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羽門俞師桓,甘斐聽過這個名字,也多少知道些那日在落霞山紫菡院,俞師桓和池棠他們的爭執過往,還記得他心懷師尊罹難之傷,一人修煉去了,卻沒想到在這裡見到。[YZUU點]
甘斐仔細打量這俞師桓,見他鶴氅白袍,飄然若仙,劍眉薄唇,形貌英俊。只是眉宇間卻有一股淡淡的憂色。
在他打量俞師桓的同時,俞師桓卻扭過頭,端詳著佇立當地的韓離,微微頜首:「又是神獸化人現世了,和你們那火鴉化人是同道吧,我剛才看了,劍術很厲害。」韓離肩頭的獵隼警惕的看著俞師桓,喉底咕咕了幾聲,終是沒有叫出來。
「乾家弟子,甘斐。」倒底是伏魔同道,儘管對方沒有注意自己,可甘斐還是按照禮節拱手施禮,通上姓名。
俞師桓恍若未聞,還是看著韓離,口中卻道:「你們是想讓他也進你們的乾家?」說話間,頭又一轉,眼神望向甘斐身後,從董瑤一直看到姬堯,指著姬堯道:「這個娃娃我曾見過,嗯,這個姑娘就是那日帶上山莊中施救解毒的,怎麼?全都入了你們乾家了?」
董瑤當然不會想到,其實在她那日身中魅毒被池棠帶上落霞山紫菡院解毒時,俞師桓跟著秦嬪已經和她朝過相了,只不過她當時一直昏睡不醒並不知道罷了。
她只是依稀記得,好像在鬼怪退去後,自己在紫菡院本院見過這個男子,那應該是孤山先生剛逝去的時候,有一個男子哭的像個孩童,只是自己那時候太過神思恍惚,記憶有些模糊了。
不過現在,董瑤卻對俞師桓看也不看甘斐的倨傲態度很是不滿,柳眉一皺,抄手站著,並不上前見禮;倒是姬堯,很可愛的對俞師桓笑了一下。
「俞師兄前番說的什麼?南海妖魅之術?什麼意思?」甘斐顧不上計較俞師桓的態度,現在火速弄清楚那小妖精的底細最重要,爺吃了這暗虧,一定要盡快以牙還牙。
俞師桓抬頭張目,遠遠的望向了大司馬府的方向,似乎是陷入迷惘和追思之中,良久才朝那方向輕輕一點:「就是那裡,那帶著的甜香的誘惑之氣。」
甘斐對俞師桓的話摸不著頭腦,啊了一聲。而韓離則注視著俞師桓的神情,心裡募然一緊。
俞師桓忽然從懷中掏出一冊竹簡,手指在竹簡的竹片上循著篆文緩緩划動,眼神也隨著手指的划動緩緩上下看著,當是在閱讀簡牘的模樣。(看小說就到葉子·悠~悠YZuU)
甘斐抬頭看看夜空,又看看俞師桓看竹簡的樣子,月光皎潔,應該能看清竹簡上的字吧,甘斐凝視了竹簡一會,只能知道密密麻麻的寫滿了篆字,不過在竹簡的尾端,看到了排列整齊的幾道豎線。
「南海之外,有鮫人。人首魚尾、貌美善歌、織水為綃、墜淚成珠。其目碧藍,視之如海。余知其以妖魅而惑,吸融元陽,致余神智昏昏,無復靈明,或為其族所馭……」俞師桓看著竹簡,一字一句的輕聲念了出來。
甘斐越聽越糊塗:「什麼意思?」
「前輩早就寫明,這是南海鮫人的法術,用男女交合之道吸納誘引對方的玄靈之力,而在玄靈之力煥發後,鮫人再與其行陰陽交媾之舉,則可懾其元神,以為己用。」俞師桓的目光注視著韓離,語氣卻是對甘斐說的,「我想,那個女妖早就知道這位是神獸元靈的附身之人了,一直在找機會,將他的神獸元靈喚醒,然後再用床笫之歡使他成為自己的傀儡。」
甘斐愕然道:「這你也知道?」不等俞師桓回答,又對韓離道:「尊君,你好好想想,在你兩年前用過那個力量之後,這個雲舞晴有什麼異常的舉動?」
韓離皺眉思索,緩緩搖了搖頭:「我那時初投大司馬,北伐征戰,還不認識……舞晴,再說,那時節舞晴也在蓉夫人處,不必隨軍遠征,我卻又哪裡知道她有什麼異常……」
