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直往上滑行了有二、三十米,昂哥漸漸感到腳下變得虛浮無力起來,不知不覺中他的身體飄離了崖邊,他下意識地將翼板向下傾側,試圖依靠空氣的壓力,讓他緊貼懸崖,可惜有些太晚了,他一下子從高空栽落下來。
提氣轉身,黑色封面的秘笈之中的輕功再一次起到了作用,他重新找回了平衡的感覺,落地的一剎那,他一個深蹲,將下落的力量全部化解。
雖然第一次嘗試以失敗告終,不過他已確信,「飛」上懸崖完全能夠做到,這一點都不難,只是需要一些技巧,不僅要控制好蹬踏的節奏,還要注意調整翼板。
往後退開了十幾米,他再一次飛跑起來,到了懸崖邊迅速翻轉,原本用來產生升力的翼板,被調整成為產生一股壓向崖壁的力量,這下子再也沒有剛才那種漸漸發飄的感覺了。
如同一隻在巖穴上築巢的黑燕,昂哥緊貼著懸崖飛掠而上:如此迅速地在壁立的懸崖上劃過,並不是長著翅膀的動物的專利,無論是巫術還是那神奇的輕功,都可以做到這一點。
有一種叫「虛擬重力」的中級巫術,可以讓人在直立的牆壁上行走奔跑,輕功練到極高境界同樣可以在峭壁上自由行動。
不過兩者遠沒有增加一對翅膀來得容易,昂哥隱約有所感悟,他突然間想到,自己在巫術研究的領域,或許可以走一條別人從來沒有走過的道路。
掠到崖頂,對那塊突出的巖台他並沒有太過在意,雖然巖台底部石筍林立,不過對於已掌握了竅門的他來說,只是改變一個方向罷了,唯一讓他感到不舒服的就是頭朝下的感覺。
「嗖」的一聲,昂哥掠上了山崖。朝著四周張望了一番,他很快確信,沒有驚動任何人。
這裡已是警報結界籠罩的範圍,他的身上泛起一陣黯淡的黃光。
躲在一堆草叢之中,身形縮小到不足一米的他,到處都可以找到躲藏的地方,很多矮小的灌木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都如同樹林。
昂哥取出望遠鏡,這一次他學聰明了,在縮小之前把望遠鏡收進了空間戒指,所以望遠鏡沒有被一起縮小。
從望遠鏡裡可以看到,村寨之中的那些人,個個身上冒著藍光。
這些光果然和大小有關,成年人身上的光亮得多,那些三、四歲小孩身上的光,看上去就和他差不了多少。
這下子昂哥放心了,對於警報類的巫術他深有研究,所以很清楚,現在的他並不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
他在警報結界之中,就同三、四歲的小孩或者稍微大一些的寵物差不了多少,沒有人會對小孩和寵物太過關注,這就是人都會有的弱點。
將翼板收了起來,進來之後除非被發現,他並不打算滑翔。在這裡緩慢地行走,才不容易被發現。
昂哥偷偷摸摸往山嶺上摸去,突然間他看到村寨裡的人又眾攏了起來,他拿著望遠鏡觀察了片刻,就看到村寨裡的人全都面朝著蟲海的方向。
遠處的天空中出現了一排亮點,亮點迅速飛近,又有人飛來,這些人的身後同樣跟隨著飄浮碟,上面坐著垂頭喪氣的俘虜。
俘虜總共有七個,昂哥最先認出的就是他的對手——紅公爵,這個傢伙身上纏著繃帶,好像受了不輕的傷,就是不知道這些傷是從哪來的,是腐臭沼澤的那次伏擊,還是暴怒的飛龍們的傑作?
除了紅公爵之外,另一個人也引起了昂哥的注意,栗色的頭髮,修長勻稱的身材,還有那異常顯眼的空騎士制服——那不正是陰魂山脈和他一度相遇的女空騎士?這些貝魯人怎麼也緊跟著他,追到了這裡?
