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了錄像帶之後,張雅馨就像瘋了似的,一下子撲倒在桌子上,就將那錄像帶的盒子抓在了手中,轉身看著郭小寶,眼中閃爍著淚光,道:「這,這是賀文寄來的嗎?」
郭小寶只能點點頭,他自然不能騙張雅馨,這姑娘,她有權力知道事情的真相。
「能,能給我看一下嗎?我,我真的很想知道他現在的情況究竟怎樣。」張雅馨說到這裡的時候,眼睛裡噙著淚水,彷彿就要奪眶而出的樣子。
郭小寶心想,看她現在的這樣樣子,哪一點有練玉女書的那個妖女的那種妖冶和詭異啊,這根本就是一個被愛情折磨得死去活來的癡情女子啊。
還沒有等郭小寶開口說話,張雅馨就已經發現了那錄像帶的不對勁,原來,這錄像帶裡頭,竟然是空的,什麼東西都沒有。
「這是怎麼回事啊?」張雅馨詫異地問道,眼睛瞪得大大的,彷彿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樣。她本來以為,可以從這裡面,得到賀文的信息,可是,最終還是一無所獲,這叫她如何肯甘心呢。
「我把它燒了。」郭小寶的喉頭有些打結,不過,他還是說了實話。
「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啊?」張雅馨問道。
「我,有些原因,我現在不想說。對不起,張雅馨,這錄像帶是給我的,希望你能夠明白這一點,不是給你的。」
張雅馨當然明白,賀文從頭到尾,就根本就沒有喜歡過自己。她一直都只是自以為是,一廂情願。可是,愛情就是這樣古怪的一個東西,當它悄悄來臨的時候,總是讓人捉摸不透。
丘比特這個小傢伙,是一個性格古怪的小怪物,他總是將一支箭射向一個人之後,並不將另一支箭射向他或者是她的愛人。於是,就產生了這麼多的單相思和苦相戀。
看見張雅馨這個樣子,郭小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究竟應該是安慰一下呢,還是就這樣冷眼旁觀。總之,他覺得這個女人真是又可憐,又可恨。或許,就像一位作家說過的那樣吧,「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遲疑了良久,他終於還是冒出了這樣的一句話:「我明天要去監獄看賀文,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吧。」
張雅馨抬起了頭,眼睛裡頭滿是淚花。她來的時候,化了淡淡的妝容,此時,經過眼淚的沖刷,全部都變花了。但是,她倒是並不因此而變得難看了,正相反,這梨花帶雨的樣子,真是我見猶憐。
看著怯生生的張雅馨,怎能不叫郭小寶意亂情迷呢,還好,他知道,自己今生只喜歡嬰寧一個人,而且,張雅馨並不喜歡郭小寶,張雅馨只喜歡一個人,就是賀文。
「我真的可以去嗎?」張雅馨一下子顯得非常激動。說實話,她真的是很想見賀文一面,她想看看,這賀文,現在究竟變成了什麼樣子,他是不是還記得他呢。
「可以當然是可以的,只是,你要做好思想準備工作。」郭小寶道。
「什麼意思啊?」張雅馨不太明白。
「賀文現在的情況,可是不妙啊。從他寄來的錄像帶看,他現在變得癡癡傻傻的,好像,精神有些不正常了。」郭小寶覺得必須得告訴張雅馨,賀文的真實情況。
「你的意思是?賀文瘋了?」張雅馨的聲音有些顫抖,她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賀文怎麼會編瘋呢?
「真的,所以,我不敢保證,他是不是還能記得你。」郭小寶道。
「我知道,我對於他來說,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觀眾而已,根本就是無足輕重的。」張雅馨道。
聽到這話,郭小寶也覺得有些悲涼,她在賀文的人生中,只不過是一個匆匆的過客而已,賀文真的可能已經不記得這個曾經為他癡情不移的女觀眾了。甚至,郭小寶都不能保證,這個賀文是不是還能記得自己,他對於賀文來說,也幾乎是陌路人啊。可是,賀文卻居然將錄像帶,寄送到了他的手裡。
郭小寶突然之間覺得人生無望,便對張雅馨說:「好了,要是沒什麼問題的話,就明天見好了,我在這裡等你到七點鐘,要是你不來的話,我就自己去了。」說完這句話,就做出了逐客的手勢。
張雅馨只好乖乖地走了,臨走的時候,還不忘記回頭看了看桌子上面的那個錄像帶的空殼。她的臉上還帶著淚痕,「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心裡頭恨誰呢?毫無疑問,就是恨賀文唄。
一夜無話,郭小寶睡得很踏實,可能是時間旅行的時差終於倒回來了吧,所以,他睡得很酣暢淋漓,一點都沒有問題。
第二天一早醒來的時候,天氣非常好,以前,小寶一直都聽見人們形容環境好,用的是「風和日麗」、「鳥語花香」這樣的詞語,可是,卻從來都沒有在意過,這究竟是一種怎樣的狀態。
