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蒼白的月亮,像是一個被痛苦纏繞、不停哭泣卻把臉哭腫了的人臉,懸掛在高高的天空之上,它透過窗子的縫隙,憂傷地看著在鐵籠子裡正受著磨難的阿拉塔列爾-昂哥。
一到深夜,莫名得刮起了大風,這股風吹得十分起勁,一次又一次地從這個屋子吹到那個屋子,帶著肆掠一切的衝勁呼嘯而過,裡面夾雜著的彷彿是那些為昂哥鳴不平的風之精靈,它們充斥在大風裡,帶著這裡所有的屋子發出嗚嗚的悲號,一扇又一扇被吹得搖來蕩去的窗戶板,也跟著發出匡匡啷啷的響聲。
就是在這樣一個顯得混亂而又嘈雜的夜晚,在大部分人都已酣然入夢的時候,從昏迷之中甦醒過來的年輕獵人卻在牢籠中做著他自己的事情。
在那被鐵欄杆柵起封鎖著的角落裡,響起了一陣陣細微的嚓嚓聲,這些聲音被風之精靈那不停在屋子四周肆掠的響動所掩蓋,幾乎讓人察覺不到。
時間回到吉斯、拉姆巴巴和芬妮戲弄昂哥的那一刻,昂哥在又急又怒的情緒之中以及身體再也承受不住閃電所造成的麻痺傷害之後,他暈過去了。
過去了沒多久,這個擁有強壯體魄的昂哥在自然精靈的幫助下,慢慢從鐵籠子的欄杆前甦醒過來。
此時的昂哥再也不吼不叫、不發一語了,他看了一眼地上那件疊得整齊的鹿皮短上衣,默默地撿了起來。
昂哥終於從極度的憤怒中冷靜下來了,他也感到了那被紅須用大鐵錘砸斷的手臂處所傳來的疼痛,那裡彷彿撕裂了一般不斷傳來劇烈的疼痛感,這樣的感覺讓冷靜下來的昂哥更加清醒。
已經從憤怒中情形下來的昂哥知道,如果繼續任由情緒傾瀉,像剛才那樣盲目地憤怒下去,他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茜莉婭。
昂哥想起了剛才昏迷的時候,自己所做的那個夢。
在夢境之中,他騎著戰熊阿曼尼在空中愜意地飛翔著,他越過了一個又一個高高聳立著的冰峰雪谷,而茜莉婭就在他的身後,柔軟的小手緊緊地抱在他的腰上,茜莉婭的腦袋則靠在他的寬厚的背上,長長的頭髮不住地被風吹拂到昂哥的脖子上,他覺得麻麻癢癢,卻異常地舒服。
兩人就這麼騎著阿曼尼在空中翱翔,飛過山際,越過雲彩。
兩人一起說著快樂的話,一起唱著甜蜜的歌。
茜莉婭的聲音仍然是那麼的動聽。
飛著飛著,昂哥帶著茜莉婭終於跨越了托維爾山脈,飛回到了茜莉婭在「卡斯屈萊」那久違了的家,而在那裡有一個白鬍子的老爺爺在下面等待著茜莉婭。
那是茜莉婭幸福的臉龐,她在暢快得笑著,笑得露出臉上的圓圓酒窩,笑得流出了歡樂的眼淚。
然後夢就這麼醒了,淚水沾濕了昂哥的眼圈,他連忙用手使勁擦去,不讓淚水滾落。
昂哥猛地站起身來,他把所有的仇恨和憤怒,都變作了一個意念,他一定要從這裡逃出去,也一定要救出茜莉婭。
既然有了希望那麼便也有了耐心。
昂哥要先把斷了的手臂接好,他花了點時間,小心地一點一點將被敲斷的手臂骨頭對上,慢慢接續起來。
由於找不到合適的東西來固定,昂哥只得把他的那件鹿皮短上衣絞成一圈,慢慢往手臂上套去,昂哥悶哼一聲,他的臉色在鹿皮衣套到骨頭裂縫的時候變得唰白。
昂哥緊緊咬住牙幫子,這是最痛的時候。
終於鹿皮衣緊緊地綁在了手臂砸斷的地方,昂哥稍微活動了一下手臂,雖然斷了的地方仍然有些疼痛,但是已經不會對他的行動有所妨礙了。
做完這件事情之後,昂哥再次打量著四周,他前前後後、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由於這個鐵籠子是靠著牆壁柵出來的,因此除了鎖得牢牢的鐵門欄,就只有角落的那兩片呈直角的牆壁了,在牆壁的高處有一扇小窗子。
昂哥念動著咒語,他想要借助風之精靈的力量,看看從牆壁高處的窗子那裡能不能發現些什麼。
隨著自然巫術的效果在咒語的召喚中顯現出力量,昂哥感受著風之精靈在身邊的環繞,他覺得自己的身體開始變得輕飄飄的,彷彿沒有一丁點的重量一般。
於是,昂哥輕輕向上一縱,他輕而易舉就攀到了鐵籠子的上方,穿過一道可容人通過的寬敞縫隙。
昂哥離窗子就只有幾米的距離了,他彷彿已經可以觸摸到那蒼白的月色光華,突然,昂哥猛然間覺得自己的腳被往下一拽,他從上面跌落了下來。
