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皇甫律布設了結界,他們還算平靜地到了晚上十點五十分。皇甫律關了房間裡的燈,讓子歸盤腿坐在桌前,雙手捧著鏡子,「師妹,這樣捧著鏡子,你所見到的影像便會直接映在鏡中,我們大家都能看見。」
她還是有些緊張地順了順氣,問:「現在就開始嗎?」
「嗯,這上面殘留的靈力太弱,可能需要比較長的時間才能找到對方,從現在開始十一點應該差不多。」皇甫律說。
「是。」她握緊鏡子,吸了一口氣,用力地點了一下頭。
皇甫律按住她的肩膀,在她身後用沉穩的聲音說:「不用怕,我們都在你身邊,你絕不會有事的。」
也許是皇甫律的聲音有種特安定人心的力量,她慢慢冷靜下來,閉上眼睛開始念道:「靈之所在,力之所往,無依無從,立之彼方。」眼前是一片黑暗,沒有像上次一樣看到景色,這回什麼也看不到。難道是她的力量不夠?她還這麼想著時,腦海裡模糊地出現了一些影子,像沒有調好的電視機一樣滿是雪花,無法辨識。她使勁想要看清那些東西,卻又變回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到了。怎麼回事?她試著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摸索,忽然從指尖滲入了幾絲冰冷,這感覺像是陰氣……眼前忽地一閃,她看見了一片圍湖而建的住宅區,看起來湖應該是人工湖,在月光下泛著片片鱗光,藉著橘黃色的路燈,可以看到湖邊搖曳著婆娑的柳樹。這裡是那個咒術師所在的地方?她正疑惑著,看到不遠處有座跨湖而過的小石橋,橋上好像有兩個人在爭執什麼。景色像電影鏡頭般緩緩拉近,面對著她的男人看來三十多歲,身穿T恤衫休閒褲,他正被那個背對著她的男人掐著脖子,臉被血液擠得通紅,彷彿垂死的魚一樣不停開合著嘴,一雙與年齡不符顯得灰白的手死命拉扯著攻擊他的人的衣服卻沒能撼動那人絲毫。這時,那個兇徒像發現了什麼回過頭來,竟精準地對上了她的視線,扯唇一笑,捏著「T恤衫」脖子的手用力一推,「T恤衫」被甩得一頭撞向石橋的欄杆,登時昏死過去。那兇徒沒再看「T恤衫」,而是向她笑著點了點頭,便如被風吹散的煙霧般消失了。倒在地上的「T恤衫」突然哆嗦起來,全身的肌肉像觸電一樣顫抖個不停,緊接著,他身邊的橋面「啪」地攀起一隻死白而枯瘦如柴的左手,又「啪」地一下,那只右手拽住了「T恤衫」的腳踝,「唰」,「唰」——那隻手一下一下慢慢地把沒有知覺的「T恤衫」拖下橋去。不過幾秒,「撲通」一聲,「T恤衫」掉進了湖裡。眼前的一切又開始變得模糊——
「……妹,師妹!」是修文師兄的聲音?聽到有人倒下的聲音,這究竟是……有什麼光芒刺入眼中,她睜開眼睛,一張蒼白的臉猛地闖入眼簾,「哇——」
「叫什麼叫?!」楚修低喝一聲,「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她忙摀住自己的嘴,仔細看看原來是自己的臉,害她嚇一大跳。「發生什麼事了?」修文笑瞇瞇地蹲在她旁邊,皇甫律卻倒在了地上,楚修正在把他扶起來,「皇甫師兄怎麼了?」
「應該是耗神過度,休息一晚就好。」楚修說。
「師妹呢?沒事嗎?」修文歪著頭問。
「沒事!」有修文師兄關心,就算有事也會沒事!
真是白癡。楚修輕嗤一聲,說:「能不能找個人來幫我把皇甫律扶到床上?喂,聽到沒有?」見鬼,那兩個人完全不理會他!
這時,於悟皈在房外用力敲著門,「子歸!會長!副會長!楚修師兄!你們沒事吧?」
暗暗歎了一口氣,楚修想,終於有人來幫忙搬皇甫律了。
窗邊迎來悅耳的鳥叫和金色的陽光,子歸「咚」地一頭敲到矮桌上,瞌睡醒了。「早上了?」她迷糊地揉揉眼睛,才想起來昨晚她擔心詛咒沒解除,還有鬼找上門來,所以說要通宵看護因耗神過度運過去的皇甫律——不過皇甫律昏倒後似乎一直都很平靜,什麼也沒發生,她也等著等著睡著了。對了,不曉得皇甫師兄怎麼樣了?她連忙起身到床邊,只見床上的皇甫律呼吸均勻平穩,沒什麼事的樣子。她偷偷舒了一口氣,要是皇甫師兄在她睡著的時候出了什麼意外而她沒有注意到的話就不妙了。看看手錶,才七點半。她輕手輕腳地開門出去,到洗手間洗漱完畢,看到於悟皈別墅的女傭阿蓮已經來了,正在廚房忙碌著早餐。
她又回到皇甫律躺著的房間,坐在桌邊開始回想半夜她用法術時看到的情景。按照情況推斷,掉進湖裡的「T恤衫」應該是對她下咒的咒術師,可那個攻擊「T恤衫」的人為什麼會是秦霜?!皇甫師兄說過,她看的影像會在鏡子裡映出來,可是見過秦霜的筷子兄卻什麼也沒說。難不成筷子兄沒認出來?不可能啊,筷子兄那種小心眼的人應該記性很好才對(小說鬼滴汗中:請問這是什麼邏輯?),再說他跟秦霜打還落了下風,怎麼可能會不記得?
