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就算是假的,它的價值也不低,那也至少是七八十年前的古物了,而且很有可能是郭德彰留下來的親筆之作,也算是故劍情深吧,裡面可是有不少關於說相聲,說好相聲的秘技啊,要是誰能真的把這本筆記本吃深研透,說不定還真能成為一代相聲名家呢。
可惜,這三個人裡頭,只有一個郭小寶目前還從事相聲這個行當,可惜用心不純,而且只上過一次台,還讓人給轟下來了,真是糟蹋了這本好書啊。
郭小寶訕訕地說:「行了,看來,這秘籍還是得保存在我這兒,我研究研究,看看說相聲的時候怎麼利用。只可惜,找《曼倩遺譜》的線索,又破滅了,只能放一放了。」
就在這時,七夜傳達室的大爺來了,對小寶道:「小寶,你怎麼在這裡啊,讓我好找啊,來來來,簽字,有你的信。」
「我的信?」郭小寶一頭霧水,他無父無母,無親無友的,要說親人,就只有太婆婆了,要說朋友,就是七夜的同事了,都是天天碰面的,哪裡用得著寫信啊,而且,現在什麼時代了,電話、短信、qq、電子郵箱,便捷快速,誰還會用紙和筆來寫信啊,在七夜這麼久,他是第一次接到來信。
拆開信後,他愣住了,原來是他?
郭小寶面色凝重地對馬淇和嬰寧說:「我有事兒,要出去一下,你們繼續討論吧。」
嬰寧上前一把就拽住了郭小寶的袖子,道:「我和你一起去。」
「你今天不用幹活嗎?」
嬰寧嘟起了嘴巴。
「乖了,等我回來,給你買棒棒糖吃。」說著就匆匆忙忙出了房間。
嬰寧還在身後嘟嘟囔囔呢:「人家現在已經不愛吃棒棒糖了。老是拿幹活幹活的壓著我,你自己呢,又翹班出去,看神秀大哥知道了,不扒你的皮……」後面又說了些什麼,郭小寶已經聽不見了,他已經飛速鑽進了一架即將向下的電梯。
心,也隨著電梯一起下沉,下沉。
這是一間門面房,很小,很狹窄的空間,郭小寶猜想,可能它只有八平米吧,因為,這家小鋪子的名字,就叫「八平米」。
臨街的部分,擺著些病怏怏、乾癟癟、爛糟糟的蘋果、橘子、李子、柿子、梨……
一個頭髮花白的中年女子坐在水果攤後頭,閉著眼睛打瞌睡,手裡還拿著沒做完的針線活,她正在納鞋底。只有布鞋,才用這種鞋底,可現在,還有誰會穿這種布鞋呢。
這大嬸臉上分明帶著愁容,倦容,她怎麼了?
小寶知道這是為什麼,也許,不久之前,她還是英姿颯爽的女強人,還是精明能幹的老闆娘,還是風韻猶存的俏佳人,還是幸福快樂的老母親……可是,就因為那件事,那件意外,把她摧殘到了這個樣子。
她,就是金榭的母親,謝雲娥。
金榭,就是那個表演《口吐蓮花》的時候,由於過敏,死在了舞台上的相聲演員。
是的,那只是一個意外,肇事者很後悔,郭小寶知道,也許他的下半生都將在懺悔中度過,可是,這又有什麼用呢,做都已經做了。
如果道歉有用的話,還要警察幹什麼;如果懺悔有用的話,還要法律做什麼。
郭小寶正在思索,怎麼開口向大嬸表明自己的來意,謝雲娥的眼睛突然睜開了,目光如炬,逼人魂魄,郭小寶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我,為什麼要心虛呢?
謝雲娥手指輕輕一揮,手中的針突然向著郭小寶的面目激射而來,郭小寶嚇呆了,除了閉上眼睛,沒有別的辦法可以應對。
鴕鳥政策,有時候還是蠻好使的,沒事兒,郭小寶慢慢睜開了眼睛,四下裡一踅摸,這一身冷汗方才被嚇出來,原來,那根針就釘在了門框上,距離郭小寶的臉只有一指的距離。
要是大嬸剛才稍微偏那麼一點,小寶峻峭的臉蛋上,可就要多一個針眼了,這應該不會好看吧。
沒錯,人腦袋上是可以有針眼的,不過一般來說人們只接受在耳朵上的,還得搭配上好看的耳環、耳釘,現在時尚的青年也能接受鼻子或是嘴唇上來那麼一個小窟窿,不過,其他的地方,嘿嘿,還是不要有洞比較好。
更要命的是,這根針把一隻出門沒看皇歷的倒霉蒼蠅,釘在了門檻上,估計性命不保了,馬上叫120可能也沒用了。
好快的身手啊,好俊的暗器手法啊,除了電視機裡《笑傲江湖》的東方不敗以外,小寶還是第一次活生生地感受到呢。
金榭的媽媽,是何方高人啊?
