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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三章 錦屏苑 文 / 東暉

    落霞山紫菡院的樁樁往事湧上心頭,在鶴羽門弟子的劍陣中穿梭飛行的青影猶然思之如昨,便是這位取意為嚶其鳴矣,求其友聲的綠裙嚶鳴。(,看小說最快更新)

    池棠雙手一攤,用乾家正式的禮節微微欠身:「好久不見,嚶鳴姑娘。」

    嚶鳴笑的更歡了:「你倒還記得我呢。」說著,在高枝之上微微側頭打量池棠,「嗯,是大不一樣了,看池大俠的這身衣襟裝束,凜凜神威,真真好一個乾家斬魔之士呢。」

    池棠輕灑微笑:「姑娘誇獎了,若非錦屏公子善語指點,池某豈有今日之成?」

    薛漾則神秘兮兮的湊了上來,先對嚶鳴點了點頭,然後左右張望一下,才小聲道:「嚶鳴姑娘好啊,就你一人來接我們?」

    「雅風四姝,各應一方,你們這北方而來的佳朋便是我嚶鳴看顧,你還想誰來?」嚶鳴故意跟薛漾開著玩笑,她對這個黝黑面孔的斬魔士印象很深,當然,這也是事出有因,所以嚶鳴很快又用一種忍住笑的語調對薛漾眨眨眼:「我知道的,你想誰來。悄悄告訴你哦,她呢,負責看顧東方,不出意外,應該是她引領著貴派的嵇先生還有那位少公子一併前來,想來也就是這幾天的事了,你很快就能見到她啦。」

    薛漾黝黑的臉上募的一紅,撓了撓頭:「哈哈,原來四師兄他們這幾天便到,極好極好。」刻意將話題引開的神情終於引的嚶鳴噗嗤一笑。便連池棠也不禁莞爾,他當然知道他們在說誰,所謂嵇先生當是四師弟嵇蕤,少公子便是與公孫復鞅父執相稱的姬堯,至於那位不呼其名,卻總是以一個「她」字相喚者,必是那讓薛師弟念念不忘,卻又從不敢宣之於口的藍裙翩舞姑娘了。薛師弟向來精明多智,偏生就是摻扯上情之一字,便木篤質訥,如未省世事的少年一般。聽嚶鳴所言,這位藍裙翩舞姑娘倒恰好是迎接四師弟嵇蕤一路,不知可有些近聞新信帶來,當下便要開口相詢,卻聽那嚶鳴悠悠然的說了句:「好一曲《鄭風.溱洧》,音色亮美,曲調醉人,卻是誰人所歌?」眼神調皮的向邊側山崖上的曉佩一轉。

    自嚶鳴出現後,曉佩一直沒有說話,只是頗帶些好奇的看著這高枝之上青氣化出的綠裙麗人,可聽交談之下,似乎言語間還牽上了什麼別的女子,而那女子似乎又和這乾家的薛漾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瓜葛之處,曉佩心裡愀然一緊,如果她還有心臟的話,可以想見,必然是能聽見自己的心臟怦怦的跳動之聲。正在鬱鬱之時,這綠裙的嬌俏精靈則已將話題引到自己身上,曉佩略一怔之下,便淡淡說了句:「不過信口胡亂唱了幾句,獻醜了。」

    嚶鳴從枝頭呼的一晃身,身形轉眼間就在曉佩身邊現出,笑嘻嘻的道:「好一曲溱洧之歌,好一縷清麗芳魂,你作魂靈我是妖,自古兒便是一家,錦屏苑嚶鳴這便見過姑娘,請教高姓芳名呀?」

    嚶鳴伶牙俐齒的,人又嬌俏可惜,曉佩雖然一時為心事所隅,此際卻也不便再太過矜持,當下也嘻嘻的笑了起來,盈盈一福:「這可不敢當,我真真就是個孤魂野鬼,這不,家裡頭的姐妹欠了這幾位爺的債,留我在他們身邊做個抵押,所以只能一路上這麼跟著他們嘍。小姓曹,名曉佩,這是我活人時節的名姓,你要是不見外,叫我曉佩就成。」

    兩個都是粉雕玉琢般的玲瓏女子,這一搭起話就像是山泉叮咚作響,清脆悅耳,嚶鳴一拉曉佩氣流氤氳的雙手:「原來是曉佩姐姐,當真是美得緊呢,讓妹妹看到都忍不住心裡歡喜。哎,欠的什麼債呀?倒連累姐姐做了質物?」