在落下來時,由於有風之精靈的保護,昂哥沒有受傷,他朝這次意外的罪魁禍首看去。
原來是白熊阿曼尼,它看見連在自己身上的鏈子繃得直直的,於是就拽了一下,沒想到這一拽就把它的小主人給拽下來了。
看著阿曼尼那一臉無辜,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的樣子,昂哥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他輕輕拍了一下白熊的大腦袋,給了它一巴掌,作為對它的懲戒。
不過,這些鐵鏈子確實是個麻煩,自己的鐵鏈子連著白熊阿曼尼和霜寒亞龍。
他放棄了再攀一下的想法,帶著兩頭這麼重的猛獸從那麼小的窗子上穿過去,貌似也是不可能的。
昂哥站在原地,他繼續尋找從這裡逃出去的辦法。
他打量了一遍眼前的牆壁,用手摸了摸,這些牆壁是用碎石砌成的,為了使它更堅固,還用粗糙不平的大石塊嵌住其間的空隙裡,既然是這麼做成的牆,那麼就一定有薄弱的地方。
昂哥順著牆根轉來轉去,他把耳朵貼到牆上去,然後敲敲牆壁,沉悶的聲音從石塊之間傳來,這裡不行,昂哥又換了一個地方,他在用聲音的迴響來尋找這個厚實牆壁中的薄弱點。
這時,在反覆的嘗試之中,昂哥彷彿聽到石塊之間有一種幾乎察覺不出的響動。
昂哥的眼睛裡,閃出了一絲希望的光芒。
他連忙用攥緊了的拳頭朝著發現的地方使勁一砸,牆壁上掉了一層碎石,由於聲響大了些,引起附近其他鐵籠子的人發出了幾句抱怨的咒罵。
昂哥連忙停了下來,等了一會之後,確認沒有人在注意著這裡,昂哥蹲下來用手去扳了扳已經露出石頭的牆壁,他小心地把幾塊活動的石塊從牆壁上摳了出來。
接下來怎麼辦呢?昂哥悶頭想了想,目光落在白熊阿曼尼身上,要不讓它來試試,可是阿曼尼掀起的動靜一定會驚醒周圍的所有人,甚至會引來紅須的注意。
怎麼辦才好?如果有工具的話,應該可以輕易將這裡鑿穿。
可是自己手無寸鐵,上哪裡弄鑿穿牆壁的工具?
在那些盜賊們抓住自己的那一天,他身上所有的東西全叫那群盜賊給搜走了,什麼都沒有留下來。
在昂哥無計可施的時候,他忽然想到了什麼,他一把跳了起來,來到霜寒亞龍的身旁,他拍了拍這個老夥計,然後伸手從它的尾巴下,取出了一把獵刀,這正是昂哥藏起的那把獵刀。
昂哥用手撫摸著他那把熟悉的獵刀,這是母親弗蕾亞親自給自己祈禱過的獵刀,他實在捨不得在這種情景下使用它,用它那鋒利的刀刃來鑿牆,可是為了救出自己,為了救出茜莉婭,為了將來能夠帶著茜莉婭一起逃離這裡,眼下只能夠使用它了。
希望母親弗蕾亞能夠在天上給予自己以力量,昂哥虔誠地托起獵刀,雙腿跪地,透過高牆上窗口的縫隙,望著遠天的星星和月亮,默念了一陣。
於是,在大風嘶吼的深夜之中,在黑暗的牢籠一角,傳出了那細微的用刀鑿牆的嚓嚓響聲。
昂哥小心提著獵刀不住挖著牆壁,並不斷將露出的碎石扒開。
在獵刀的幫助下,一塊又一塊活動的碎石被昂哥從牆上摳了出來。
由於有些石頭上有著鋒利的稜角,很快,昂哥的手指磨破了,流出了一滴滴殷紅的鮮血,不過昂哥卻毫不在意,他仍然將注意力放在牆壁上。
終於挖開一大部分了,接下來要留心不要被人發現,導致前功盡棄。
於是,昂哥挖一陣,停一陣,再挖一陣,再停一陣,然後他還會時不時地到鐵籠子的欄杆前向外張望一下動靜。
突然,昂哥發現一些輕微的細細腳步聲從屋子的門口傳來,他連忙緊張地停了下來,他走到鐵欄杆前朝著腳步的動靜處望去。
在屋門口的火把下面,有一個拉長的黑影,昂哥大瞪著眼睛,再仔細一看,竟然是一個瘦弱人影朝自己的鐵籠子這邊走來。
昂哥連忙將白熊阿曼尼拉過來,讓它龐大的身子擋住被鑿開的牆角,然後自己也緊貼著牆壁坐下。
門口火光下映照的拉長人影,來到了昂哥的鐵籠子前,那人走近鐵欄杆,然後不聲不響地站在那兒,朝著鐵欄裡面不住地探視。
當看到是這個人的樣子時,昂哥原本眼睛裡放出的仇恨和充滿敵意的目光轉變成了無比的驚訝和詫異。
微弱的火光和清淡的月光一起映照在那個人身上,站在鐵欄杆前的,正是之前被紅須使勁擲出卻被昂哥接住的那個面容清秀、身材纖細瘦弱的短髮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