昂哥移動望遠鏡,將其他俘虜也看了一遍,最讓他警惕的是嗜血殺戮者,不過此刻這個傢伙被金屬絲帶緊緊地纏繞,一圈一圈的就如同一具木乃伊。
這是中級巫術「鋼帶纏繞」,想要破解非常簡單,不過昂哥看了一下手腕的珠鏈,紅公爵手下的那個巫術師肯定已死了,怪不得那麼厲害的嗜血殺戮者,會被一個中級巫術弄得如此狼狽。
活下來的居然是嗜血殺戮者,對此他頗有些驚詫,如此看來,嗜血殺戮者的實力確實可怖。
昂哥並不知道,此刻的嗜血殺戮者已是個超階神賦戰士,只是運氣不好在突破實力瓶頸前失去了雙腿,要不然,單單他一個人就可以殺死他們一隊人馬。
在這些俘虜之中,唯一一個他不認識的人,是個骨瘦如柴,樣貌醜陋,裝束奇怪的老頭。這個老頭面如骷髏,穿著一件長袍,偏偏長袍外面還有一套鎧甲,樣子說不出的詭異。
和剛才一樣,村寨裡很多人又朝著神廟湧去,這些看熱鬧的人圍成一圈,不過這一次的圈子大了許多。
昂哥並不打算湊熱鬧,他反倒更想乘機進入神廟。他早已觀察過,神廟前後都有門,他悄悄地朝著神廟的後側潛去。
此刻所有的人都被吸引到了前面的廣場上,後面空無一人,摸到門口,昂哥小心翼翼地探頭張望。
讓他感到意外的是,神廟裡並沒有他想像中恐怖的塑像、醜陋的圖騰柱、用骷髏和骸骨堆壘的塔座,或者任何有關荒蠻野人的描述之中會有的東西。
這座神廟之中空空如也,只是正中央豎立著一個石質門框,那個門框有三米高兩米寬,用四塊花崗岩石條堆徹而成,這些花崗岩石條上面密密麻麻畫了很多符咒。
昂哥注意到,放置門框的地上有一座巫術法陣,仔細看,這絕對是他所看到過的巫術法陣中,極為少有、複雜的一種。
能夠和這相比的,恐伯就只有當初在麥迪森研修士那裡,曾見到過的「魔力爐」巫術法陣。
正當昂哥試圖研究異常緊復的巫術法陣時,突然籠罩在他身上的朦朧黃光一下子變亮了,轉眼間又變成了一片血紅。
昂哥猛然抬頭,就看到對面門口,許多警惕或是憤怒的目光,正緊緊地盯著他。
逃跑早巳成為了昂哥的習慣性反應,他縱身跳下山坡,人還在半空中,翼板已迅速展開。
幾乎就差分毫,四、五道射線從他的頭頂筆直掠過。
射線類巫術很少會打偏,昂哥不由得慶幸自己運氣不錯,看來那些野人也是措手不及,施展巫術比他逃跑慢了那麼一點。
不過他很快就笑不出來了,因為幾點或綠或紅的流火衝出門,轉了個彎朝著他飛來。
那是酸液彈和火焰彈,剛才那一瞬間,他居然已被鎮定住了,這些東西一旦鎮定目標,就會追蹤導引,直到擊中目標。
他手忙腳亂之下,無意間抓住了一棵樹,原本飛掠而下的他,被這棵樹輕輕一帶,猛地轉了九十度,那幾點流火有的與他擦肩而過,有的乾脆一頭撞在了樹上。
眨眼間四周佈滿了點點星光,綠色的是酸液霧珠,那紅色的是散開的火星,這些畢竟下是爆焰,只要不被直接擊中,傷害非常有限。
逃過一劫,昂哥第一個反應,便是這些可以鎮定目標的巫術,好像也並不怎麼樣,這一次是無意間閃開,下一次他或許可以試試設法閃避。
