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沐夕大腦一片空白,然後從一團白光中走出一抹身影,他抬首,淡漠的眼神忽轉陰戾,「如果你是她,你會傾心於身份低微的太僕寺少卿嗎?如果你是她,你會傾心於身份低微的太僕寺少卿嗎?……」這句話不斷的充斥著她的腦海,幾乎快要將她的腦袋撐破了。
「撲通」一聲悶響,讓沐夕稍稍緩過了神,她遲緩的瞟了過去,卻發現澹台靖昊靜然倒在了門階處,於是急忙起身跑了過去。
澹台靖昊已經爛醉如泥,怎麼叫都叫不醒,沐夕沒有辦法,只得將他送回了將軍府。
可到了府上,澹台靖昊死死的摟著沐夕不放,也不讓旁人扶他,沐夕無奈,硬是將身上沉重的澹台靖昊扶到了臥房。
「大人,大人……」沐夕將澹台靖昊放在床上的同時,自己也被他順勢拉到了床上。她躺在那寬厚的胸膛上,很是為難。
不過,幸好有澹台靖昊的乳娘蘭姨在,她笑著幫沐夕掙了出來,「大人很重吧。」
「還行。」沐夕擦了擦額上的細汗。
那些妾室與歌姬聽到澹台靖昊被人送回來之後,紛紛趕了過來,個個皆是貌美的女子,但她們雖然來了,卻都侯在門外,待蘭姨出來回話,「大人沒什麼大礙,只是飲了太多的酒,無需憂心,都回了吧。」她們又都散了去。
男子三妻四妾實屬正常,所以見到澹台靖昊有那麼多姬妾也並不驚奇,可令沐夕詫異的是——澹台靖昊偌大華麗的房間裡居然沒有一件女子用的東西。
沐夕由丫鬟引著往回走,隔著瀲灩的水光,望見澹台靖雪優雅的倚著美人靠,素顏淡然,雖著哀愁,卻也是楚楚動人,讓人憐惜。
若赫連長君果真傾心於她,又有何奇怪呢?她這樣想著,莫名的多了些許自嘲的傷感。
出了將軍府,沐夕不知不覺的竟走到了馬場,門外的守衛與她說話,她卻渾然不覺,彷彿失了魂魄般木木的走進了林間,芳菲時節,萬木蔥蘢,似血的杜鵑花肆意綻放,微風輕顫著那片片薄弱的花瓣,沐夕這才緩過神,定腳望了望周旁,萬分詫異——自己怎麼來到了這裡?
又是一個杜鵑花綻放的季節,沐夕摘了一片葉,放在唇間,吹了幾下,不禁搖首歎息,想到了那日倚樹而坐的赫連長君,頓覺百感交集,手指撫著千溝萬壑的紋理,緩緩坐下身,倚樹閉目,花香襲人,微風陣陣拂面,她可以聽到樹葉細碎的「沙沙」聲,還有各種蟲鳴。
難怪他喜歡坐在這裡,沐夕唇角勾起了一抹笑,隱約的,她感覺到了有人闖進了原本的寧靜中,雖然他的輕功極好,但那種感覺,讓她清晰的分辨了出來。
可她此刻,最不想見的——便是他。
沐夕睜開了眼,看到長君立在身前,靜默的望著自己,於是別開視線起身拂了拂衣服,淡漠的錯開身,旁若無人的走開。
長君拉住了她的手臂,「放開。」沐夕懶的回首,冷漠道。
「我來,你就要走?」
「不然呢?」沐夕回望著又是一副淡漠模樣的長君,壓抑的情緒一下湧了上來,推開他的手,仍盡可能的穩著呼吸,「你說,我便信。我很傻,是不是?」長君仍是立在那裡不回話,彷彿猜到些許。
「一個是澹台府的千金,一個是太師府的公主,而我,我是什麼?一個孤兒,一個穿著男裝無權無勢的女孤。」沐夕望著他依舊毫無波瀾的雙眸,心已經冷掉,「赫連長君,你一定在笑我,對不對?是,我是傻,我是笨,你就笑好了。本姑娘玩不起,不玩了,告辭。」沐夕壓抑著激動的情緒,淡言淡語的轉身就走。
一直仿若木雕的赫連長君猛然拉住了她,「怎麼?赫連少卿還有什麼事嗎?」沐夕表面雖平靜,可心裡卻在著急的默念:赫連長君你說話啊,解釋啊,哪怕只是一句。
可赫連長君卻鬆開了手,未言支字片語。
沐夕怒然轉身離開,為何,為何你連一句解釋的話都不肯講?你當真是在騙我?
花似血,盈盈飄落,那離去的人影,永遠也不會看到,她身後立著的男子,凝視著她的杏眸是怎樣的深沉悲慟。
若可以選擇,他情願從未與她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