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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7、首入夢的空間 文 / 施雲南

    聽著太婆婆的敘述,郭小寶突然魂遊太虛,彷彿是親眼看見了當時的情境一般。

    往事一幕幕,在他的眼前閃現,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真切。他從來都沒有過這種感覺,不知道這算不算是穿越時間隧道的一種表現呢,或者,是剛才的那個詭異的幻術大師,又給自己施展了什麼魔法吧。

    抗日戰爭時期,某年某月某日,清晨,曼倩社大院裡,隔壁街坊們都還在熟睡,郭德彰就帶領著自己的弟子曹萬兩、劉大牛等人練功了。曹萬兩、劉大牛這兩個孩子他最喜歡,可也最不讓他省心,他們倆都是孤兒,郭德彰看得可憐,就收留了他們,好歹干的稀的給頓飯吃唄。

    他正一個字一個字地教這倆孩子《菜單子》呢,突然一個渾身鮮血的人闖入了眾人的視線,遠處還傳來幾聲槍響、犬吠,和幾句日語。雖然郭德彰不會日語,不過日本人罵街他還是聽得懂的,因為,自從這些狗崽子佔領了北平後,說的最多的,就是日本罵街的話了。

    他沒有想太多,就指揮徒弟們把那人扶進了院子,藏在了地窖裡,上面壓上些柴火、煤渣等腌臢的東西。他之所以這麼做,只是因為他相信,被日本人追殺的人,不會是壞人。做完這些,他把大門閂了起來,自己一個人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裡。

    不一會,犬吠之聲就來到了門口,日本人開始挨家挨戶地搜查。

    「開門,開門!」

    「來了,來了。」

    還沒等郭德彰開門,門已經被撞開了。

    郭德彰手拿一個小茶壺,哧溜吸了一口,不慌不忙地問:「太君,您有何貴幹啊?」

    太君倒是沒做聲,那個狗腿子翻譯官卻跳出來了,嚷嚷著:「有沒有看到一個渾身是血的中年男子跑過來。」

    郭德彰搖搖頭。

    太君開始在院子裡打轉,用半生不熟的漢語問:「你是什麼的幹活?」

    「回太君話,我是說相聲的幹活。」

    「相聲,相聲是什麼?」

    翻譯官湊在太君耳朵邊一陣嘀咕,太君高興地笑了,道:「要西,漫才的幹活,漫才的好,聰明,你的,說一個。」

    郭德彰為難了,心說:還「要西」呢,我看我是「要死」。這相聲,得說話啊,中國話,這日本人可聽不懂,不笑倒還罷了,要是誤會我諷刺他之類的,我可真就死了死了的幹活了。

    他靈機一動,對翻譯官說:「這個我一個人演不了,我得要個幫手。」

    翻譯官一翻譯,太君倒高興了:「對,對,漫才的,兩個人的幹活。」說著往椅子上一坐,道:「我的坐,你的,演。」

    郭德彰心中一喜,心道:你知道「坐」這個詞,這就好辦。想罷,把失目的瞽弦師張濟請了出來,耳語道:「你什麼都別管,一會兒我讓你坐你就坐,我讓你彈弦,你就彈。」

    弦師點頭。郭德彰把他領到了一個糞筐子旁邊站定。

    郭德彰又對日本人道:「太君,可以開始的幹活了嗎?」

    「開始。」太君看上去很興奮。

    只見郭德彰肅容正立,大喊一聲:「坐。」

    那弦師一見信號來了,猛地一坐,一下子坐在了糞筐子裡,他失聲大叫,一撲騰,沾染了一身的糞便,惹得滿院子都是惡臭。

    太君雖然掩住了鼻子,可還是忍不住大笑。

    院子裡搜查得差不多了,太君也不想多做停留,對郭德彰道:「好,你的漫才,高。」

    說著對翻譯官不知說了幾句什麼,只見那翻譯官給郭德彰遞過來一張紙,道:「你小子有福,上人見喜,太君給你頒發良民證了,有了這張紙,你在北平城,橫著走都行了。」

    點頭哈腰地送走了這幫人,郭德彰關上了院門,掩門而泣。

    弟子劉大牛上來問師父怎麼回事,郭德彰卻先問:「老張怎麼樣了,沒摔壞吧。」

    「沒事,雲雷師弟帶他洗去了。」

    郭德彰命劉大牛帶他去見那個受傷的人。傷者已經奄奄一息了,此時彷彿感覺到有人過來,居然慢慢甦醒。

    郭德彰握著那人的手說:「大哥,怎麼樣,鬼子幹嗎要殺你?」

    「他們一直以為我身上有一張藏寶圖,所以想搶了去,我哪裡能給他們搶去啊。」他強忍著疼痛,從身上摸索出十幾張帶著血跡的紙片,遞給郭德彰說:「這就是所謂的藏寶圖。」

    郭德彰接過一看,不覺大愕,道:「怎麼,這些?」

    「是的,就是這些。」

    「為了這些東西,你連自己的性命也不顧?」

    「這些東西很重要,很重要。反正是不能落在鬼子手裡的。」他突然握緊了郭德彰的手,道:「答應我,如果有一天,趕著了日本鬼子,祖國統一了,把這些東西交給國家。好嗎?」

    「好,我答應你。」郭德彰再次哽咽了。

    說完這些話,那人便油盡燈枯,溘然而逝。可憐這位抗日英雄,到死,都沒有把自己的名字留下來。

    郭德彰不敢把屍體抬出去,只能叫徒弟們,在地窖裡又挖了個坑,很深很深的坑,暫時安葬了這位無名英雄。

    埋完了人,劉大牛湊上去問:「師父,寶藏是什麼啊,真有藏寶圖嗎?」

    「去,小孩子家家,懂什麼,練功去。」

    郭德彰獨自一人來到了瞽弦師張濟的屋外,手舉起剛想敲,猶豫了一下,又放下了。

    「德彰嗎?進來吧。」老弦師真是眼盲心不盲。

    郭德彰進屋後,半晌沒有說話,倒是張濟先說了:「沒事,剛才的事情,你也是為了應付日本人嘛。我不怪你。」

    郭德彰的淚水又在眼窩裡打轉了。「為了取悅日本人,捉弄自己人,我這麼做,跟那些狗日的漢奸、翻譯官,又有什麼區別呢?」

    「有區別啊,德彰。他們是為了陞官發財,發戰爭財,喝窮人血,吃窮人肉。你不一樣,你是為了救曼倩社上下這麼多口的性命啊。」

    「作為班主,不能帶著大家過好日子,反而還要……」郭德彰說不下去了。

    「德彰啊,你是不是又哭了啊,你眼窩子淺,這樣不好,做個男子漢,不要隨隨便便就像個娘們似的。」

    「嗯,我知道。」郭德彰嘴裡答應著,淚水卻已經再次奪眶而出。

    是的,對淪陷區的人們來說,活命就已經算是奇跡,哪裡還能談得上尊嚴,尊嚴,只是毫無用處的奢侈品。捉弄一個瞎眼的弦師,可以換來一屋子人的活命,就算再讓郭德彰選擇一次,他,還是會這樣選擇。

    晚上,郭德彰還是不動聲色地如常演出,說些不痛不癢的大笑話,小笑話,寶藏這件事,很快便好像被所有人都忘記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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