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所說的這個場景,分明在無邪的夢中出現過,那一家三口快樂的景象,那歡快的童年時代,那如夢如幻的往事記憶。在無邪的腦海中一一閃過,不過這些影像都是在無邪的夢中出現過的,而每次無邪從夢中醒來後,這些景象馬上變得虛無縹緲,自己的記憶依然像被一層厚厚的迷霧遮擋,好像覆蓋南疆的霧瘴一般。忽然一個念頭在無邪的腦海中閃過,「我會不會也被人施了法術,抹去了我以前的記憶,就如眼前的南疆王一般。」這個念頭像閃電照亮夜空一般,照亮了無邪的頭腦。無邪被逐出師門後,已經接受了自己是半人半妖這個事實,可是對於胡四娘是自己母親的這件事,仍然半信半疑。此刻一連串的疑問從心頭升起,難道我被人施法抹去了記憶,這人是誰?為什麼這樣做?難道胡四娘真的是我的母親,否則我又怎會有一半狐妖的血脈?在我夢中常常出現的那個男子又是誰?會是我的父親嗎?我到底是峨嵋山腳下的小乞丐——陳二狗,還是杭州城中的富家子弟陳浩然?這一連串的疑問走馬燈似的在無邪心頭旋轉,激盪著無邪的心,讓無邪不自覺的顫抖起來。
只聽王志繼續對南疆王道:「父親,我記得有一次我們在河邊玩耍,我跌倒在石堆上,把膝蓋磕破了,還流了血。我忍不住哭了起來,你過來為我止住血,還對我說,咱們家的男孩子都堅強,不會流了一點血就抹眼淚的。可是我還是忍不住抽噎。你把我抱進懷裡,用手指了指天上,笑道『別哭了,女媧娘娘在刮臉羞你呢!』我奇怪極了,問道『女媧娘娘是住在天上嗎?』你笑著點點頭,我又問『那女媧娘娘住在哪裡呢?』你說『在天上有一座很大的山,山上有許多美麗的野花和可愛的小動物,咱們南疆人叫它聖山,女媧娘娘就住在聖山上』我問『女媧娘娘能看到我們嗎』你笑著說『能,女媧娘娘能看到我們每一個人,我們高興、悲傷她都看的到,而且你高興的時候,她也喜悅,你悲傷的時候,她也會為你流淚。』我睜大眼睛,望著夜空,道『可是我看不到女媧娘娘啊!』你笑了,把我攬在你的臂彎裡,輕輕的為我哼唱,『天上的星星眨呀眨!女媧娘娘的眼睛亮晶晶。天上的月亮彎又彎!女媧娘娘的眉毛笑彎彎……』」
王志哼唱著南疆的歌謠,忽然,南疆王焦躁起來,雙手攥著自己的頭髮,搖頭叫道:「別唱了!別唱了!你說的這些我都記不起來。」王志淚流滿面,泣不成聲,斷續道:「父王,你……清醒一下吧!我……真是你的兒子,是你最心愛的兒子啊!」眾人見王志的聲音這般悲切,不禁心中惻然。麻古止住王志道:「先不要說了,大家隨我來,讓大王安靜一會兒!」麻古將眾人帶到屋外,對王志道:「你剛才說的哪些事情都是些孩童事情,對你自己來說,可能十分重要,念念不忘。可是對gren來說,也許並未放在心上。」王志擦擦眼淚道:「那我應該說些什麼?」麻古道:「一般來說,一個人對第一次品嚐愛情或者新婚燕爾的記憶都會非常深刻。」麻古說著,把目光轉向花妃道:「我聽說,以前花妃娘娘和大王十分恩愛?」花妃點點頭道:「是的,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時,我們還很年輕。」麻古點頭道:「我的意思是讓花妃穿著年輕時代的衣服,裝扮成二十年前的樣子,去和大王說一些你們新婚燕爾時的恩愛話,也許刺激到大王的記憶,一般來說這些事情不會輕易忘記的。」
花妃臉上先是一紅,隨即堅毅道:「只要是能讓大王恢復記憶,我什麼都願意去做,只是我出來時十分倉促,連鮮艷一點的衣服都沒有帶,更不要說年輕時代穿的衣服了。」麻古點頭道:「這個容易,我這處密宅裡,各色的衣服行頭十分齊備,你儘管去挑好了。」說完拍手叫來一個侍者,引著花妃下去挑選衣服。片刻之後,花妃換好衣服回來,只見花妃穿著一襲綠色衣裙,雲鬢荊釵,薄施粉黛,雍容高貴,氣質不凡。無邪心中一動,暗道:「花妃很年輕啊!按年紀她應該有四五十歲了,可是現在看起來好像年輕的少女一般,難道她有什麼駐顏的秘訣嗎!」花妃見眾人都盯著她看,便苦笑道:「我年輕的時候,喜歡穿綠色衣服,那時候大王特別喜歡我這樣的裝扮,總是笑稱我為『阿綠』,唉!也不知道,現在他還能記得我的這副樣子了。」