不過此刻對於他來說,最重要的還是逃跑。
但是逃跑也要講究技巧,現在如果往山下逃,根本就是在找死,他這個目標實在太明顯,唯一正確的選擇就是往人群裡逃。
昂哥一頭扎進村寨之中,頭頂上到處是縱橫交錯的黯淡黃光——「麻痺射線」,這種巫術不怕誤傷,就算擊中自己人,最多躺在地上睡一覺,但是這種不致命的射線對昂哥來說,卻是極大的麻煩。
突然間一道「麻痺射線」筆直朝著他射來,這一次再也沒法躲過。
發射「麻痺射線」的居然是一個小孩,昂哥異常後悔,他居然忘記了這個村寨裡住著的全都是巫術師。
但是他隨即一愣,因為被「麻痺射線」擊中的他只是感到肌肉微微有些發麻,並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匆忙之中,他還不忘朝著那個小孩看一眼,那是一個十四、五歲左右的男孩,樣子長得也不怎麼樣,昂哥一腳把那個小孩踹飛了出去。
不過他的舉動,顯然讓周圍的那些老弱婦孺一下子清醒了過來,轉瞬間四周閃亮起一片巫術閃爍的光芒。
昂哥大喝一聲,衝進了旁邊的一間房子,踩著牆壁飛身而上,然後衝開乾草堆起的房頂,跳上了屋脊。
既然下面太過危險,他就踩著房頂迅速飛掠。
他剛剛打定主意,一道紫色光芒就籠罩了下來,那是緩慢術,大片的緩慢術朝著他罩了下來,這種巫術和「麻痺射線」一樣,也是不致命的巫術。
昂哥立刻感到自己的速度變得緩慢下來,緩慢術居然有效,不過緩慢術並沒有讓他慢得如同蝸牛爬行,只是把他身上原本就有的「加速術」效果給抵銷了。
中了緩慢術,反倒讓昂哥的腦子清醒了下來,他終於想起他同樣也會巫術,而用來搗亂的巫術之中,最好用的就是「臭雲術」。
想到這裡,昂哥從空間戒指裡抓了一把臭雲球,一邊默唸咒語,一邊四處亂扔:在蟲海的時候,他就對臭雲術專門研究了一番,找到了快速施法的竅門。
臭雲術原本就是一個低級得不能夠再低的巫術,所以他施展起來簡直就和連珠火彈差不了多少。
轉瞬間,四周就被大片的綠色臭雲所籠罩,猝不及防之下,那些老弱婦孺倒下了一大片;像臭雲術這類東西,沒有防備,就算是等級很高的巫術師,照樣鯽下。
不過這也證明了野人嶺的居民,雖然擁有高超的巫術實力,卻沒有實戰經驗,在外面的世界,哪個巫術師動手之前,不是先給自己弄上一大堆防護再說?
看到周圍的人全部倒下,昂哥終於鬆了一口氣,因為他很清楚,接下來就是他和那些野人比賽,到底是他的臭雲術發得快,還是對方的驅散術迅速。
當初在密斯康衛戍司令部大樓前的那一幕,又將再次重演。
和上一次比起來,這次昂哥更不擔心,一來是因為他的實力提高了,二來是他絕對可以肯定那些野人會投鼠忌器,不敢使用其他巫術。
說得更加明白一些,昏倒在臭雲之中的那些老弱婦孺就是他的人質,雖然這手並不光采,卻非常有效。
現在他終於有時間思考剛才的問題,為什麼「麻痺射線」居然無效?
