪著。至於監察部的工作……」張鵬飛笑得說不下去了,「我現在就像一個打雜的!」
「打雜也總比沒有工作強啊,我現在……真正是下野了!」金淑貞自嘲地笑笑。
張鵬飛不願引她傷心,扭頭瞧見陳雅在玩弄著鮮花,就引開話題道:「傻老婆,別再騷擾那朵花了!」
金淑貞咯咯地笑,說道:「不聊工作了,我們談話她又插不上,多無聊啊!」
接下來,張鵬飛陪金淑貞聊了些閒話,關於家庭、孩子的教育等等。小雅還是插不上話,張鵬飛也擔心她無聊,坐了一會兒就拉著她起身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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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回到劉宅吃過午飯,下午,張鵬飛帶著妻兒去陳家看望岳父岳母。正好陳麗和劉抗越也帶著劉天祐回娘家,兩個孩子見面非常的親熱,好得就像親兄弟一樣。兩個外孫都回來看望他們,陳新剛夫婦二人很高興,笑得合不攏嘴。
張鵬飛看了眼岳父,笑道:「爸,前幾天您去美國訪問,在新聞發佈會上的講話可是很鼓舞人心啊!您說『美國所說的華夏威脅論其實是美國威脅論,華夏的軍費開支是美國的十分之一。美國很無理,隨意干涉別國內政,以救世主的身份對別國指手畫腳,這是不道德的作法!』你這話現在都在網絡上傳開了!」
劉抗越也笑道:「是啊,爸,您現在可有不少粉絲啊!」
陳新剛擺擺手:「我那也是就事論事嘛,總不能永遠被美國佬看扁吧?呵呵……」
別看陳新剛說的是玩笑話,但張鵬飛和劉抗越都清楚,軍方如此強硬,其實也是國力增強的結果。隨著國內的發展加速,軍方正在有步驟地展露頭腳。改革開放以後,國家為了以經濟建設為中心,軍方這二十多年忍辱負重,好像從世人面前蒸發了一樣。軍委幾代首長也很少在外交上露出強勢的一面,其實這些都是有意而為之。對改革開放的國家而言,不希望挑起任何無謂的爭端,那就只能忍受著國內軍迷們的謾罵。
特別是當周邊國家的軍事將領提出**言論,甚至出言挑釁時,國內軍方更是集體失聲。其實對於這些將領而言,也是無奈之舉,只能接受著國內民眾的誤會,以弱勢群體視人。但隨著改革開放成果的顯現,軍方近來漸漸敢說話了,無論是對記者,還是對別國的軍官,都敢放狠話,憋了多時的怨氣總算發出來了。但張鵬飛同樣明白,現在的國家軍方不適合過分強硬,國內以經濟為中心的國策短時間內不會動搖,軍方在長久時間內仍然只會低調行事。
陳雅同陳麗正在說著什麼,她突然扭頭對陳新剛說:「爸爸,讓姐姐去我們師好不好?」
陳新剛一愣,隨後搖頭道:「不好,你們兩個要是都過去,那豈不是成了陳家幫了?這不妥啊!」
「哦……」陳雅答應一聲,便不再說話。
張鵬飛看了她一眼,好像明白了她的心思,拉著她的手問道:「是不是在那邊挺孤單?」
陳雅點點頭,憂心忡忡道:「師長不好當啊……」
陳新剛呵呵一笑,滿臉疼愛地說道:「小雅,爸爸相信你,安排你指揮操練這個師,是軍委集體通過的決定。」
「我會努力的。」陳雅臉上剛才的憂鬱一掃而光。
聽著他們的談話,劉抗越眼前一亮,試探性地說道:「爸,你不說小雅她們師還缺一個參謀長嗎?」
「嗯,是缺個參謀長,怎麼……你有人選了?」陳新剛理解了劉抗越的意圖。
「你覺得劉武怎麼樣?」
「劉武?」幾個人異口同聲地問道。
張鵬飛低下頭想了想,不解地問道:「他現在合適嗎?」
大伯家老大劉文現在是劉抗越手下的一個師長,同小雅一樣是大校軍銜,這幾年的進步很明顯。老二劉武現在是團長,上校軍銜,據說他這個團長混了好幾年了,張鵬飛還真擔心這小子過去之後給陳雅惹事。
劉抗越笑了笑,對張鵬飛說:「這哥倆可不是十年前的哥倆了,這幾年進步很大,在軍區都受得過表彰,這可不是靠著老爺子啊,是他們自己拼出來的!劉武就是不調走,我也想幫他活動活動,提半級,升他個副師職。現在小雅那邊正好孤單,小武正好……放出去歷練歷練……」
聽他這麼一解釋,張鵬飛也就不再多話了。必竟他對軍事不懂,不能胡亂表態,再者聽劉抗越的意思,這也是劉武的一次機會。
陳新剛好像心動了,點頭道:「劉武這個正團職也有四五年了吧?」
「是啊,他現在的資歷夠老了!」
「我再琢磨琢磨,調他過去也不是不可以……」陳新剛點點頭,看向了張鵬飛。
聽到陳新剛鬆了口,劉抗越就知道差不多了,笑道:「爸,小雅這個師是軍委直屬單位,怎麼說也要配個少將吧?」