「那她是什麼時候和你在一起的?」甘斐追問。
「我替大司馬立下幾件大功,是大司馬和蓉夫人做的決定,將舞晴許配給了我,這是去歲夏天的事……」
「等等,是大司馬決定的還是蓉夫人決定的?」
韓離茫然看看追問的甘斐,自己又思索了下:「好像……好像是蓉夫人提議的……」
「這便是了,蓉夫人被她妖術所控,其實是她要到你身邊來,便唆使蓉夫人提出此議,大司馬寵愛蓉夫人,又看重你,豈有不吮之理?」這一節甘斐已經推想出來。
韓離突然輕哼了一聲,身形凝住。
他想起了件往事,那還是去年秋天,由於韓霓和雲舞晴原本系出同源,兩個人在打趣時,韓霓曾喚雲舞晴為「娟兒」,當時自己還奇怪,曾問韓霓,娟兒是誰?韓霓笑嘻嘻的回道,雲舞晴原本一直叫娟兒,直到一年多前,她在表演了一次絕美的歌舞後主動向蓉夫人提起,要將娟兒之名改為雲舞晴,那時候大司馬也在場,連贊什麼「鶯歌曉月,雲舞晴風」,真真改的好名字,還誇她多識了字,極有才思,自此之後,她就一直叫雲舞晴了。
自己聽聞這段往事後,只是一笑,還道自己得了個才貌雙全的絕代佳人,但現在想來,她要改名的時節,豈不是離自己兩年前偶發神力的時日相距不遠?對,改名的那次歌舞不正是在迎接大司馬北伐還都時的飲宴之中麼?
「會不會,就在那一天,原本的娟兒就變成了現在的雲舞晴?本是一個孤苦侍女,現在卻是個……」韓離看了甘斐和俞師桓一眼,繼續思忖,「……卻是個他們所說的……妖。」
在觸及這念頭的時候,韓離的腦中卻浮現起往日裡兩人的風光旖旎,落花伴流水,兩手復相攜,西窗燈影,羅裳輕解,悄聲囈語,羞不可仰,雲鬢髮絲披散,秋水明眸款款,說不盡的繞指柔情,恩愛繾綣。
韓離狠狠晃了晃了頭,要把這惱人的念頭驅趕出去,他不能接受,舞晴會是個別有用心的女妖。
甘斐已經側頭對俞師桓提出了疑問:「照這麼說,他們在一起已經有大半年了,那個女妖是什麼南海鮫人是吧?那有的是機會把他誘使的元靈大開,然後弄那調調,不是事情早成了?怎麼會拖延到今日呢?」
「別忘了,雷鷹神獸可是鎮妖除怪的上古靈獸。如果那女妖是用妖力誘引,只怕這位仁兄的雷鷹神力一旦被喚醒,就會不受遏制的對誘引的妖力進行反噬,所以,她只能用妖魅之術為元靈之醒打開通路,只要有像你這樣的伏魔之士的玄靈之氣稍一逼迫,則元靈神力就自然迸發,你是人,不用擔心反噬的。」
甘斐點點頭:「原來如此,難怪呢。這樣看來,如果今天他回去,那女妖必是要和他那個的了?我就奇怪,她難道一點也不擔心,我會對他把事情全盤托出?不管他信與不信,回去之後心裡肯定會有想法,難道她不怕咱們這位尊君看出什麼不對的地方?尊君可是雷鷹化人,真把這事看破,她能討得了好?」
俞師桓的眼光又投向了遠遠的大司馬府的方向,表情現出一絲迷離:「這是鮫人對自己的信心,她相信,沒有任何男人可以抵拒與她交合的慾望……」
「我……」韓離好像恢復了鎮定,很淡然的一抬手,「……自己回去問她。」
甘斐哈哈笑了:「好,我也想去找她呢!」側頭問俞師桓,「你呢?跟我們一起去會會那個鮫人女妖?」
俞師桓悠悠道:「這裡傳出一種似曾相識的氣息,正因為如此,我在這裡徘徊很久,現在才確定了那氣息的方位,我當然要去會會她。不過……」俞師桓收起竹簡,眼神第一次直視甘斐,「我自己去。」
話音一落,便是白光一閃,轉眼間消失無蹤。
韓離心中一震,這不是傳說中神仙的情形麼?甘斐卻不以為然的揚揚眉毛:「這御氣凌風術使的不賴啊,不過這姓俞的看來不大合群。哎,你們幾個怎麼那麼老實?這麼長時間一聲不吭?」最後這話是問顏皓子他們幾個的。