「子歸,副會長怎麼樣了?」於悟皈在門口探頭問。
「哦,是烏龜啊,早。皇甫師兄還在睡。」她指指床上。
「昨晚發生什麼事了?我聽你叫得好大聲,見鬼了?」既是同學又同是夜營協會的幹部,於悟皈對她怕黑和怕鬼的事還是知道一些的。
見鬼?她咬著指甲,想了想,說:「應該算是『見』鬼了吧……」而且還不是普通的鬼。
「師妹,早——」修文一陣風似地來到門口,完全沒有控制自己的音量,「小烏龜也早——」
「會長。」於悟皈始終不明白這個會長的頭腦構造——當然,他更不明白喜歡上會長的子歸的頭腦構造,「小聲點,副會長還在睡。」
修文笑著反問:「是嗎?應該醒了吧?」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皇甫律揉著眉心坐了起來,淡淡地掃過房間裡的人,「怎麼一大早就這麼熱鬧?」
「大概看你沒死,想把你吵死吧!」楚修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靠在門邊了。
這筷子兄還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大清早就咒人去見閻王。她哼了一聲,問:「皇甫師兄你覺得怎樣?」
「是啊是啊,阿律你有沒有頭暈發熱、上吐下瀉或者手腳冰冷、胸悶……」修文絮絮叨叨地說著。
皇甫律眉間掠過一絲無奈,「我又不是腸胃炎,怎麼會頭暈發熱、上吐下瀉?好了,你先別說話。」他的語調像平常一樣有些冷淡,說:「悟皈,小叔叔的詛咒已經不要緊了,你也忙了一個晚上,出去喝杯茶提提神吧。」
「啊?沒有,我完全不要緊……」於悟皈精神充沛地挺直腰板說。
「不喝茶的話就去喝杯其它東西。」皇甫律沉了沉聲音,言下之意是:管你有沒有精神,總之現在給我出去。
於悟皈乾笑了兩聲,說:「對對對,我去泡壺咖啡,待會兒吃早餐的時候一起喝。」說著趕緊溜出門去。
整了整表情,皇甫律繼續說:「師妹,你身上的詛咒已經返回給施咒的咒術師,我想你應該也看到他發生什麼事了。」
「嗯。」她點頭,「你們也能看到,對吧?」
皇甫律沉吟了一下,似在思考要怎麼回答,然後才說:「昨晚有些奇怪,開始鏡子裡什麼也無法顯現出來,我認為是對方的結界太過完善,以致連追蹤靈力都找不到他的下落。可是突然鏡子裡非常清晰地出現了景色。師妹,你做了什麼?」
她也鬧不明白啊!「起初的確是什麼都看不到,我拚命想要看到點什麼,後來不知怎的就看到了。兩個男人在橋上爭執,其中一個掐住另一個的脖子……」
「等等!」楚修打斷她的話,「你說兩個?在鏡子裡,我們只看見一個人。」
「咦?不會吧?而且我看得很清楚,另外那人是秦霜,就是在修文師兄老家跟我們大幹了一架的那個鬼魂!」
匪夷所思和震驚同時出現在楚修和皇甫律臉上。皇甫律的聲音沒有波動,眼裡卻掩不住緊張,說:「師妹你確定沒看錯?」
她肯定地點點頭,「而且秦霜好像知道我在看著他們,還回過頭來跟我點頭和笑了呢!」說看錯也不可能那麼長一段時間都看花眼吧?
皇甫律思索著說道:「的確,昨晚在鏡中出現那咒術師的舉動非常古怪,好像在掙扎著反抗什麼,最後還一頭撞向欄杆,確實不像一個人的自主行動。可是,為什麼只有師妹看見第二個人,而在鏡子裡顯現不出來?師妹,你肯定是在將軍墓遇到的秦霜?」
「沒錯。」她怎麼會認錯那個人,不,那個鬼,「對了,皇甫師兄,你之前說過,秦霜可能擁有克制你的力量嗎?會不會是這個原因?」鏡子也是靠皇甫師兄的法術顯現出她看到的東西,而秦霜能克制皇甫師兄的力量,不就不會被鏡子映出來了?
楚修也覺得大概也只有這個解釋了。「但是秦霜為什麼會出現在那個地方,又怎麼會找上那個咒術師?」
「知道師妹有難,所以像守護神一樣特地跑來幫忙的。」修文自信滿滿地說。
「那個……修文師兄,秦霜是鬼……」她忍不住說。
修文笑道:「人當然要死了才會升天變成神的嘛!」
這樣嗎?她努力讓自己的思維跟上修文的邏輯,但似乎很難。
「因為你有難,所以想救你嗎?聽起來不無道理。」楚修撫著下巴說,「不管怎麼說,秦霜也是子寧將軍的死忠親信,要殺死想害他的偶像的人也算合情理。」
可是她聽起來背脊發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