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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章 密語 文 / 東暉

    即便已經有了心裡準備,可裂淵王這句話還是令池棠覺得意外而突兀,以至於池棠認為自己此來的目的裂淵王一定是早就瞭然於心,只不過在此刻才開始提及而已。

    按說裂淵王既然說起,池棠就該和盤托出了,可池棠還是有些猶豫,和郎桀的那番對話猶然縈繞在腦海,可礙於那鄭重其事的密咒羈縻,池棠一時竟沒想好該用什麼方式啟齒。

    「喝完月氏國的葡萄酒,再飲狐胡甘酒配姑墨酸汁,另有奇美之蘊。」裂淵王的話題卻又飄轉了開去,向幾位客人示意,案席間一個銀尊忽如長鯨吸水般,晶亮的汁液自行匯束蹈徑,直射入眾人的銀杯中。

    而就在這句偏離主題的話語之後,裂淵王的下一句又緊跟著接上:「不必擔心咒語的束縛,這裡是死人的世界,人世間所有的術法在這裡並沒有效力。」

    池棠略一怔,忽然猛省,從剛才到現在,自己只要稍動念頭,似乎這裂淵王便盡數知曉,總是在自己未開言之前便已做了回答。

    「不必覺得詫異,雖說人間術法在這裡沒有效力,但是他留下的咒語使我可以大體感知到你的心中所想,所以我可以確定,你是真的喜歡我做的菜,這點讓我無比高興。」裂淵王指著自己的頭頂,細長的鳳眼因為笑意更瞇成了一條縫,「我剛才說過吧,我的五感盡失,所以也沒有聽力,只能依靠你們頭腦中形成的意念來確知你們所說的話。可惜,這不是能夠準確感知對方心意的法術,只有你,池棠池大俠,五獸火鴉,郎桀的言咒消散和你身上的靈氣為引,讓我大體上獲悉了你的腦中所想,不過你的靈力太強,如果不是意念強烈的話,我還是有些感應不清。」

    「大人會讀心術?」池棠聽乾家師弟們提起過這個伏魔道極為罕見的法術,事實上昔日冰靈雨靈兩大鬼將化身為鐵衣門曾氏兄弟的時候,就曾用這種法術為幌子,成功的獲取了孤山先生的信任。當然,事後證明這只是個騙局,也說明這個法術多半不大牢靠,放眼天下,也沒有任何一個宗師人物精擅這門法術的。

    「甘酒宜慢飲,因為我在裡面還加了點冰粒,在赤日炎炎的時節喝上這麼一杯,簡直是神仙的享受。」裂淵王依然答非所問的說道,然後才話鋒一轉:「讀心術只是伏魔道自欺欺人的一種騙人法術,就我所知,從沒有一個人能夠真正練成過。人心這麼複雜的東西,豈是可以通過法術可以準確感知到的?只有妖鬼界一些自以為聰明的傢伙才會去想通過洞察人心而來控制敵人哦,對了,還給這種法術冠以一個莫名其妙的稱謂,叫什麼幻煌**,,笑話,他們能夠真正懂得人心麼?充其量不過是蠱惑誘導人心的幻術罷了,所以我才不會去習練這種法術,我剛才說了,是通過郎桀言咒和你靈力的呼應,才使我稍微捕捉到你的想法而已,而當郎桀言咒完全消散的時候,我就只能通過你說的話來感應了。哎呀,解釋起來真是麻煩那,我也不善言辭,這個話題就此打住吧。哦……現在請你問問題吧,那種言咒的靈氣已然消失,你看,我現在就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了。」

    正如裂淵王所說,他或許真的不善言辭,池棠聽的懵懵懂懂,還沒聽出個所以然來,便是什麼幻煌**、言咒之類的也是不知所云。不過在已然酒足飯飽的當下,還是切入正事為要,他也不打算追問,只是重複:「郎桀說過,他的密咒只能我與他知曉,可現下這許多人在,我當真可以不用顧忌了?」

    「但說無妨,言咒已散,不必擔心。」

    池棠吁了一口長氣,環顧四周,韓離和靈風燁睛都已止住了吃喝,他們並不知道這個郎桀是什麼人,但是看池棠欲言又止的鄭重模樣,情知非同小可。而定通似乎是在對身邊的張琰默誦經文,雙目微閉,兩手合什,口中一張一翕,唸唸有詞,全沒有往這裡看上一眼。