    池棠一聽,這說起來可話長,也不細述,擺擺手道:「曉佩姑娘跟你們說頑話呢,原是我們的朋友,對我們除魔降妖倒挺有興趣,這便一路跟著來看看。」

    「嘻嘻,那好,來了便是客,跟你說哦,我家公子也特別喜好音律,要知道還有姐姐這麼一位能歌善舞的漂亮姑娘做觀禮之賓,可不知道得有多高興呢。曉佩姐姐這便和我們同去。」

    池棠插口問道:「既然在此處見到了嚶鳴姑娘,想來離錦屏苑必不遠了呢,煩請姑娘引路則個,我也好早早拜望公孫公子,一敘離別之情。」

    嚶鳴拉著曉佩的手,又轉頭看著霧氣浩淼的山谷:「這裡距豹隱山說遠不遠,說近不近,我也是張望之間看到此處揚起好大的煙來,才發現你們的,這便飛來迎迓,若是再靠你們腳力行走,怕是還得在這險山惡水之間再走上七八天呢。」

    「還要七八天?」這回是薛漾表示驚詫了,「我雖未到過錦屏山,卻也知豹隱山的大致路程,現在算來,不過百里之遙,何須七八日奔波?」

    「薛先生,你是不知這百里之間還得越過多少座高山大川,錦屏苑立苑千年,豈是那麼容易就能走到的?」嚶鳴聳聳肩,在看到池棠和薛漾面色犯難的時候卻又嘻嘻笑了起來:「不過我既然來了,哪裡還能讓你們這般辛苦的跋山涉水?」

    「莫非你們這裡也有類似於紫菡院落花天梯這樣的物事?」

    池棠一聽薛漾說起落花天梯,便想起曾在落霞山下見到的紛蒸霞霧之中現出的荊籐花籃,當時是運送中了妖魔魅毒的董瑤和靈風上去的,不知怎麼的,池棠忽一想到靈風,心中便是不欺然的一動。

    嚶鳴不答,只是轉過頭問曉佩:「曉佩姐姐會飛麼?」

    曹曉佩點點頭:「沒有朝游北海暮蒼梧的能為,但一ri千里之數倒也勉力可行。」

    「何須千里?百里之數即可。」嚶鳴笑著走了過來,一伸手,大大方方的牽起了池棠和薛漾的手。

    池棠只覺得嚶鳴的柔荑又軟又滑,肌膚相觸之下好不舒服,不由一怔:「這是……」

    「記得跟上哦,曉佩姐姐。」嚶鳴再次向曉佩叮囑一聲,然後對池棠和薛漾扮了個鬼臉:「我家公子對乾家秘術頗多推許之處,便只一點,有這般高強伏魔修為的門派偏偏不擅移形千里,御氣凌風的法門,未免美中不足。好啦,我來帶你們過去,抓牢了哦,可不能鬆手。」

    不等池棠薛漾愕然作答,嚶鳴身形立刻一轉,化作一道青氣,倏的拔地而起,連帶著池棠薛漾一齊飛向了空中,曉佩看著好玩,嘻嘻一笑,身影一晃,亦是化作一束白光,緊緊相隨而上。

    ※※※

    這樣的經歷並不是第一次,池棠記得在拂芥山下,那個化身為小妖的白面羊怪也曾弄風攝法,帶著自己在空中飛行過。其實只要習慣了那因快速飛行而從眼前疾刮而過的勁風,那麼飛行的感覺還是不錯的,尤其是身在半空,看著數十丈之下的山巒美景的時候。

    群山橫亙連延,在朦朦朧朧的雲霧之中露出了巍峨蒼莽的形體,河川若玉帶相纏,嵌在群山之間,巴蜀本就風景曠美,此刻從空中鳥瞰下去,更是別有一番奇致。

    池棠甚至還來不及想好對這壯美景觀做出歎為觀止的譽美之詞,便覺得嚶鳴帶著自己正急速下墜,穿過了層層雲霧,風聲在耳邊呼呼作響,眼前募的一亮,還未看清景物時,就覺得腳下一震,已經踩在了實地之上。

    「豹隱山錦屏苑,這便到了,諸位佳朋請進。」嚶鳴鬆開了牽執的兩手,青綠色的光焰轉瞬化作了山門前盈盈歡笑的迎賓之使,躬身相肅。

    此處當是這豹隱山的半山之處,向下望去便是巍巍青蔥,草木馥郁,滿眼一片碧綠;而向上望去,卻是雲霧霞蒸,在翠綠的山脊間繚繞盤旋。山勢雖不陡峭,卻也頗見險峻,而景致倒和秀麗的江南丘陵頗有相似,能在這西南巴蜀之地看見這般形貌的山體,實是一大奇景。

    一條彩石堆砌的山道蜿蜒而上,直達山門之前,池棠漫步山道,氈靴與彩石相觸,卻只發出輕微的踢踏聲,不消片刻已至山門之前,這是由玉石構築而成的門樑,矗立當前,玉石的溫雅透出暖意,在滿山蒼翠之中更顯得潔白無瑕,而在池棠邁過山門之時,忽然覺得一陣玄靈之氣浮動,心念一轉,就看到山門兩側的玉柱之上陡然現出一行字來。