不過很快他就有了答案,「麻痺射線」是透過精神作用於神經系統,他的精神力太強,或許這就是原因,而「緩慢術」則直接作用於肌肉,所以精神力雖強也沒用。
這樣說來,精神巫術對他都應該沒有效果,或許以後可以找個機會試試,不過眼前最重要的是逃出去。
逃有各種辦法,最差的辦法就是讓一大群人在後面窮追不捨。他不是笨蛋,所以想到了一個更好的辦法,那就是讓別人在前面逃給野人們追,他乘機躲回那個山崖縫隙之中,等到平靜下來之後,再設法離開。
從戒指裡抽出掌上型短炮,昂哥藏身臭雲之中,雖然被臭雲阻擋著,神廟的方向和大致距離,不難測算出來。
連續扣動扳機,一連串爆彈射了出去,耳邊就聽到爆炸聲和驚惶失措的叫喊。
火炮——大到數十噸的岸防要塞炮,小到手持短炮,都是巫術師的剋星,它們被發明出來之後,巫術師就漸漸失去了往日的輝煌,正是火炮撕碎了教廷至高無上的威嚴,眼前這些野人顯然並沒有見識過這東西。
突然三聲震響,讓大地為之顫動不已,那可不是爆彈所能夠發出的威力。對這樣的爆炸,昂哥頗為熟悉,在陰魂山脈的時候,他已見識過威力——那是骷髏爆炸裂開來的轟鳴。
原本還算平靜的野人們終於爆發了,各種各樣的異響闖入昂哥耳裡,只有高級巫術即將完成才會發出這樣的動靜。
昂哥就算用腳也可以猜得到神廟前發生了些什麼,肯定是那些俘虜不知道怎麼掙脫了束縛。
他的計劃無疑成功了,這下子水徹底被攪渾,但是這並不是他要的,激怒這些實力超絕的野人,下場只有死路一條。
正當他為接下來該怎麼辦而猶豫不決時,一連串輕響傳來,四周的臭雲紛紛消散,原本躺在地上的人們紛紛清醒過來。
昂哥一看這可不妙,隨手又施放了一圈臭雲。
綠色的臭雲剛飛起就被驅散,那些清醒過來的野人們,有些也已給自己罩上了防禦屏障。
這下子昂哥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逃跑。隨手飛出兩團臭雲,他衝了出去。
退路早已想好,剛才來的時候就看過地形,只要穿過神廟,後面就是一片深邃懸崖。
一路逃他一路往外拋擲臭雲,雖然別人已有所防備,不過用來遮擋視線也不錯。
除此之外,這也是為了禍害紅公爵,臭雲對於別人沒有用處,對那個傢伙卻有效,除了臭雲,昂哥還為他準備了一把細剌劍,那上面沾有蜘蛛毒液,見血封喉,中者無救。
此刻神廟前正陷入激戰。
剛才昂哥的攻擊讓當地的野人們手忙腳亂,被俘虜的那幾個人,全都看到有機可乘,他們的戰鬥經驗之豐富,遠不是從未外出過的野人們可比。
最先掙脫的是那個死靈巫術師,雖然他被禁魔環束縛住,但是他身上穿著那件鎧甲並不是附魔裝備,而是魔機。
平時魔機可以充當護衛,也可以像此刻這樣穿在身上,以那個死靈巫術師孱弱的身體,能夠在魔鬼山脈之中穿行跋涉,完全靠這身魔機鎧甲出力。
禁魔環只能夠干擾魔力感應,魔機鎧甲的運作依靠的是內部的巫術能量,所以根本沒有受到禁錮,魔機鎧甲雖然稱不上力大無窮,扯斷禁魔項圈,仍舊輕而易舉。
脫困之後,死靈巫術師做的第一件事情,既不是對俘虜他們的人發起進攻,也不是逃跑,而是解開了嗜血殺戮者身上的束縛。