謝雲娥緩緩站起身形,把針拔了下來,重新紉針,一邊幹活,一邊對郭小寶道:「小伙子,買什麼啊,蘋果不錯……」
郭小寶看了看乾巴巴的蘋果,一點食慾都沒有,突然他反應過來了,我是來幹什麼的啊,忙說:「謝大嬸,我,我是曼倩社的。」
「喔,你也是郭老師的徒弟嗎?以前沒見過啊?」謝雲娥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
「我是最近才拜師的。」郭小寶道:「我來看看您,不知道能幫您些什麼忙?」
「沒什麼忙的,我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還忙些什麼啊。你替我謝謝郭老師吧,金榭的事情出了之後,他給我送了不少錢,以後啊,讓他別再每月給我匯那麼多錢了。」謝雲娥開始喋喋不休地說著。
「唉,人都死了,還要那麼多錢幹什麼啊!我知道他是好意,可是我不需要,我自己能養活自己。再說了,這事吧,也不怪他,這是誰都料想不到的,你說是不是……」
郭小寶一下子感到一陣心酸,他想起了祥林嫂,大嬸現在的樣子,和祥林嫂有什麼兩樣啊,是不是所有失去骨肉的女人,都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大嬸,我,我是代表賀文來看您的。」
郭小寶此話一出,謝雲娥的身子猛地一震。
賀文,是害死她兒子的罪魁禍首。兒子死後,她一次都沒去瞧過賀文,去了能說些什麼呢,罵他一頓、打他一頓,這能出氣嗎,就算能出氣,她的金榭能活過來嗎?所以,不看也罷。
可是眼前的這個不開眼的男孩,非要來提起這個名字,提起這個讓自己無限傷心的名字。
「賀文給我寄了一封信,說他一直很後悔,說他對不起你,他說他不能親自來向您道歉,您也不肯見他,所以,他讓我來代他道歉,並且代他照顧您……」小寶一股腦兒把準備好的句子都說了出來。
「住嘴!」不知道哪句話觸怒了大嬸,讓大嬸如此發怒。
謝雲娥背衝著郭小寶,用顫抖的背影,下著逐客令。
郭小寶覺得大嬸有些無禮,本來嘛,是賀文殺人,又不是我,幹嗎把氣撒在我身上啊,我可是一片好心啊,可是,人家好歹有喪子之痛,咱就忍耐一下吧。
想到這裡,郭小寶道:「大嬸,對不起,不知道我哪句話惹您不高興了,給您道歉了。」他想伸手拍拍大嬸的肩膀,不過想起了她剛才滅蒼蠅的樣子,還是不要輕舉妄動了吧。
就在這時,背後一個稚嫩而尖利的聲音響了起來:「喂,你幹什麼?幹什麼欺負我師父?」
郭小寶一回頭,就看見一個白衣白褲白鞋白帽的少年站在自己身後,真是「要想俏,一身孝」,你別說,這一身白配上少年那粉嘟嘟的小臉蛋,還真是好看,讓人忍不住要上前掐上一下。
不過,看他那架勢,彷彿是要跟人打架似的,還是不要了吧,瞧那兩隻眼珠子,彷彿要噴出火來一樣。
郭小寶莫名就想起了趙京一,這小伙子是一身白,趙京一是一身黑,嘿嘿,真是黑白雙煞,黑白無常,兩人搭配在一起,剛剛好,真是絕配,絕得就像白天吃白片,晚上吃黑片的感冒藥一樣。
「小朋友,你怎麼了?」
「誰是小朋友,我早就是大人了。」少年一臉的不忿,故意踮起腳尖,想用身高證明自己的年齡,殊不知,正是這個舉動才暴露了他的少年天性呢。「我問你,幹嗎欺負我師父?」
「你師父?尊師是誰啊?」郭小寶撓著頭道。
少年一指謝雲娥道:「她。」
天啊,大嬸還是有傳人的?郭小寶又想起了那只可憐的蒼蠅,不知少年會用什麼兵器,看他的年紀,不會是把爆米花當飛鏢使吧。
七夜有訓:當對手強大而又不講理的時候,走為上策。
小寶腳尖一錯,就想溜之大吉。
誰知那少年好像早就料到了他有此舉動,手一揮,抓起水果攤上一隻香蕉,就朝小寶扔去,但是,他不扔小寶的腦袋,卻偏偏扔在小寶的腳邊,身前一步的地方。
這才叫真正的高手。
小寶才踏出一步,就知道自己錯了,這一腳,正踏在香蕉上,仰面一跤,摔得結結實實。
小寶也不是吃素的,七夜的培訓課不是白上的,小寶迅速抓起已經被踩爛的香蕉,朝少年扔過去。少年足尖輕輕點地,躍了起來,右腳足尖點在一隻橘子上,雙臂分開,左腿向後伸展,整個身子前傾,好像一隻凌空展翅的燕子一般,穩穩地站在了那只橘子上。
還帶這樣的啊?難怪攤上的橘子好多都爛了,這麼個踩法,不爛才怪。
可是小寶定睛一看那只橘子,一點都沒有變形,好輕功。
郭小寶站起來,揉著屁股道:「你幹什麼,動手就打,還有天理嗎?你是誰啊?」
「我是誰?我叫侯白。」少年收勢,躍下了地。
侯白?老天爺啊,什麼世道啊,繼嬰寧之後,侯白又重現江湖了,難道高峰留在牆壁上的血字,成了讖語?怎麼一個個這種若有若無的人物,都現身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