    也好,既然都是同行而來,原該讓他們知曉就裡才好,尤其是韓離,這次旅程也和他息息相關,準確的說,是和那上古五神獸的轉世化人息息相關。

    池棠向裂淵王欠了欠身,然後同樣盤腿坐下,與他面面相對,裂淵王一笑,袍袖一拂,這是請講的意思。

    那個隱瞞了數月,只有池棠和郎桀才知道的密語,終於得以宣之於眾。

    ※※※

    斷崖如削,斜佇碧水,遠處傳來溪流淙淙的輕響,湖風微拂,牽起了白袍一角,宛似雪練飄舞。

    「天地萬物,宇宙乾坤,在於衡平之道,是故有上必有下,有盛必有衰,有陰必有陽,有生必有死……」郎桀看了一臉怔然的池棠,語速飛快卻足夠清晰的說道,「……有人必有魔。」

    「不明白。」池棠坦然承認,他一直沒有放鬆警惕,時刻密切注意著郎桀的舉動,雖說對方也是上古神獸化人,但畢竟又身為闃水聖王,寥寥數語之間可沒那麼容易視敵為友。

    郎桀髭鬚精緻的嘴角揚起一個淺笑:「我的意思是,一陰一陽之謂道,這種道,就是一種衡平,也就是相互對立卻又相互依存,缺一不可,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天地分陰陽兩極,衡平而存在;人自己的身體同樣分陰陽兩極,衡平而存在;所以,這個世界,一樣分陰陽兩極,一為人,一為魔,相互對立卻又彼此依存……衡平而存在。」

    「你是陰陽家?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其實池棠多少聽懂了些,只是他覺得這種理論未免匪夷所思,自古人魔不兩立,何至於牽扯到陰陽相衡之說?他希望郎桀能夠說的更淺顯些。

    「呼……」郎桀聳聳肩,「……我不認為這句話有那麼難以理解,時間有限,那麼我就直說了罷。人間世界和妖魔世界都是合理的存在,無論哪一方打破了這種衡平,世界反而會因此毀滅。只是從上古時代起,妖魔的力量都一直佔著上風,並且一直企圖打破這種世界存在的規律,在人間世界力有未逮的情況下,我們五方神獸便是相助人間世界,並抑制妖魔從而維持這種衡平的真正力量。」

    「我認可你最後的說法,可還是無法解釋你為什麼投身於闃水妖境,別跟我說這也是什麼合理的存在,我只知道你在幫助妖魔,荼害人間。」

    郎桀做了個無辜的表情:「我究竟做什麼了?我又是怎樣荼害人間的?」

    「闃水作惡多端,不知多少凡間黎民百姓慘遭毒手,休欺我新入伏魔道,爾等血債纍纍,何需言而後知?」池棠的醜怪面孔上泛起了憤怒的紫紅色,闃水的惡行早有耳聞,這郎桀還裝作沒事人一般,豈不是可惡之極?

    「也對,可不全對。你說的那些,我當然都知道,可這並不是我所驅使的。你以為我容易嗎?我才過來多久?不過幾十年。我來的時候,中原打成了一片血海,可比妖魔害死的人要多的多。要不是我像個面首一樣,贏得那個闃水鱺妃的垂青,這種伺機等待的時間還會更長;而即便我極為幸運的當上了闃水名義上的王,可那數以萬計的闃水妖眾並不是我的屬下,我還得把這數千年以降屬於闃水魔帝的力量慢慢削弱,直到現在,我才算初步的擁有了自己的闃水軍隊,但大部分的闃水妖眾還不能真正的服我號令,那些妖魔做的孽,你可不能算在我頭上。」

    「很多事並沒有計劃時看起來那麼容易,就算我完全覺醒了我的寒狼之靈,並且還是這些妖魔天生的剋星也同樣難以很快如願。不過至少我還是做了些事的,倘若池大俠你不是太閉塞的話,你也應該知道。你以為是誰推行了尋找人間能者的計劃?是我,如果我只是為了謀取人間世界,我何必去找那些百工知書的人才?我只是想讓人間世界的氣氛更多的融入到這闃水之中,緩和那種不共戴天的仇視之意。可笑那些伏魔道的還念茲在茲以為我圖謀不軌呢。放心,只要一開始沒有被屏濤城塢的絕浪自作主張殺掉的話,剩下的那些人都在闃水好好的活著,並且極受禮遇。」