在來的路上,他就看出嗜血殺戮者已進化成為超階,現在這個巫術師多如牛毛的所在,像嗜血殺戮者這樣攻擊力驚人,殺傷力強大,殺人效率極高的肉搏者,無疑是最好的幫手。
那個嗜血殺戮者一掙脫束縛,果然沒有辜負死靈巫術師的期望,他發出一聲震耳的咆哮,張開雙臂朝著為首的幾個野人殺了過去,這段日子以來,他已習慣了用手做為武器。
眨眼間五、六個老野人就喪命在那對鮮紅的血手之下,防禦屏障、鋼化的皮膚,全都沒有能夠抵擋住嗜血殺戮者瘋狂的攻擊。
嗜血殺戮者追殺其他野人的時候,那四個空騎也已扯斷了禁魔環。
空騎士是巫術師,卻不是普通的巫術師,他們的身體素質絕佳,更受過嚴格的戰鬥訓練,再說有四個人,一起用力之下,禁魔環同樣被一一扯開。
有了這些生力軍,神廟前的激戰就變得更混亂了,就在這時,昂哥從臭雲裡衝了出來,逕直穿過神廟的大門。
匆忙之中,昂哥並沒有發現神廟正中央的門框,發生了變化,門框之中彷彿籠罩著一層陰影,看上去漆黑一片。
可憐的昂哥把漆黑的陰影當作是門後的夜色,所以想都沒有想,一頭衝了進去。
當他從另外一頭衝出來的時候,他完全愣住了,這裡根本就不是什麼神廟,而是一條走廊,大理石的地板非常光滑,兩邊的牆壁是紫檀木的,上面掛著一張張畫像,畫像之中的人物,全都穿著幾個世紀以前的那種,樣子可笑的尖頂巫師長袍。
他呆愣愣地朝前又走了幾步,他落腳很輕,但是這裡異常寂靜,所以腳步聲極為清晰,就像是定在那些廢棄的礦坑之中一樣。
這裡同樣陰森而深邃,根本看不出走廊有多長。
昂哥開始猶豫了,他不知道是否該繼續前進,他想起了那個女孩說過,俘虜將會被帶到神的面前,讓神親自決定如何處置。
不久之前,他還以為這完全是無稽之談,但是現在他已知道,這裡住著的不是一位神,十有**是一個實力高超到他從來沒有聽說過,也無法想像的巫術師。
「生命體傳送!」
當昂哥穿入那片陰影的時候,一個空騎士驚叫了起來。
聽到這聲驚叫,死靈巫術師和另外三個空騎士同時轉過頭來,剛好看到昂哥那迅速消失的背影。
「自然巫術中的自然女神的護佑!」死靈巫術師驚呆了,他渾然忘記了此刻正在激戰。
「你們有什麼打算嗎?」從戰鬥一開始就躲進了神廟之中的紅公爵,探頭看了一眼門外問道。
「出去只有死路一條。」女空騎士歎息了一聲:「或許我們應該跟著剛才那個人,穿過這道門,或許還有一條生路。」
說著她第一個朝著自然巫術中的自然女神的護佑走去,另外三個空騎士互相看了一眼,最後都跟了上去。
「死亡舞會還沒有結束,既然我的對手進去了,我也沒有選擇。」紅公爵一邊說著一邊走了過去,嗜血殺戮者一言不發地緊跟在後面。
看到人全都走得差不多了,死靈巫術師在門口接連施放了三個骷髏爆,這東西堵在門口,只要有人進來就會爆炸。
滿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傑作,死靈巫術師也朝著自然巫術中的自然女神的護佑走去。
嘈雜的腳步聲引起了昂哥的警覺。他並不知道,那是緊隨他之後進入到這裡的另一群逃亡者,所以他連忙找了個房間躲起來。
這裡的房間很多,看上去油漆很新,門把也保養得極好,到處都一塵不染,但是進入裡面,一切都完全不同。
