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師看著眼前年輕弟子一張張稚嫩的面孔,忽然想起了二百年前自己初入山門時的情形。那時,自己也是這般年齡,也如同他們一般心情忐忑。如今,自己已是這個世上修煉的巔峰,可是體悟大道卻依然遙遙無期。如果自己最終不能修仙成道,最多幾十年之後,自己也和普通人一樣化作塵土,再過得一百年,誰又會記得世上曾有自己這樣一個人存在過。想到這裡,張天師心中無端的感慨起來。
過了良久,張天師才開口道:「你們是本派未來的希望,看到你們朝氣蓬勃的樣子,我十分的欣慰。」說到這裡,慈和的笑了笑,說道:「我考較你們的問題十分的簡單,你們舉手回答,不必緊張,回答好的話,我會給你們獎勵。」聽到師尊的話,這些年輕弟子反而緊張起來,每個人在心裡都在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要知道對修煉之人來說,一件趁手的法寶或者高級的符菉、丹藥是何等的珍惜難得。在鬥法或者修煉過程中往往可以起到扭轉乾坤的作用,一些修煉者終其一生也得不到一件合適的法寶。以掌門師尊的身份,既然說出了口,無論是法寶或是其他物品都定然十分珍貴。
張天師道:「我的第一個問題是咱們修煉之人,從煉氣期升級到築基期,最難的一個關竅便是玄關竅,你們有誰知道這個竅穴在什麼位置?」只見七八個年輕弟子搶著把手舉起,張天師見無邪在最前列,手臂舉得又是最高,便笑道:「無邪回答。」無邪站起身來,拜了一拜,說道:「玄關,顧名思義就是入門第一關,人身體的第一關非嘴巴莫屬,所以玄關竅,指的是嘴巴。」聽了他的回答,大殿中的好幾個弟子忍不住「嗤」的笑了一聲。
張天師搖搖頭,指著旁邊一位年輕弟子說,你來回答。那弟子連忙站起來答道:「玄關竅就是控制腦葉開閉之穴位,道稱通明天宮,是主宰身中諸功能的器官!是在腦部中央正位,上接北斗三元,下續玄天北極,為精氣神的根源處。打通此竅意味著築基成功。」張天師點點頭,正要誇獎,卻見無邪指著那年輕弟子大聲道:「你不懂不要亂說,大師兄明明對我說過,玄關竅就是嘴巴,哪裡還能錯了!」李無真心中一驚,急忙高聲喝道:「你胡說什麼,我什麼時候對你這樣說了。」無邪臉上現出委屈的神情,小聲道:「明明是大師兄這樣告訴我的嘛!」李無真怒氣勃發,剛想再開口訓斥,卻聽張天師道:「不必爭辯,這個問題無邪答錯了。」
張天師暗道:「玄關竅要到煉氣後期才能學習,對這些煉氣初期的弟子是不是太難了,不如問些簡單的。」便道:「我們修道之人的口訣中常常會用到一些隱語指代,我第二個問題便是這『白頭老子』是何意?」原來這煉氣的第一步便是「煉jīng化氣」,這「白頭老子」是「jīng」字的隱語之一,凡是入門的弟子都要先學習這個隱語,否則,沒辦法練功的。所以,張天師這個問題一說出口,二十多名入門弟子全都舉起了手。張天師見無邪高舉右臂,神情迫切,暗道:「第一個問題他答錯了,這個問題簡單,不如再給他一次機會。」便道:「還是無邪回答吧!」
無邪站起來說道:「『白頭』就是頭髮白了,老子就是爸爸。『白頭老子』就是白頭髮的爸爸的意思。」無邪的話音剛落,大殿之中立刻傳來一片嬉笑之聲。無邪臉上現出茫然的神情,自言自語道:「我又答錯了麼!可是大師兄明明是這般告訴我的。」李無真又驚又怒,喝道:「我何時與你這般說過,我……我把口訣細細講給你聽,你不仔細學習,卻在這裡胡說八道,混賴別人。」張天師道:「我問你,這『煉jīng化氣』的jīng字,是什麼意思?」無邪臉上突然現出扭捏的神態,半晌才說道:「『jīng』自然是男子的那個東西了,我……我也是不久之前才有的。」大殿之中的笑聲一片,而眾女弟子都是臉色緋紅,尷尬不已。
李無真又想呵斥,卻被張天師擺手止住,張天師道:「好了,口訣就問到這裡吧!」頓了一頓,又道:「咱們道門修真,有『修xing』和『修命』兩種修法。修xing就是修心,修命就是修身。咱們龍虎山是『性命』雙修,既要修心,也要修身。煉體導引之術是修身的法門,而禹步則是煉體導引的基礎,你們誰來演示一下這『禹步』如何走法?」
