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邪見黃全心意已決,便道:「好吧!你去見你大師兄吧!我和秦師姐還躲在那棵樹上。不過,這是你門派之內的事情,我和秦師姐是不能插手的。」黃全道:「這是自然的,我門內之事,豈能求助你們外人。再說,只要讓我見到大師兄,我寧可死了也是甘心的。」無邪點點頭。黃全又道:「我去見大師兄,自然要步行上山,二位請便吧!」無邪和秦芳點頭,轉身駕馭起飛劍,慢慢的飛回到那棵樹上。
不一會兒,只見黃全大步的從山上的小路走了上來,逕直走到大墳前,稽首行禮,朗聲說道:「師弟黃全拜見大師兄。」只見大墳前後,人影閃動,七八個道士站成了一圈,將黃全圍在中間。黃全見到這些道士不禁激動起來,對其中兩人大聲說道:「施江,錢萬,我是黃全啊!阿黑,阿龍,你們不認得我了麼?」這時,月亮不知何時從烏雲中露出頭來,將銀光灑在山坡上,將這些道士的臉龐映得一片慘白。無邪在樹梢上可以清晰的看到這些人的臉色,心中「咯登」一跳,原來,這些道士看到黃全後,臉上沒有絲毫的喜色,甚至連一絲表情都沒有。眼神冰冷之極,好像看到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件物品。黃全見眾人不說話,不禁著急起來,說道:「你們怎麼了,我是黃全啊!你們不認得我了麼?」
一個道士冷冷的說道:「你是黃全,我們自然認得。」黃全怒道:「你認得我,還這副死樣子。大師兄呢?快帶我去見大師兄。」一個道士說道:「你真的想見大師兄麼?」黃全怒道:「廢話,我這次下山來,就是為了找尋大師兄。」一個道士說道:「大師兄已經不在了。」黃全臉色一沉,說道:「我明明聽到大師兄說話的聲音,他就在這座石墳之中,你們休想騙我。」說完,向前走了一步。兩名道士一起跨步,攔住他的去路。黃全沉聲道:「讓開,我必須見大師兄,再攔著我,休怪我不講同門情誼。」說完,背後長劍,「唰」的自動彈出了一半,雪亮的劍刃在月光下閃閃發光。
這時,石墳中那個yīn惻惻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說道:「讓他進來吧!他見不到我,終究不會甘心的。」黃全聽到這個聲音,臉上露出喜色,高聲道:「大師兄,你在裡面,對不對?」大師兄卻不再說話。兩名攔路的道士對望了一眼,緩緩的讓開。黃全惱怒的瞪了二人一眼,重重哼了一聲,大步走進石墳。這七八名道士又回到原處,無邪這才注意到這些道士原來都盤膝坐在大墳四周。
從黃全進入石墳的那一刻起,無邪和秦芳立刻全力運轉真元力,二人聽力大增。只聽到黃全進入石墳後,腳步聲「咚咚」作響,漸漸的腳步聲越來越輕,每一步的間隔時間也越來越長,似乎在摸索著前進。只聽黃全輕聲呼喚道:「大師兄,你在哪呢?這裡怎麼這麼黑呢?」黃全的聲音沉悶而又模糊,顯然已經深深進入了地下。過了一會兒,黃全又叫道:「大師兄,這裡沒有光亮麼?我什麼也看不到。」這次的聲音更加的遙遠。無邪和秦芳暗暗心驚,想不到這座石墳如此深入地下,這深度可比正常的墳墓深多了。而且黃全有夜視的能力,怎麼可能什麼也看不到。
黃全又道:「大師兄,你到底在哪呢?」那個yīn惻惻的聲音終於又響了起來,說道:「我就在你身邊呢!」黃全的聲音變得欣喜起來,說道:「大師兄,是你麼?這段日子,師弟時刻都在惦念你。」大師兄「唔」了一聲。黃全又道:「大師兄,這裡這麼黑暗,你是在這裡養傷麼?他們說你背叛師門,我寧可死了都不會相信。」大師兄又「唔」了一聲。黃全道:「大師兄,我能點亮火折,看看你的樣子麼?」黃全突然「啊」了一聲,說道:「大師兄,這是你的手麼?我握著你的手,就安心多了。」接著又道:「大師兄,我點亮火折,看看你的傷行嗎?」那yīn惻惻的聲音說道:「你不就是想看我現在的樣子麼!好吧!就讓你看個清楚。」在一個短暫的停頓之後,突然,從地下傳來黃全的慘叫聲。這聲音淒厲之極,其中包含著極度的恐懼,無邪和秦芳不禁全身的汗毛一起豎了起來。接著黃全又叫道:「大師兄,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接著又「啊!啊!」兩聲慘叫,叫道:「你不是大師兄,你是誰?你是……」聲音到這裡戛然而止,只剩下身體扭動,撞擊地面和牆壁的聲音。最後連這聲音也消失了,四周又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