房間裡彷彿幾個世紀未有人住過,四處佈滿灰塵,到處都掛著蜘蛛網。
這個地方看上去像是臥室又像是書房,三面牆壁都是書架,只有靠門的地方放著幾件家俱,家俱的式樣非常古老,像是一千年前的古董。
昂哥看看架上那些巫術書,這些書全都是用拉美希爾文字書寫的,對於這種文字他還算認識,當初是為了研究巫術而學的,因為現今可以找到的早期巫術書,大多是用這種文字書寫的。
取下一本巫術書翻了翻,他立刻喜出望外,這是一本非常難得的巫術典籍,是有關巫術定制的,他想都沒想,立刻把這本書扔進了戒指裡。
再翻開另外一本,又是一本好書,專門講解各種咒法的關聯。抓起第三本,書名叫《巫術法陣的探究》,不用說同樣是難得的好書……
翻找了半天,昂哥最終犯愁了,這裡的書沒有一本稍差,全都是絕好的巫術書,和這些比起來,他從托維爾山脈買來的復本,簡直就是垃圾。
正當他為如何將這些書全部帶走而煩惱時,四周突然亮起了一片白光,那光是從牆上透出來的,緊接著那厚厚的灰塵和四處垂掛的蜘蛛網,一點一點地消失,露出房間原來的面貌。
昂哥警覺了起來,朝著四周張望,酸液箭巫術也已準備完成,隨時都可以發射。
「用不著害怕,尊貴的客人,我只是稍微清理一下。很抱歉,這裡看上去有點亂,畢竟已有幾個世紀未曾整理過了。」
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傳了進來,他的語調低緩而又溫和。
昂哥仍舊四處張望著,並沒有因為說話者態度溫和,而有絲毫放鬆:「您是誰?或者換一種說法,您是什麼?」
「我是人,至少曾是,德司?瓦雷斯是我的名字。」
話音剛落,一道白光閃過,一個看上去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站在他的面前,那個中年人穿著一件古代傳導者的長袍,臉色顯得有些蒼白,臉頰瘦削頗為英俊,一頭白髮則有些刺眼。
這個人給昂哥的第一個印象就是詭異,他不由得想起一件事:「你剛才說,這裡已幾個世紀沒有打掃過?」
昂哥的臉微微有些抽搐,此刻他的腦子裡,想著的全都是那些古老恐怖的傳說。
傳說之中以活人的血肉為食,能夠青春永保的吸血鬼:傳說之中每隔幾十年更換一層人體,讓自己看上去永遠年輕的剝皮強屍:更有那傳說之中不老不死,只要本源不毀,就永遠不會被真正殺死的不滅之主。
那個神秘人一眼就看透了昂哥的想法,他點了點頭說道:「你猜得不錯,現在的我確實成了不滅之主。」
昂哥立刻臉色慘白,那三種東西裡,吸血鬼怕聖水是出了名的,他的空間戒指裡就有一壺聖水;剝皮殭屍怕火怕日光,比吸血鬼更容易對付:只有不滅之主,別說怕,就算讓他隨意殺,也沒有辦法殺死。
「我對我曾有過的不敬的念頭道歉,希望您能夠不計前嫌,放我和我的同伴離開。」昂哥是個非常識時務的人,很清楚什麼時候應該說軟話。
那個不滅之主絲毫不以為意:「沒有問題,如果你們希望的話,隨時可以離開。不過,來一次也不容易,為什麼不讓我帶你四處看看?」
對不滅之主的邀請,昂哥哪敢拒絕?此刻他只能夠寄望不滅之主會信守諾言,要不然,就唯有在這裡等死。