    「錦屏風頤,誦時知雅。」八個大字皆是是秦篆,字體蒼遒古樸,顯見得是錦屏公子公孫復鞅的親手所書。而只有在山門穿行而過時,這八個大字才由玄靈之力牽動顯現,發出淡金色的光芒,堪為奇觀。

    嚶鳴頭前相引,不過小半柱香的時分,便帶著池棠薛漾和曉佩來到一個闊敞之處,此處當為人工開鑿,無數造型別緻的茅草小屋佇立其間,很像蜀地邊化山民所建造的部落茅舍,卻又透著股清雅不俗的風骨。每間茅草小屋都是出奇的乾淨敞亮,沒有任何煙火污垢的痕跡,而在屋舍四周卻又種滿各種奇花異草,許多不當時令的鮮花迎著山中吹過的和煦微風艷麗綻放,發出一陣陣沁人心脾的幽香,鶯鶯燕燕的笑語之聲也傳了出來。

    「這裡便是錦屏苑了,聽起來名頭很大,其實就是像尋常的山村一般,我們姐妹平素都居憩在這裡,你可別小看這茅屋鄙陋,那是我們不用任何法力,一草一木的構建而成,可花了大心思呢。」嚶鳴指著茅草小屋介紹道,言語間不無一種自豪之意。

    池棠和薛漾聽了嚶鳴的介紹,再看著這些不同凡俗的建築,頗為讚許的點了點頭。曉佩則睜大了眼睛,好奇的看著週遭的情景,朦朧的身形忽左忽右的飄閃,這恐怕是魂靈興奮的表現。

    在來錦屏苑之前,池棠想像這裡必然是如閬苑盛葩般的人間仙境,明雅超脫的不帶半分人間煙火氣,可現在看起來,這裡固然風景曠美,明雅秀致,但卻沒有那種屏絕塵世的孤高,反而像是聚落而居,親和淳樸的村寨一般,和那公孫復鞅的性情倒是如出一轍。

    再仔細觀看苑中情形,村落四處都已安起支架,上面張燈結綵,明艷的紅綢隨風飄揚,一派喜氣盎然。

    許多服飾古樸的明麗女子則井然有序的進行著各自手中的工作,有的在澆花修草,有的在織機前唧唧的織布,還有的,則在披紅掛綵的支架上放著新的點綴飾品。池棠清楚,這些女子應該都是居於錦屏苑和嚶鳴一樣的得道仙靈,只不過略微一看,便已有百多之數。

    「過幾天便是錦屏苑千年以來最大的喜事,我們四個只管接待四方賓朋,其他苑中的姐妹們可忙了好些時日了,說是要將婚禮場景裝扮的更漂亮些。」嚶鳴一邊帶著池棠等人穿過村落,一邊很自然親切的和路過的苑中女仙們打著招呼,看情形,她們之間已然相當的熟稔。

    不過那些明麗的女仙們倒是很溫婉知禮,多半都是和嚶鳴笑說幾句,而在看到有外客相隨之後,都禮貌的住了口,並向池棠一行點頭示意,然後繼續手頭的工作。

    在這裡,便是一種清馨自然的快意油然而生,既不見繁文縟節的隆重相迎,也沒有凡塵俗世的亢卑陳例,人彷彿回到了史前先民最純真的時代,池棠幾乎很快就愛上了這裡,一瞬間,過往的恩怨情仇,執念的得失取捨,似乎都變得不縈於懷,這不是淡忘消弭,而是一種高屋建瓴般的通徹感悟,萬事固有難,秉心一道可,在這派和淑自然的天地間,只管做真正的自己。

    原本池棠還想詢問除了他們,還有哪些前來恭賀的賓朋好友,可現在,他卻又不想問了,早晚便知,何必讓凡俗的言念打亂自己享受清樸淳和的心境?

    穿過了喜氣盎然的村落,轉過一片山腳,池棠便覺得眼前豁然開朗,一抹銀瀑飄雲拖練,從對面的山峰破空直瀉而下,都傾注在山下一汪碧潭之中。再看瀑布水簾懸掛,濺珠灑玉,即便相隔甚遠的池棠都能感覺到不停的有水霧浸潤到了臉上,鼻中嗅到的儘是沁心暢懷的舒爽之氣。銀白色的瀑布與青綠的山體、碧幽的潭水相映,像極了一幅風光明媚,摹情寫意的山水畫卷。

    「這個時辰,公子正在專注撫琴,稍後便來迎接幾位佳客,我呢,就先替公子做個主張,你們介不介意在瀑布下洗浴一番?這虹瓊飛瀑下的潭水可有沁靈除乏之效呢。」嚶鳴指著山下碧綠的潭水,嘻嘻的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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