無邪和秦芳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出了悲憐之意。無邪做了一個手勢,兩人慢慢的向山下飛去,到了山腳下,落在地面上。無邪歎氣道:「黃師兄不聽咱們的勸說,最終還是丟了性命。」秦芳歎息道:「黃道友是個忠厚的好人,可惜,竟然死在了同門手中。」無邪道:「這是他們茅山派內訌,咱們不便參與其中的。」秦芳道:「是啊!咱們名門正派也免不了這同門相殘的慘劇發生。我們明早一早便離開這裡,我對薛鎮已經厭倦透了。」無邪點點頭,不再說什麼。
二人回到薛鎮已經是四更天了,無邪回到房間,感到十分的疲累,剛剛打了一個盹。忽然,聽到有人在輕輕的敲擊窗戶,無邪一驚,立刻清醒過來,向窗外望去,只見天色已經濛濛亮了。無邪連忙打開窗子,原來是秦芳在敲窗子。只見秦芳臉色怪異,神情緊張。無邪急問道:「怎麼了?秦芳師姐。」秦芳緊張的說道:「我的一個師妹,清早出門,看到了黃全,說他正在找我們。」無邪先是一驚,隨即喜道:「黃全師兄沒有死,僥倖逃脫了麼!」秦芳臉色怪異的說道:「他有些奇怪,你過來一看便知。」
無邪連忙翻窗出來,隨著秦芳走到街上,街上的情形讓無邪微微一驚。此刻天色剛剛濛濛亮,可街上人來人往,人聲鼎沸,就如同昨日剛進鎮子時那種景象。秦芳看出無邪的疑惑,說道:「我的那個師妹也是早上聽到喧嘩聲,出來查看,才碰見黃道友的。這鎮子裡的人很怪,這麼早就都出來做生意。」無邪點點頭和秦芳向前走了幾步,忽然一個道士帶著兩個年輕道士迎面跑了過來,正是黃全和他的兩個師弟。
無邪大喜,上前拉住黃全的手說道:「黃師兄,你沒事麼?」黃全奇怪的看了二人一眼,說道:「我有什麼事,咱們剛剛進入鎮子,怎麼你們都不見了?」無邪心中一驚,問道:「你說什麼?」黃全急道:「我還要找尋大師兄呢!我的師弟們已經到各處打探了。」無邪的心慢慢的向下沉去,他鬆開黃全的手,上下打量著黃全,忽然看到黃全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勒痕,昨天與他在一起時,並沒有這道痕跡。無邪試探著問道:「黃師兄,咱們是剛剛進入鎮子麼?」黃全愕然道:「當然了。」他身後的兩個道士也點頭道:「我們剛剛離開周村,進入薛鎮,可是一轉頭的功夫,你們的人就都不見了。」
無邪和秦芳只覺得一股涼氣從心頭升起,二人情不自禁的後退了一步。黃全臉上現出明瞭的表情,笑道:「我知道了,你們定是打算先吃飯,再去找我的大師兄,這樣也好。」說完,吩咐兩個師弟向酒樓上走去。無邪和秦芳跟著黃全走上酒樓,只見七八個道士圍坐成一桌,黃全正在向店小二叫道:「快拿些麵餅熱湯來,我們吃了還要下樓辦事」。一切都與昨日初進薛鎮時完全相同。
無邪看著酒店內的客人,忽然心中一動,對秦芳輕聲道:「怎麼那幾桌客人也與昨日相同!」二人慢慢走進,看見那幾桌客人所吃的飯食,不禁又是噁心又是吃驚。他們所吃的飯食都已經腐爛不堪,生滿了白蛆,更有甚者,碗裡裝著的竟然是死老鼠和死蜥蜴,或者死貓死狗的一節肢體。這些人微笑著,一面談論著家常或者生意上的事情,一面吃得津津有味,好像他們吃的是什麼珍饈佳餚一般。
秦芳噁心的幾乎要吐了出來,這時,那邊的道士又鼓噪起來,掌櫃走過來一面安撫眾人,一面呵斥店小二道:「沒用的東西,快下去吧!到棺材鋪買兩串紙錢,給隔壁吳老二送去,他母親昨天去世了。」無邪看到掌櫃的從他身邊走過,開口問道:「掌櫃的,今天是幾月幾號?」那掌櫃的抬頭看了無邪一眼,道:「今天是三月初七,唉!日子過得好快啊!」老掌櫃一面歎息,一面走回了櫃檯之中。秦芳和無邪又對視了一眼,眼光中已經全是憐憫的神色。這時,黃全帶著眾位師弟紛紛下樓,沿著長街打探起大師兄的蹤跡,一幕幕的場景也與昨日沒有絲毫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