花妃走進南疆王的屋子,眾人在門口仔細傾聽。花妃的腳步聲一路向前,接著腳步聲消失了,只聽南疆王「啊!」的一聲驚呼,接著顫聲道:「你……你是……」花妃道:「阿宏,你還記得我嗎?」南疆王顫抖的聲音道:「你是……阿綠!」眾人心頭一振,南疆王能記起花妃年輕時的戲稱,這證明他的記憶已經開始恢復了。只聽花妃柔聲道:「是,我是阿綠,阿宏,你還好嗎?」「好!好!我很好!」南疆王的語氣十分激動,只聽他顫聲道:「這是真的嗎?我ri裡想你,夜裡想你,可是你和兒子的面容只能出現在我的夢裡,我一旦從夢中醒來,你和兒子就從我的眼前消失了。」無邪心中一動,「自己的記憶也如同他一般,很多人只會在夢中出現。」只聽花妃說道:「可是,我和兒子真的來到你面前,你卻選擇了遺忘。」南疆王喃喃道:「我選擇了遺忘嗎?是了,我想起你和兒子的模樣,我就痛苦極了,是我主動讓那個妖魔抹去你們的記憶的,我是因為忍受不了離開你們的痛苦啊!」
無邪一怔,南疆王口中的妖魔肯定是指金珠了,可是他為什麼主動讓金珠抹去他妻兒的記憶。只聽花妃道:「阿宏,你現在記起我和志兒了嗎?」南疆王急促的說道:「記得,記得,看到你之後,我的腦海好像被閃電劃過,遮蔽我記憶的迷霧已經被劃開了,以前的記憶又回到我的腦海中了。」門外的王志臉上露出喜色,南疆王的記憶已經開始恢復了。只聽南疆王深情的說道:「阿綠,我能摸摸你的手嗎?」花妃「嗯!」了一聲,南疆王發出長長的歎息聲音,「阿綠,你的手還是像以前一樣柔軟。」花妃道:「以前的事情你都想起來了嗎?」南疆王歎息道:「想起來了,那時你那麼年輕美麗,兒子是那麼的乖巧可愛,我們一家三口是多麼的相親相愛。記得那時,每到天氣好的時日,我們三口人會出城,到郊外遊玩,暖風醉人,花果飄香……」隨著南疆王低沉的回憶聲音,王志臉上的神情越來越激動,「父親」二字,在嘴邊滾來滾去。
忽然,南疆王「啊!」的一聲,叫道:「不對,我想起來了,阿綠她已經死了,那……那……你是誰?」花妃急聲道:「我就是阿綠啊!」南疆王大叫一聲,「不對,你……你……不是阿綠,阿綠早死了,你是……你是……害死阿綠的惡魔。」接著南疆王怪叫一聲,「惡魔,我要殺了你!」隨即花妃傳來一聲慘叫。眾人大驚,破門而入,只見南疆王面容扭曲,伸出粗壯的手臂,死死卡住花妃的脖子。眾人害怕南疆王把身體嬌弱的花妃一下子殺死,無邪和阿嬌飛奔而上,從左右兩側抓住南疆王的兩條手臂,輕輕一拉,南疆王雖然強壯,可是也禁不住二人的神力,身不由己的被拖到一邊。花妃輕哼了一聲,雙眼翻白,身體軟軟的倒在地上,暈了過去。王志快步上前扶住母親,輕輕搖晃,叫道:「母親,你怎樣了?」額總管上前在花妃的人中上輕輕一點,花妃「嗯!」了一聲,緩緩甦醒過來。
王志對南疆王怒目道:「父親,你不記得我們母子二人也罷了,奈何還要傷害母親,母親對你可是一片深情啊!」南疆王冷笑道:「一片深情嗎?她害死我的妻兒,圖謀我們南疆聖物,也是一片深情嗎?」王志叫道:「什麼害死你的妻兒,我不就是你的兒子嗎?」南疆王「呸」了一聲,道:「放屁,你是哪裡來的野種,你和這個女人根本不是我的妻兒!」此言一出,眾人都呆住了。眾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南疆王恢復記憶之後,不但不認他的妻兒,反而把她們當作仇人一般。麻古怔了一會兒,道:「大王,他們真的是你的妻兒啊!」南疆王怒道:「麻古,你這個笨蛋,你被那個惡魔修改了記憶,做了她的幫兇,還不自知!」說完,惡狠狠的望著花妃。眾人望著倒在地上,柔弱不堪的花妃,實在不能把她和什麼惡魔聯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