李無真見無邪又把手臂高高舉起,連忙對張天師道:「師尊,這些入門弟子中,無心的禹步走得是最好的,不如讓無心給大家演示一下吧!」張天師點點頭,李無真便對著一個年輕弟子說道:「無心,你來演示一下禹步。」那叫無心的年輕弟子剛要站起,不料無邪竟然搶到他的前面,高聲叫道:「弟子禹步走得最好了,求師尊再給弟子一次機會。」李無真高聲呵斥道:「無邪,還有沒有規矩,還不退下。」無邪高叫道:「掌門師尊,師父。」天師無奈,只好道:「那就由無邪來演示吧!」
無邪大步走到殿心,竟然開始脫起了道袍,李無真連聲喝阻,卻哪裡止得住。無邪脫下道袍,露出雪白的內衣,接著岔開兩條腿,半蹲著,像猩猩一般搖搖擺擺的走了起來。邊走邊向李無真笑道:「大師兄,按你教的我走得沒錯吧!」大殿之上哄堂大笑。李無真怒極,指著無邪一時間說不出話來。無邪卻一面走,一面解開內衣的口子,露出了排骨一般的胸口。然後,又用雙手敲打著胸口,伸著脖子,口中像猩猩一般高叫起來,腳下則是一圈圈的走得奇快。大殿之中的眾人笑得前仰後合,東倒西歪,再無一人站立的住。
忽聽到大殿之中一聲斷喝,直震得眾人耳中嗡嗡作響。只見趙伏虎手持一柄戒尺,一臉怒容,從蒲團上站起身來。大殿之上立刻安靜下來,在眾弟子眼中,張天師面容慈祥,趙師叔則是形容木訥,平時從沒見過二人發怒。此時,見趙伏虎動了真怒,眾弟子都是心中驚懼,噤若寒蟬,連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哪裡還有人再敢嬉笑。大殿之中靜的連一根針落在地上都聽得清楚,趙伏虎手持戒尺,一步步的走到無邪面前,無邪嘻嘻一笑,拜道:「師父。」趙伏虎卻怒喝一聲「跪下!」無邪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趙伏虎喝道:「你這孽徒,擾亂大殿,成何體統。」說完,舉起戒尺在無邪頭上「啪啪啪」連打了三下,喝道:「拖出殿去。」說完轉身背著雙手,頭也不回,走出大殿。這邊過來兩個弟子架著無邪的雙臂,將他拖出殿去。大殿之上的眾弟子,平時對無邪妒忌怨恨之人,此時自然是心中大快,恨不得殿外有刀斧手直接將無邪斬頭,才能解除心中恨意。
龍虎山好端端的一場聚會,被無邪給攪的亂七八糟,無邪最後挨了打,這是龍虎山多年未有之奇事。眾弟子散回各處,自然是議論不斷,平時與無邪有些間隙之人更是心中快意,口中說得更是難聽。無邪將這些言語聽在耳中,心中卻在不住地冷笑,在藥園之中照做如常。到了晚上,無邪並不睡覺,而是收拾停當。等到三更十分,無邪悄悄溜出藥園,到了上清殿後門,輕輕一推,後門應手而開。無邪從後門走進,之間大殿之上,燭火通明,張天師、趙伏虎和吳佳音端坐在大殿蒲團之上,閉目打坐。
無邪走上前去,見三人面前空著一個蒲團,不由得心中一喜,跪在蒲團上,磕了一個頭,便不做聲了。過了一會兒,張天師突然睜開眼睛,笑道:「這孩子果然聰明,居然堪破了師弟的意思。」趙伏虎也睜開眼睛笑道:「無邪,你知道為師的意思麼?」無邪嘻嘻一笑道:「師父用戒尺敲了我的頭三下,自然是三更時分的意思。背手走出後門,是讓我從後門而入的意思。」趙伏虎笑著點點頭。
吳佳音在一旁開口道:「今天之事,是無真理屈。」張天師歎了口氣說道:「無真向來寬宏大量,不知怎地,在這件事上心胸卻如此狹隘。此事雖小,卻也屬於魔障,恐怕對他衝擊結丹不利。」吳佳音道:「無真就要衝擊結丹期了麼?」趙伏虎點頭道:「是啊!我和師兄採藥多年,又閉關數年煉丹,終於又練成了一顆龍虎丹。」吳佳音「啊!」了一聲道:「又煉成了一顆麼?」張天師點頭道:「是啊!我和師弟都覺得無真的功力已經成熟,又有這顆龍虎丹的輔助。以他的悟性,只要沒有心魔,結丹沒有問題。」吳佳音喜道:「如此說來,我派又要添一個結丹期的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