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林市計劃生育獎懲會開罷，杜芳華就生了一個女兒。女兒剛生下來時候臉上有些浮腫，眼睛擠成一條縫，郭黎光抱著笑道：「跟我哥一樣，都是腫眼皮、小眼睛。」
郭黎明抱著女兒，看著一個粉紅色的小東西在懷裡掙扎，「哇哇」哭著，沒一點做爸爸的感覺。
田青雲卻少有的高興，郭黎光見了，悄悄問道：「媽，嫂子生個女兒你還高興，你不想要孫娃兒？」
田青雲小聲說：「你哥小時候有個算卦先生兒說他是和尚命，我心裡一直害怕，你看，現在都有個女兒了，看來算命是胡扯兒哩。」
晚上，田青雲抱著跟她睡，讓小東西吮吸她的**，笑著對郭黎明說：「吃瞎奶也能哄著她。」
郭黎明看著原本弱不禁風的杜芳華，連身子都直不起來，跟她擠在醫院的小病床上一起睡。杜芳華嫌擠，叫他過去睡，郭黎明不說話，輕輕地抱著她。杜芳華感覺到從未有過的安全感，也就不再叫他走了。過了四天，小東西的身上的浮腫消了，一雙眼睛又圓又大，臉長得像極了杜芳華。杜芳華已能餵養小東西了。杜芳華雖瘦，奶水卻很充足，小傢伙總是吃不及，到了七天出院時候，臉色變紅潤了，田青雲說：「你倆忙，我把她抱回家養吧。」
郭黎明不說話，杜芳華說：「我們自己養吧。」田青雲臉上像是照著一層薄雲，不再說什麼，轉身出去了。
等田青雲出了病房，杜芳華說：「想叫咱媽養，生下來別叫我看見，就抱走。這兒都吃我幾天奶了，捨不得。」
郭黎明眼一熱，親了一下女兒粉嫩的小臉蛋，哽咽道：「我也捨不得了，也不想叫咱媽養。」
田青雲跟著兩人到了政府，把孩子抱到了屋裡，開始給杜芳華**蛋麵湯。麵湯做好了，郭黎明聞到一股子糊味兒，田青雲說：「我不會使氣兒做飯，做糊了。」
郭黎明知道杜芳華不愛吃古怪味兒的東西，責怪道：「媽，以後做飯小心點兒。」
田青雲一聽，把碗往桌上一放，出了屋子。郭黎明見杜芳華有些微怒，只是沒說什麼，就說：「我給你重做去。」把飯倒進了垃圾桶裡，重新給杜芳華做了一碗，杜芳華端著飯碗吃著飯，自始至終沒說一句話。郭黎明知道田青雲要強的個性，就出來找到了田青雲。只見她臉朝著外面，一動不動，早春的風吹起了她灰白稀疏的頭髮，凌亂地在空中飛舞著。
郭黎明說：「媽，回去吧。」
田青雲小聲啜泣著說：「我木有使過氣兒，不過是給飯做糊了，浪費幾個柴雞蛋，值幾個錢？格住那樣兒？！她不吃算了，我又不嫌糊，我吃了算了，倒扔了，多可惜！」
郭黎明說：「媽，糊了就糊了，我又木有說你啥，格住生氣！」
田青雲說：「不生氣，您倆那兒臉我還看不出來？這不是生氣是啥？非得吵起來才算是生氣！」
郭黎明生氣地說：「連個不高興也不敢擱你跟前表現出來，我倆平時也都吵架！」
田青雲說：「我擱這兒你倆吵架就是不想叫我擱這兒了！」
兩人一遞一句地小聲吵了起來，正吵著，聽見住室裡的門「匡當、匡當」地響了起來，郭黎明急忙跑到了屋裡，只見杜芳華披頭散髮地彎著腰，手裡拿著一隻鞋敲著門。見郭黎明進了屋，說：「娃兒屙屎了，我木有一點兒勁兒，你也不管！」
郭黎明急道：「我擱外頭勸咱媽哩！」急忙去攙杜芳華，杜芳華把他手甩開了，說：「我不用你管！連閨女你們也不用管！生下來時候，瞅瞅家裡拿哩包娃娃哩布，醫生都說沒有見過恁髒哩布！」
郭黎明憋著氣兒，不說話，又把杜芳華攙到了床上，幫著杜芳華把屎尿拾掇了，杜芳華氣喘吁吁地臉朝裡躺床上不搭理郭黎明。郭黎明無奈，天已經黑了下來，只好進了廚房，做好了晚飯，想上樓喊田青雲，卻見田青雲正抱著女兒坐在臥室裡沙發上，跟孫女兒說話，就把飯盛了，端給了田青雲，田青雲高興地接過碗吃飯。杜芳華也把臉扭了過來看電視，臉色好看了許多。
第二天，郭黎明把尿布拿水池上洗了，拿著晾曬，杜芳華在屋裡說：「先燒鍋開水，把尿布燙一下，消消毒，以後娃兒哩尿布都這樣洗。」
郭黎明燒了一壺開水把尿布燙了，才拿出去晾曬。田青雲說：「黎明姊妹幾個小時候，可木有恁嬌貴，也長大了。」
杜芳華看著電視，沒有說話。田青雲知道惹了兒媳不得勁，就不再說話了。
郭黎明知道田青雲是個要強慣了的人，做飯這些家務活在家就很少干，怕叫她做了，又惹她不高興，就把做飯、洗尿布這些活兒都干了。
田青雲沒事可幹，過了十來天，說：「黎明，我擱這兒木事兒，回家算了。」
郭黎明想了想，說：「想回你回吧。」
田青雲說：「上街上買些柿樹苗，拿回去栽坡上，我看黎青是擱家種地哩命，給他打點兒基礎。」
郭黎明到一個苗圃地裡買了二百多棵柿樹苗，裝到班車上，田青雲坐上車回了。杜芳華的媽媽有點兒放心不下，田青雲剛走，就來看她倆。杜芳華很高興，不停地指使她媽幹這兒幹那，郭黎明倒也輕鬆了些。
田青雲到家時候天黑了下來，四周黑壓壓的群山像是要壓向郭家莊。田青雲感到渾身無力，背著二百多棵樹苗，好不容易到了家門口，想伸手敲門，眼一黑，倒在了地上。郭黎江聽見門外有動靜，開門一看，只見田青雲頭磕在牆角石上，頭上磕了一個小口子，血順著田青雲的臉流了下來，急忙蹲下身子，喊道：「媽，媽，醒醒，醒醒！」
屋裡郭世收聽見了郭黎江的喊聲，見田青雲昏迷在地，一把把她抱起來，擱到床上，對郭黎江說：「你去喊個醫生過來給你媽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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