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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太極劍以柔克剛,招式緩慢而變化jīng微;風雷刀刀勢如狂風驟雨、勁雷閃電,一招快似一招,一式緊似一式。外面人看來似乎武四霜佔盡上風,莊繼慈如汪洋中的一條小舟,顛簸於驚濤駭浪之中,頃刻便要沉沒。但其實武四霜卻越打越心驚肉跳,莊繼慈手中的劍看上去緩慢,軟綿綿地一點力量也沒有,實際上自己的風雷刀與他一接觸,卻似遇上了一堵牛皮牆。
一堵又硬又強又韌的牛皮牆。
武四霜無論用怎樣的招式,總是攻不破莊繼慈布下的劍網。
莊繼慈的逍遙太極劍漸漸純熟,內力漸漸增強。劍尖上有一溜青光閃現,旁觀的人中有人低呼道:「劍芒。」其餘的人跟著震天般喝采起來。
劍芒是劍法練到最高層次,內力發揮到極限時才會出現的現象。莊繼慈身如無一絲份量,忽東忽西,忽進忽退,步伐逍遙之至。手中逍遙太極劍卻圓轉如意,一招一式,中規中距,便是出虛道長再生,也不過如此。
武四霜的風雷刀漸現褐紅色,發招時,真似有雷聲自天邊滾滾而來,到莊繼慈的身前轟然炸開。這也是風雷刀使到最高階段時才會出現的。當年血手神魔的兵器便是風雷刀,在場的老一輩武林人士多有吃過血手神魔虧的,此時見風雷刀揚起一團紅霧,將武四霜包圍在其中,武四霜彷彿也如血手神魔當年一般威武,風雷刀也似當年一樣鋒利。
可是武四霜畢竟不是血手神魔。起碼他沒有血手神魔的超人的內力。
風雷刀和神魔指一樣,是極耗體力的,武四霜攻出數十招,不見有功,長此下去,定會力竭,他心中突然一動,心道:我新習的間隔掌力,不知是不是有用。當下跳出圈子,將刀往前一伸,停在半空中,道:「莊兄果然好武功,我們不要再打了。」
莊繼慈與武四霜打了半日,也的確知道自己沒有勝他的把握,當下哈哈一笑,道:「你的武功也不錯,不過不打是不可能的。我們各為其國,今天定要分出個勝負來的。」說著也將劍向前一伸,搭在武四霜的刀上。
武四霜的臉色一變,道:「莊兄,你不要欺人太甚。」
莊繼慈爭鋒相對,道:「姓武的,不是我欺人太甚,實是你金國欺人太甚。要知道你腳下的土地是大宋的土地,你金國佔我國土,害我百xing,今天我要討回一個公道。」
武四霜獰笑道:「公道?只怕你這輩子是沒有希望了。」
莊繼慈看他滿臉笑容突然一收,心知不對,可是武四霜的風雷刀與自己的劍架在半空中,刀中也沒有什麼內力攻過來,不知武四霜的話是什麼意思。便在此時胸口如遭雷擊,人竟被打得飛了起來,將少林寺的牆撞塌了半邊。
武四霜的間隔掌力乘莊繼慈說話的當兒從風雷刀中傳了過去,這間隔掌力是天下第一奇怪的掌力,能夠傳入人體內,過得片刻再發作。此時便如是武四霜待莊繼慈舊力已盡,新力未生時一掌擊中莊繼慈一樣。
莊繼慈大意中計,見武四霜的風雷刀直奔自己小腹而來,心中一涼,道:「我太大意了。瓏妹,對不起你。」他知道自己此時無法抵擋得住風雷刀。
智渡禪師一招「袈裟伏魔功」佔了上風,後繼招式緊跟而上,將孟子達擊得昏天黑地,分不出東南西北,只覺得眼前都是紅乎乎的一片。
智渡禪師本是少林寺的方丈,在武林中的地位顯赫,這一招事先不打招呼而出手,實際上與他的身份大為不合,但一則救人在急,二則今日護寺為第一要旨,其餘細枝末節、個人名聲,都可暫時放下、權宜從事。