可是,現在卻彷彿是親眼看見了一般啊,陽光一直曬到了他的身上,暖融融的,窗外,有喜鵲在嘰嘰喳喳地叫著。喜鵲,這在北京城,可是一個新鮮的玩意兒,至少,活到這麼大,小寶還從來都沒有見過呢。他欣喜萬分地從床上爬起來,一下子,就跳到了窗邊,好奇地探頭張望。
這一望,卻一下子將他從理想化的世界中,拉回了殘酷的現實生活中,原來,張雅馨已經在門口等著他了。他這才想起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還有很多未解之謎,在等待著他去解決呢。
真是麻煩啊,好容易心情好一點,現在,又跌落到了谷底。都說,有喜鵲上門的話,代表著有喜事,剛才,他還一下子高興了起來呢,可是,萬萬沒有想到,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啊,所謂的喜事上門,卻原來是麻煩上門呢。
原來,他要是看見張雅馨,都會有一種開心的感覺,覺得,這是一個很談得來的,質樸純情的姑娘,可是,經過了殯儀館這一次之後,他對張雅馨的好感一掃而空,看見她之後再也沒有任何喜悅之感了。
張雅馨在外面看見了小寶,抬起手招呼了一下,郭小寶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便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出門。
要是徐清華看見他此時皺著眉頭,不情不願的樣子的話,一定又會出怪話的,他一定會一邊咂著嘴巴,一邊搖頭晃腦地說:「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啊。」這個老色鬼,總是這個樣子的。
只可惜,郭小寶不是徐清華,他現在已經對張雅馨提不起一點精神來了,他甚至有點後悔,自己說要帶她一起去。自從知道了她的父親是誰之後,他對於這個女人,就一直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的了。
正自胡思亂想呢,郭小寶又無意中抬起頭往樹上的那只喜鵲看了一眼,現在,這喜鵲已經閉上了嘴邊,不再亂叫了,可是,它卻並沒有飛走,依然停在樹杈上,不知道在做什麼。
仔細一看的時候,郭小寶不覺又覺得一陣噁心,因為,他清清楚楚地看見了那喜鵲的嘴巴裡,叼著一條肥肥大大的綠色蟲子,那蟲子還在一扭一扭地掙扎著呢。喜鵲瞥了郭小寶一眼,若無其事地將那條大蟲子一口嚥了下去。
不知道為什麼,看見這一切之後,郭小寶就覺得有些噁心,雖然說,他是個男人,男人看見蟲子,不應該像女人那樣,有這麼大的反應的,可是,他還是覺得有些想吐。那喜鵲,原來根本就不是因為有什麼喜事,所以才降臨到他家的枝頭,只不過是因為,想要捉這大樹上的蟲子而已。
想到這裡,小寶覺出了一些不對勁,門口的這棵大槐樹,昨天晚上自己才剛剛看見過啊,它的樹幹應該是黑色的啊,可是,現在,怎麼整棵樹的樹幹,都變成了青色的呢,就好像在整棵樹的樹皮上,都長上了苔蘚而已。
而且,怎麼這些苔蘚還好像在起起伏伏的啊,仔細看的時候,卻又不動了,郭小寶不由自主地突然想起了「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這樣的詩句,不過,這應該是早春的景致吧,怎麼著,也不屬於是現在能夠看見的風物啊。
想到這裡,小寶突然心頭一凜,幾步跑到窗前,繼續仔細地看著,這一看,不覺汗毛都樹了起來,他猛地向張雅馨揮手,叫道,快走,快離開這裡。
張雅馨不明就裡,回轉頭來,對他喊道:「什麼,你說什麼?」
「我說,讓你快點離開這裡。快啊,快走。」來不及解釋什麼了,郭小寶只想讓張雅馨快點離開。
可是,張雅馨卻只是愣愣地呆在那裡,腳下沒有挪動開半步,她不知道郭小寶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又不想帶自己去看賀文了,所以,就要趕自己走嗎?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張雅馨突然覺得,天上好像是下雨了,有什麼涼涼的東西,落到了她的脖子裡,可是,卻感覺比雨更厚重,似乎並不是液態的。
她用手摸過去,摸到了一個涼涼的,軟軟的東西,似乎還在蠕動,抓在手裡的時候,能夠感覺到一股徹骨的涼意,等拿到眼前一看的時候,她突然嚇得大叫了起來,原來,手中捏著的,赫然是一隻青色的小蟲。
這青色的小蟲,看上去和菜青蟲真的是十分相像,但是,不同的是,它的個頭,可比小小的菜青蟲要大得多了,肥滾滾的身子,湛青碧綠的,最要命的是,它居然還有一口鋒利的大牙。
被張雅馨抓在手裡的時候,它居然還扭動著身軀,竭力想要掙脫,還張著一張長滿獠牙的大口,對著張雅馨齜牙咧嘴呢。
張雅馨嚇得大叫一聲,跳了起來,一下子將手裡的菜青蟲給扔在了地上。可是,她的運氣不好,這第一隻蟲子掉到了她的身上之後,又陸陸續續地有幾隻掉在了她的身上、頭上、脖子裡,嚇得她一邊亂叫,一邊使勁地用手亂抓亂撓,想要把它們都弄到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