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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下了五雲山。季晚晴無法騎馬,走得甚慢。不過初夏季節,五雲山正是最為美麗的時候,沿途綠竹遮天蔽日,山徑高下屈曲,延緣數十里,時有時無,道旁溪水叮冬,如奏絃樂。時有鳥聲啾啾,遠山梵聲古唱,悠然而至,是五雲寺的廟音,一派清靜、絕塵的世外桃源的味道。
眾人走走停停,說說笑笑,倒也頗不寂寞。
智律禪師聽得遠處梵音清唱,忽問道:「這地方叫什麼名稱?」
紅蓮會中的臨安玉荷分會中有弟子對這兒十分熟悉,立刻道:「叫雲棲竹徑。這兒翠竹成蔭,仰面不見rise,彷彿整個人都在竹子的懷抱之中一樣。」
智律禪師道:「我聽那林深山高之處,鐘磬之聲不斷,向佛之心常有,不如叫雲棲梵徑的好,還可渡化於人。我佛慈悲,便在這種地方渡人。」他頓了頓,又道:「可是刀樓戾氣太盛,不能化解,只好用降魔的手段了。」
董千絕道:「刀樓在這麼一處風水寶地,不知好好珍惜,卻非要與武林為禍。我不為刀樓可惜,刀樓是自取滅亡。但糟蹋了如此好景致,當真叫人心疼不已。」
這群人直走到天漆黑了才到臨安。好在臨安的湧金、清波、錢塘三門要到極晚才關,眾人怕數百人一起進城太過招搖,便分散進城。惜別之時,自然又有一番動人之處。
季晚晴這次一力救了眾人,群雄都是極講感情之人,一一在他的擔架邊走過告辭。季晚晴在西湖邊將他們一一送走,卻發現自己成了無主孤魂,不知要上哪裡去了。
江南藥王莊固然是沒有了,新安江畔的晚晴山莊也早被燒成了一片灰燼。
棋莊更是回不去了,巴蜀走時的神情,又傷心又蒼老,季晚晴覺得自己萬分對不起他。
辛十一娘和辛玉儀倒是十分熱情,但紅蓮會乃是女子的幫會,自己年紀已經不小,去了難免會有閒言碎語,於辛十一娘面子實在不太好看。
辛玉儀心中自然是十分希望季晚晴隨她們母女到南京去的,但她一個姑娘家,又怎好開口?忽然一旁的曲畫詩悄聲道:「師姐,我若能說動季哥哥去咱們紅蓮會,你怎麼謝我?」辛玉儀心中一動,心知這新收的小師妹刁鑽古怪,武功不高,主意不少,但她向來矜持,此時心中歡喜,臉上卻不表現出來,淡淡地道:「去不去同我有什麼關係?」
曲畫詩假作失望地道:「原來你並不希望季哥哥去的。那就算了。」
辛玉儀在她耳邊輕輕道:「小心我叫娘替你找一個極厲害的婆家,把你嫁掉。」
曲畫詩湊在她耳邊道:「還是師姐先嫁吧。」說著一笑逃開。
辛玉儀一跺腳,道:「畫詩,我是你師姐,對不對?」
曲畫詩見她面色沉重,嚇了一跳,道:「師姐,怎麼了?」
辛玉儀道:「你入門第一天,就不聽師姐的話,以後我還怎麼管教你?你先自己打自己十下板子。另外的懲罰,待我想好了,再作處置。」
曲畫詩知道她在開玩笑,道:「小妹不敢了,師姐息怒。」說著走到擔架旁湊在季晚晴耳邊道:「晚晴哥哥,我告訴你,紅蓮會耳目遍佈中華大地,查找鍾猛海易如反掌。據說毒教的總壇設在江西彭蠡湖的釣磯山,那兒自紅蓮會的總舵南京水路上過去,十分便捷。」
季晚晴聽得眼睛發亮,大喜道:「多謝指點。」
曲畫詩抿嘴一笑道:「到時候吃喜糖可別忘了給我多分一點。」
季晚晴一愣,不明白怎麼會同喜糖聯繫到一起,見辛玉儀滿面羞紅地轉過臉去,雖然在夜色中看不他明,但是也是十分動人,心裡不由得一蕩。他扭頭對辛十一娘道:「晚輩有個不期之請。」
辛十一娘見女兒的神色,早想勸季晚晴去紅蓮會養傷。曲畫詩與季晚晴的耳語聲音雖輕,但她何等耳力,自然聽得一清二楚,故而季晚晴一開口,她已知道他在想什麼,心道:你雖非因玉儀去南京養傷,但你同去玉儀必定十分開心,故而喜道:「請講。」
季晚晴想講,卻又忽覺得不妥,支唔起來,將曲畫詩和辛玉儀在一旁急得直歎氣。
辛十一娘問道:「你可是要去家中看看?」
季晚晴垂首道:「晚輩已無家可歸了。」
辛十一娘道:「那麼你可願同我到南京紅蓮會總舵看一看,養好傷再說。」
季晚晴道:「也只有這樣了,就怕就怕不太……這個……方便。」
辛十一娘道:「你不要聽外面的人胡說八道。紅蓮會並沒有那麼多的規矩,雖說會中弟子均是女子,但也不禁婚姻。紅蓮會並不是尼姑院,不讓男子涉足的。你放心地去好了。」
三人當中,最高興的自然是辛玉儀,她雙手一拍,轉了半個圈,衣衫飄飛,宛然若仙。
此時眾人在刀樓吃的那點東西早無影無蹤,辛十一娘道:「我們該上哪兒弄點吃的才好呢。」辛玉儀道:「我們上李記小吃店。那兒的餛飩可好吃了。」
季晚晴也想去看看那個替自己報信的藥王莊李老闆。不料來到昭慶寺邊,李記小店卻黑燈瞎火的,門上已結上了一張蜘蛛網。季晚晴心裡一驚,曲寒風心知有異,早推門進去,點上蠟燭,卻發出一聲驚呼,道:「有個死人。」
李老闆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已死了有一段日子了。辛十一娘察看了一下傷口,道:「好狠的刀樓。」脖子上一刀,十分乾脆利索,正是刀樓的殺人手法。
季晚晴垂淚道:「是我害了他的。」那天季晚晴和辛玉儀一直被刀樓的人跟蹤,刀樓的人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李老闆的。辛玉儀怕季晚晴太傷心,不利於傷口,勸道:「仇人已被我們殺了。李老闆的仇也報報,我們還是盡快讓他入土為安吧。」
這晚上一行人當天就住在昭慶寺旁的店裡。
第二天眾人葬了李老闆,便即僱船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