孟子達接連變了十幾種身法,頭上始終罩著大紅袈裟,大為吃驚。
智渡禪師見孟子達身法變化得著實奇幻,年紀輕輕已有如此身手,實在難得,心中便存了愛惜之心,下手稍緩了一緩。
孟子達轉了數圈,終是擺脫不開袈裟的陰影,見自己七繞八繞,繞到了如來佛座前的一口燒香銅鼎前,便順勢一踢,將一口千餘斤重的銅鼎向智渡禪師踢去。自己輕輕一躍,站到了如來佛拈花狀的手指尖上。
智渡禪師但聞「鏜」地一聲,眼前升起一團煙霧,卻是銅鼎中的香灰瀰漫開來,他眼前一花,已失孟子達所在,伏魔袈裟功也變成無的放矢了。
八大金剛所剩的七人卻看到孟子達躍到了如來佛像上,在出家人眼裡,如來乃是佛主,自高無上,孟子達之一舉動,對如來佛極是不尊,紛紛圍上去。只是眾人怕毀了佛像,也不敢輕易出手,只是圍在佛像下,痛罵不已。
少林寺開寺千年,像這樣眾和尚圍在佛座下謾罵的恐怕從未有過。不過出家人平素不相打相罵,所罵之詞極為貧乏,翻來覆去不過「下地獄」「孽障」之類,無傷大雅。
曲畫詩罵起來卻厲害得多,不過她是女孩子,「縮頭烏龜」「王八蛋」之類,仍不能將孟子達罵下佛像。曲畫詩眼珠一轉,忽然看到地下的巴小鳳。巴小鳳今日連連受刺激,先是父親變作了人見人恨的大魔頭皇甫仇,再是母親自刎以謝天下,彷彿大病一場,手足俱軟,頭腦一片混沌,如在惡夢之中一樣。被曲畫詩一把抓到臀前,她身負武功,竟也不知掙扎一下。
孟子達與巴小鳳新婚不久,關愛非常。雖然他娶巴小鳳,有一半是為了巴蜀大俠之名,可以為大理國的安全多作保證,但是他對巴小鳳也不能說沒有感情,所以看到曲畫詩抓住巴小鳳,巴小鳳頭低垂,心痛異常,叫道:「男子漢一人做事一人當,有怨有仇找我就是,同我妻子什麼相干?」
曲畫詩一撇嘴道:「男子漢大丈夫躲起來了,我只好找她。所謂父債子償,夫債妻償嘛,何況我也不是男子漢,做這種事一點也不臉紅的。」
曲寒風見女兒這種做法,在違俠義道,待要出言喝止。公孫泰用肘撞了撞他,悄聲道:「無妨,你女兒年紀雖小,已有主見,看下去再說。」
孟子達大急,道:「你,你將她放開,我下來與你們決一死戰。」
巴小鳳聽丈夫還關心自己,像是有了主心骨,精神一振,道:「你萬萬不可下來。」
曲畫詩拍了拍巴小鳳,道:「知道危險還敢來少林寺搗亂?」
孟子達見巴小鳳醒來,自己也不可能在佛像上躲一輩子,大喝一聲,躍下佛像。他躍下佛像之前便已想好退路,曲畫詩、智渡禪師和七大金剛一齊向孟子達撲去時,孟子達俯身一滾,抱起巴小鳳,一招「瞞天過海」,已躲到了香爐之後。
八大金剛合力一掌,只將大雄寶臀的臀前打了一個大坑。
孟子達僥倖脫險,但八大金剛已發出,這回是擊向二人藏身之處的銅鼎。
八股掌力,加上銅鼎的千斤份量,孟子達和巴小鳳若是被擊中,他們縱有通天徹地之能,也不免給壓成肉餅。
當,一聲巨響,銅鼎在八大金剛合擊之下,向巴小鳳、孟子達飛來。孟子達心裡一寬,道:「我要死了,什麼家國之恨,什麼保國衛土,都與我無關了。」一時間,他感到無比地輕鬆。他懷裡的巴小鳳也是一樣,起碼這一輩子,還有一個愛她的人,同她一起死。作為一個女人,還有什麼比之更欣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