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流等（1）木人種地了
郭黎天上初三那年，三哥郭黎精已分配到了梓圩鄉衛生院工作幾年了，二哥郭黎勵在那年畢了業，因為是自費，又沒有合適人幫忙，所以沒有分配工作，只得外出打工去了。郭黎明和郭黎勵一同畢了業。
郭黎明跑到縣人才中心看了看，那年回來的大專生也就十來多個，本科生可能嫌武莜縣窮，一個沒回來。看了看自己的分配單位，是縣物資局下屬的一個公司，郭黎明馬上去問在梓圩鄉當財政所所長的表姐夫潘望，是個什麼單位，表姐夫笑著說：「是個收破爛、快破產哩爛單位。」
郭黎明一驚說：「今年回來哩大專生不多，咋會給我分個那樣兒哩單位？」
表姐夫笑著說：「黎明，你不懂得，不要說你是大專生了，就是本科生回來，不找人說，也分不到啥好地方，別相信那些啥本科生回來工作，享受副科待遇了，那都是有關係哩人，才能享受那樣兒待遇。不要著急，我去一趟縣裡，找找人，給你換個單位。」
郭黎明知道找人是要花錢的，就說：「該花哩錢就花，我才不去那兒工作呢！」
回家給田青雲一說，田青雲就立即籌了三千塊錢，大伯郭世良聽說，也拿了兩千塊錢給田青雲，田青雲又買了點兒山上的特產，給潘望送了去，潘望笑著說：「姨，這些錢就夠了，我一分也不會花您哩錢！」
田青雲笑道：「你咋會花俺家哩錢，這事兒就托你辦了，找個好地方，花倆錢算什麼，錢花了還能掙嗎！有哩學生畢業了，想花錢也找不到地方，跟黎明一塊兒畢業哩郭黎勵不是到出門打工去了嗎！他們木人招呼事兒！」
潘望笑著說：「姨，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你放心，老表哩事兒就包在我身上！」
潘望找到了縣人才交流中心的馬主任，把郭黎明的分配單位調到了梓圩鄉政府，又找到李漁書記簽了字，五千塊錢全花完了，等到秋季開學的時候，郭黎明就到鄉政府上班去了。這裡，田青雲又對潘望千恩萬謝的，潘望只是淡淡地說了句：「小事兒，別放在心上，誰叫我們是親戚呢！」
郭黎明上班的時候剛好趕上鄉政府收統籌、提留，鄉政府安排的時間是兩個月，農業稅、特產稅、統籌、提留的收繳已是鄉政府的主要工作，佔去了工作時間的一半。郭黎明就跟著工作隊，回到磨坊村收繳統籌、提留。
郭世收不干隊長已經幾年了，看見自己的兒子回來收提留，笑著說：「現在收提留可不是那幾年了，開道會，坐到家裡，老百姓們就把錢交了。現在開多少會，都木人交，一家一戶去催繳，有哩是有錢不想交，有哩確實木有錢交不起，有哩是有錢看著別人，別人交了才交。不好幹哪，我也就不干隊長了，現在老百姓算算帳，除去農業稅、統籌、提留、犁地、種子、化肥，不說功夫，一畝地夠本兒，就是好哩了。好多人都不想種地了，想退地，誰要呀？糧食很便宜，一家人一年吃不了多少，買也花不了幾個錢。年輕人都出去打工去了，好多撂荒地，木人種。你世勁伯腦子好使，看事兒不對，床也不做了，出去打工去了，你黎美姐早些年就出門打工了，你黎勵哥今年也出去了。在外打工一個月掙哩錢，就比得上在家種一年哩地了。家裡淨是些老弱哩，也木有勁兒種地啦。地都荒著，還得交稅，誰家願意呢！」
田青雲接著說：「這幾年就你爹積極，一聽說工作隊進村了，就慌著找錢交，人家還木有到家呢，他就拿著錢給人家了！你世勁伯家，你黎益哥還是村幹部呢，也木見交，咱家，還有你三叔家，稅、提留從木有欠過一分錢！莊上那麼多人木有交，有哩家稅也不交，也木見鄉里咋著人家！我說你爹，你爹不願意聽，說自己幹過隊長，知道工作不好幹，好壞帶個頭，不拖村裡工作後腿，就你自個兒交了，該落後還是落後！干哩是個啥官兒，不幹了，還那麼積極！」
郭世收聽她說這些話，想發火，忍了忍，出門幹活去了。郭黎明當然知道自己家的地，老爹幾年前就不想種了。
磨坊村統籌提留催繳工作隊是抓大農業的副鄉長塗勇任隊長，帶著燕乙、蕭暗雨、郭黎明、魯望岳幾個人，挨家挨戶地交代，讓每家人都說個時間，再來時交清，快轉夠一圈了，也沒收幾個錢。有些農戶已經多年沒有交了，累計有一千多塊了，最多的有三千多塊，看來很難一時交清。郭黎明覺得很難堪，自己也是農民，現在又開始向農民們催著交錢，磨坊村都是又親又鄰的，怎麼能開得了口，無奈，只得解釋說工作需要。鄉親們都說你不來有人來，一樣。郭黎明心裡才稍微踏實一點。
一行人正走著，忽然見前面走來一個矮胖的男人，頭上沒幾根頭髮，臉脖子都油光光、亮堂堂，挑著一擔柴禾，渾身上下沾滿了栗葉子，只聽塗勇說：「這就是磨坊村哩老上訪戶王悅穩，他爹也是老上訪戶，這幾年年紀大了，他就接了班。平時不上訪，只要開始收錢就上訪。家裡窮得只有四間爛草棚，也快塌了。有個兄弟，幾年前生三胎躲計劃生育，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這兒離郭家莊有好幾里路，郭黎明出去上學好幾年了，對他不是很熟，只是很早就聽說過，這家人的事兒難纏得很，跟鄰居們幾乎沒有什麼來往，常因為很小一件事就到省、市、縣、鄉政府上訪，弄得各級政府都很頭痛。王悅穩因家裡窮，人又長得不怎麼樣，話又難說，經常上訪，最近幾年鑽牛角尖鑽的很了，有點神經，四十多了，還木有老婆。
塗勇說：「咱幾個誰都別理他，他呢，好幾年哩農業稅、統籌、提留都木有交了，也交不起錢，問他，他一下就把咱頂到牆角，工作就木法開展了，先找工作好做哩戶做工作。」
魯望岳是和郭黎明一塊到鄉政府工作的一個小伙子，比郭黎明小幾歲，正是年輕氣盛的年紀，說：「怕啥，他能把咱吃了！？」
燕乙笑著說：「小魯，你得聽領導話。」
魯望岳笑著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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