    如果是甘斐聽到這些話,自然是深有感觸的大點其頭,不過池棠卻並沒有參與屏濤城塢的過往,除了對被自己親手誅殺的絕浪神尊印象頗深之外,餘者都是不甚了了。

    郎桀的敘述還在繼續,語速極快卻又字字清晰,好像這些話已經憋在心裡很久了,現在方得一吐為快:「還有,你以為那場針對錦屏苑的戰事是隨隨便便就觸發的麼?這是我的助**瀾,當然也不無借刀殺人之意。我只是沒想到冥思得道的公孫復鞅竟真的被那斷海傷了,倒差點讓他們得了手呢。」

    「是你主使的?你知道這一場惡戰犧牲了多少人麼?」池棠雙眉一軒,錦屏苑大戰的慘烈情景又浮現在眼前。

    「如果是說人的話,我很遺憾,我沒有想到這場戰事竟然會吸引了人間百舸幫,不過這只是個意外,況且從雙方戰死者數量的對比來看,吃虧的還是闃水吧?」郎桀不以為意的輕笑著,「我說過,我的使命是維持這種衡平,這樣的結果完全可以接受。而這一戰的後果更是一石數鳥,首先是徹底的把錦屏苑推向了伏魔道,其次是大量的消耗了闃水妖魔的力量,即便是他們的三大神尊,也是死一個傷一個,還有一個早就被排擠,而在這種局面下,還成功的引誘了血泉鬼族的蠢蠢欲動,並可為我所用,所以我才可以開始我真正的籌劃,扶植屬於我的力量,助長我的威望。一切盡如所願,現在的闃水,唯我聖王之命是從,對此,我很滿意。」

    池棠心中一動,好像這位寒狼化人真的是在進行一場極大的圖謀,而現在也只不過展開了冰山一角,這真的是太不可思議了。於是,他用壓抑著激動的語調問道:「你究竟是想做什麼?」

    郎桀的視線落在池棠斑駁醜怪的面龐上,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池棠的臉,笑意間透著稜角分明:「很抱歉你的臉也因此成為了這樣,不過這場戰事的意外之喜,就是你這位離火鴉聖的出現了。知道麼?我一直在關注著五神獸轉世化人的下落,也曾經是想把那位雷鷹給弄過來的,做我有力的臂輔,但是在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不知道你經歷了什麼,但是你能有這樣強大的實力,確實令我非常吃驚,這一點雷鷹應該不如你,而在你們真正覺醒之前,我想還是先不把你們拉過來為好。況且……已經身為伏魔之士的你,應該還是對我的話半信半疑,未必會真心助我。」

    「你一直關注著神獸化人?那麼除了那位韓大劍客和……你之外,另兩位化人所在可有下落?」池棠首先注意的就是這一點,他畢竟是乾家弟子,對於這些上古時的戰友們更為關切。

    郎桀眉頭微微一皺:「蝕水龜聖只在兩年多以前有過一次感應,我無處查找;而巽風獅聖的氣息前些時日才傳來,遺憾的是,在我確知他是誰的時候……他就已經死了。」

    池棠此時並不知號風怒獅慕容厲的消息,聞言不由一驚,郎桀的話語已然接上:「也就是說,在這個妖與人即將開始大戰的今世,想湊齊五大神獸以遏妖魔的神話已經注定不可能出現了。」

    池棠是知道乾家古訓讖言的,這一下更是心神激盪,不自禁的上身晃了晃。

    郎桀卻還是一如既往的從容鎮定:「別擔心,原應該是五大神獸應該做的事,大不了由現有的幾位神獸一齊做了便是。只是每個人付出的要比上古時節更多一些罷了。」

    「要多做些什麼?」池棠終於再次開口問道,語氣從激昂變得疑惑。

    「去裂淵鬼國,在那裡,你就會知道你應該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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