顏皓子早已頭朝下的倒掛在一棵樹上,聞言打了個呵欠:「你們說話太慢,爺聽著犯困,所以睡了會兒。」
無食則嘿嘿嘿的笑了幾聲:「我和他有舊怨,還是不出聲的好。」
「舊怨?你能和他有什麼舊怨?」甘斐好奇的看著無食,只有姬堯知道怎麼回事,也不禁笑了起來。
無食挺不好意思的說道:「那個嘛,娘媽皮的有次我扒了他的褲子……」
「啊?」甘斐瞪圓了眼睛,董瑤羞紅了臉,顏皓子撲通一聲,從樹上掉了下來。
「……放心哈,我啥都沒看到。」無食囁嚅道。
※※※
一道黑氣從窗格下滲入房中,並且很快在妝台前的雲舞晴身邊匯成了一個人形。
這是個身材瘦長的男子,一身尋常的青衫布衣,彷彿只是一個尋常的百姓模樣,只是全身上下濕漉漉的,水珠不住的從衣襟上向下滴淌。
雲舞晴根本沒有吃驚的表情,好像早就知道這個男子會出現似的,只是看著那男子身上的水都落在地板上後,皺了皺眉:「你把我這裡都弄髒了。」
「他們要來對付你了,你太不小心!竟然擅自招惹了一個斬魔士,還放任雷鷹和那斬魔士單獨面對,斬魔士已經把你的一切都告訴他了。你卻如何收場?」男子的眼瞳中射出一道暗黃色的詭異光芒。
雲舞晴面如寒霜,冷冷的看了那男子一眼:「你我各司其職,什麼時候輪到你來對我說三道四?」
「雲泣珠,我只是好心來提醒你,不能壞了主上的大事!不要學你的姐姐……」
男子的話沒有說完,忽然驚覺渾身被一股淡藍色的氣流牽住,竟是難以動彈。
雲舞晴掠過一絲怒色,站起身來:「無鱗!不要忘了,你只是一條小小的鱔魚得道,而我是鮫人!我們的差別就好像深海和污渠,你有什麼資格對我和我姐姐指手畫腳?只要我願意,我可以不動一根手指就把你變成齏粉!聽懂了?」
被喚作無鱗的男子驚懼的看著淡藍色的氣流在自己身上繞了幾匝,漸漸收緊,心知雲舞晴不是虛聲恫嚇,不由膽怯的點點頭。
雲舞晴眼中藍光一閃,那無鱗身上的淡藍色氣流頓時消失,她則復又坐下,眼睛看也不看無鱗,沉聲道:「有話快說!」
無鱗輕舒了一口氣,用小心翼翼的語氣說道:「你太小看那個斬魔士了,前幾天我就差點被他發現,這廝不好惹。剛才,我伏在蔣陵湖裡,聽到了他們的交談,雷鷹幾乎已經信了,這便要回來對付你,你好自為之。」無鱗頓了頓,又補充道:「他們在時,我不敢運用法力,只能等他們走後才飛速移形來告訴你,他們應該過不了多久就回來了。」
「吱呀」,門打開了,一個藍色眼眸的美艷少女緩步走入,在看到站在窗邊的無鱗時,並沒有什麼驚訝的表情,只是默默向前,身後的門自動關上。
無鱗只看了那少女一眼,便覺得一股極深的魅惑之意直透心底,心中不由一蕩,趕緊收斂心神,復掃視了那少女一下,驚道:「你這裡還收了別的妖?」
「謝你提醒。」雲舞晴的語氣已經很平靜了,「你是說,他要來對付我嗎?」
少女走到雲舞晴身邊,蹲了下去,用蔥白的纖指在雲舞晴美腿上輕輕撫按,雲舞晴輕哼了一聲,愜意的閉上了眼睛:「嗯……真舒服。」
無鱗退了一步,雲舞晴的輕哼充滿了嬌媚的誘惑,而那少女一邊在替雲舞晴摩揉,一邊卻抬著頭直視無鱗,晶藍色的眼眸深邃如海,竟也射出一種迷幻的光芒。
無鱗不敢多看,轉過身:「言盡於此,我還有我的任務……你小心吧。」
黑氣又從窗格處向外流散開去,窗格下只剩下一灘水漬。
雲舞晴睜開眼,帶著雍糜的笑意抬起藍眸少女的下巴,直視著她晶藍的雙眸:「今天晚上,我們一起,和他……該從女孩變成女人了,布奴莎。」
「是,泣珠姐姐。」藍眸少女收回眼神,輕輕咬了咬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