不滅之主彷彿對昂哥的順從非常滿意,他輕輕打開房門,不過在開門之前的一剎那,他用手指畫了個圓圈。
昂哥並不知道不滅之主在搗什麼鬼,他自然不可能曉得,紅公爵、那些空騎士、亡靈巫術師和嗜血殺戮者,原本正沿著走廊摸索前進,突然間走廊化作一張無形的大嘴,將他們瞬間吞沒,幾秒鐘之後一切又恢復了原狀。
跟著不滅之主一路看去,昂哥才知道這裡比他想像的還要巨大。
此刻他所在的地方,是離地面十多米的地下,這條走廊看上去是直的,其實是一個環形,所以永遠都不會有盡頭。
走廊兩邊有兩千多個房間,這些房間曾一度住滿了人,但是現在已荒廢了幾個世紀,因為沒有人住,所以不滅之主也懶得打掃。
除了這層住宅區之外,下面還有兩層,一層是倉庫,一層是實驗室。在這個環形走廊的中間,還有另外一幢獨立的地下室,但是不滅之主似乎一時之問還不想讓他知道那裡有些什麼。
想要把這裡全部參觀一遍,短時間不可能做到,所以昂哥請那位不滅之主領著他,在實驗室區轉了一遍。
這裡的一切令他咋舌,實驗室區雖然沒有上千個房間,卻也有三百多個大大小小的實驗室,大多數的實驗室都用銅鐵澆注了一層。
「這裡曾經非常熱鬧。」不滅之主彷彿在緬懷著過去的歲月一般,一邊歎息著一邊說道:「最多的時候,甚至有一千多人,但是後來,年輕人漸漸無法忍受這裡的與世隔絕,所以一批接著一批離開了,最後剩下的不到一百人。」
「為什麼現在會如此荒涼?」昂哥問道:「難道離開的人沒有一個再回來過?」
「因為每一個選擇離開這裡的人,都發過誓不再回來,為了不洩漏這裡的一切,他們在離開之前清洗了記憶。」不滅之主似乎並不打算隱瞞,非常乾脆地回答道。
知道這個答案,昂哥並不高興,因為他擔心,或許不死之工會為了保守秘密而將他殺死。
「不是還有一百多人嗎?」昂哥連忙另外找了一個話題。
「死了。人的壽命是相當有限的,生老病死是必然會有的自然規律,想要擺脫這種束縛,就只有和我一樣,變成非生命形式的存在。」
不滅之主的回答,完全在昂哥的預料之中。
「外面的那些人呢?是你們的後代?」昂哥繼續問道。
「你猜錯了,最後留下的人沒有一個擁有後代,有些人是因為對巫術研究太過沉迷,放棄了結婚和生育。你應該很清楚,這樣的人在巫術師裡有很多,而大多數人是因為他們和我一樣,都是死靈巫術師,我們不可能有後代。」不滅之主說道。
「那麼他們是什麼?」昂哥既驚訝又奇怪。
「是另外一批人。」不滅之主的回答很簡單,不過他馬上解釋道:「最初是為了某項試驗,我們將他們的祖先弄到了這裡來,之後,他們就和外面的魔獸一起成為了這裡的守衛。」
不滅之主的冷漠,讓昂哥感到有些不舒服,這讓他聯想起亞法大革命之前的貴族對待奴僕的態度,對於生於大革命之後的他來說,非常難以接受。
不滅之主根本沒有去注意客人的感受,很久沒有外人到來,也很久沒有機會說這些,所以他鄉多少少有些沉溺於往日的回憶之中。
他一邊走,一邊指點著兩邊的畫像:「隱居在這裡的最初那批人,全都是被瘋狂的保羅一世,那偏執狂般的針對巫術師的迫害,逼迫進入這裡,當時總共有二百二十七人,其中有四十五對夫妻。」
昂哥並沒有不滅之主的感受,他心中暗想,這實在是一個可怕的比例,難道巫術師都是獨身主義者?