「她現在不急,等有了軍功再說吧,這個師怎麼也要有兩三年才能形成戰鬥力,再說她太年輕了!」
劉抗越笑了,張鵬飛看向陳雅,笑瞇瞇地問道:「老婆啊,等你以後真成為了少將,會不會看不起我啊?」
一家人都笑了,陳雅拉了拉張鵬飛的手,好像是安慰道:「你知道的不會的。」
大家笑得更歡了。這時候,劉天祐跑到張鵬飛身邊,說道:「姑父,等我長大了也像爸爸一樣當將軍!」
「好樣的!」張鵬飛捏了捏劉天祐的臉,看向陳新剛說道:「爸,您老有後嘍!」
陳新剛把兩個孩子抱在懷裡愛不釋手。劉抗越把張鵬飛叫到一邊,低聲道:「我看你提前和小武打個招呼。」
「你是他的首長,不應該你來打招呼嗎?」張鵬飛笑道。
「不,還是你來打這個招呼吧,讓他有所準備。你看老爺子的意思,這事八成是有希望了!」
「嗯,那我回去後給他打個電話,再和爺爺提一提。」
「你們是兄弟,由你轉告比我好!」劉抗越意味深長地說道。
張鵬飛理解了他的用意,會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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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視組在浙東的工作面臨著收尾,反腐打黑行動也正在宣判,在這種時刻,張鵬飛雖然暫時完成了內務院「農業改革工作領導小組」的任務,但仍沒有馬上回浙東,他在等著巡視組的工作完全結束,直接去參加反饋會議,作作總結。現在的浙東局面有些亂,張鵬飛可不想參與進去,以免別有用心的人搬弄是非。父親並沒有和他說什麼,但他也明白現在要低調行事。
週一,張鵬飛來到監察部上班,進辦公室整理了一些最近積壓的文件,然後他就上來向部長陳潔匯報工作。張鵬飛對這個女人很有好感,雖然他現今兼職在身,但仍然把陳潔看成是自己的直屬領導,心態擺得很正。
「部長,我來向您報道!」張鵬飛拎著從琿水拿回來的土特產擺在了她面前,監察部的幾位副部長,以及預防**局姚立柱都有一份。
「鵬飛,回來了。」見到張鵬飛,陳潔一臉的微笑,很正式地起身伸出手來。
張鵬飛上前跨一大步,握住陳潔的手笑道:「我這個部下不稱職啊,身為監察部的常務副部長,不但未能替您分憂,還要總往外跑!」
「鵬飛,你我不用說這個,我知道你前途遠大,又怎麼會區區窩在監察部啊,要不是有更需要你的地方,我還真想把你留在身邊。」陳潔笑容滿面地拉著張鵬飛坐到沙發上,並沒有像接待普通下屬那樣坐在原位。
「部長,謝謝您的理解,我可能在部裡還是呆不長,過些日子就要去浙東了,巡視組的工作正在收尾。」
「我明白,你去就行了,不用和我打招呼。」陳潔雙手壓在小腹處,張鵬飛對她的尊敬,她深深地體會到了。
張鵬飛點點頭,長歎一聲道:「總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我已經和上面提過了,相信首長們會有一個好的解決辦法吧!」
「你也不用著急,只要上面不發文,你就永遠是監察部的一員。鵬飛啊,這次去琿水怎麼樣,還好吧?」
陳潔只是隨口一問,別無他意。但張鵬飛早就打算把琿水的問題如實向她匯報,笑道:「我這次不是以紀檢工作人員的身份去的,但還是發現了違法亂紀的事情啊,這件事必須向您匯報,雖然我交給雙林省內自己處理了。」
「哦,還有這事?」
「您聽我匯報……」張鵬飛一五一十地匯報著,說完情況之後,話峰一轉,很無奈地說道:「這麼大的案子,按理我們監察部是可以直接介入的,但為了農業改革示範區著想,我不得不低調處理,部長,請求您的理解。」
陳潔知道張鵬飛的良苦用心,微微頷首道:「你的處境我明白,鵬飛,你能把這件事告訴我,我就很知足了。從大方向上來講,你做得對。」
「無奈之舉啊!」張鵬飛搖頭苦笑,抬頭望向搖遠的天邊,他在想馬中華應該回到雙林省了,他現在應該正開會商議此事吧?父親劉遠山在雙林省長一事上等待著機會,自己又何償不想在琿水的危機當中混水摸魚?他發現了這件事,馬中華在處理時就應該考慮他的感受。曾經琿水班底的幹部是否能借助此事得到一些實惠?
張鵬飛猜得沒錯,現在的馬中華正在與幾位常委召開碰頭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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