不滅之主繼續說道:「因為逃到這裡的人全都是巫術師,巫術師是強大的,同時也是脆弱的。沒有戰士或者其他能夠提供保護的人,除非像我一樣,將自己變成不滅之主,要不然很容易被殺。
「而那個時候,正是教廷權威最盛的時候,大陸上的所有王國,除了巫術師之外的所有強者,全都聽從教廷的號召,最初進入這裡的那些巫術師,處境岌岌可危。
「為了抵禦教廷的追殺,開拓者們製造了很多魔獸,用來替代戰士、弓箭手和斥候,最初的想法只是為了自衛,當然也有一部分人希望能夠藉此機會創造出一支魔獸兵團,對教廷發起報復,不過那畢竟是少數。
「後來製造魔獸漸漸變成了一種研究,並且由此創造出一種體系,一種完全不同於原來巫術的全新體系,這種新的體系更加適合初學者,也更適合於巫術研究。
「開拓者們開始從外面帶進一些失去雙親的孤兒,讓他們學習新的巫術體系,這些人裡擁有巫術天賦,最終學會巫術的,都收入到這裡,成為我們之中的一部分。
「而那些無法成為巫術師的人,就居住在外面,成為了這裡的守護者,同時他們也負責生兒育女,給我們提供學徒的來源。
「不過在我個人看來,這樣做絕對是一件相當錯誤的事情。」不滅之主的嘴角流露出一絲輕蔑冷傲:「開拓者們的後代,從小接受的就是父母的言傳身敦,所以巫術對於他們來說,是願意花費畢生,全心投入的事業。
「但是對於那些從下面挑上來的幸運兒來說,巫術是他們出人頭地,獲得更高地位的手段。」
聽到這裡,昂哥頗有些汗顏,因為他對於巫術也是同樣看待。
「而且經歷了五、六代人之後,最初的開拓者全都去世了,他們的直系後代,人數越來越少,那些幸運兒和他們的後代,並沒有受到過數廷殘酷的迫害,他們所希望的是走出這裡,到外面的世界去,憑藉他們所擁有的巫術力量,獲得更高的地位。」
不滅之主的語氣變得越來越重,昂哥甚至猜想當年或許還曾發生過些什麼。
昂哥終於明白野人嶺的來歷,他甚至確信那些野人空有強大的巫術力量,但是文明程度極低,也是因為眼前這位不滅之主的憤怒。
「所以在此之後,你們雖然仍舊傳授外面的那些人巫術,但是卻再也沒有讓他們進入這裡?」昂哥試探著問道。
讓昂哥意想不到的是,不滅之主居然愉快地笑了起來:「你又說錯了,真正的原因是,幾個世紀以前,我在巫術研究方面又有了新的突破,他們所擁有的力量,是我試驗的結果。」
聽到這些,昂哥微微一驚,與此同時他更加小心起來,因為他已知道對方的為人——這位不滅之主可不是正人君子的典範。
「想不想擁有更強大的力量?我知道,你身上的麻煩不小。」不滅之主用溫和又充滿誘惑力的聲音說道。
「您怎麼知道的?是心靈讀取術?」昂哥吃驚地說,他心裡很不舒服,不過實力差距太大,讓他發作不起來。
幸好不滅之主的話,讓他稍微安心了一些。
「不,這怎麼可能?你難道忘了我已把自己變成不滅之主,現在的我連催眠別人也做不到,除了死靈系的巫術,其他系的巫術與我徹底無緣,有關你的事情,我是從你那位死去的同伴那裡得知的,對我來說,和死靈溝通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不過不滅之主接下來的話,讓昂哥的臉色頓時變得異常難看起來。
「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個損益實驗體?你剩下的時間不會超過六年。」
「損益實驗體?」昂哥一下子拉長了臉,他當然知道損益實驗體是什麼東西。
在那三千多種神賦戰士類型的後面,是無數損益實驗體的屍骨,是為了創造出某種特定的神賦戰士,而用大量的活人進行試驗,這些損益實驗體,無一例外壽命都會大大縮短。
不過昂哥也不是完全相信不滅之主的話。他變得猶豫起來。
回想起當初的調令,再想到軍事情報處的那個胖子長官,昂哥突然間意識到,軍事情報局其實並不在意他們這群間諜,事實上,軍事情報局讓他們做的事情,都不是一個間諜真正應該做的。
一直以來,軍事情報處好像都把他們當作是炮灰,甚至可能是掩護真正間諜的誘餌,那個胖子長官的傲慢,也顯得合情合理起來,因為自己對於要把他們犧牲掉的軍事情報處來說,是一個失去了控制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