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過去的女子被一個身形壯碩的男人扛在肩頭,那人只微微跟殷慕楓鞠了一躬,就帶著女人朝著天牢更深處走去。
「榮王,你一定要這麼決絕嗎?藍末從來沒有逆過你的意,你為何連她都不放過?」龍炎洛手中的鎖還沒有完全開啟,他一邊激怒著面前的人,一邊用手中的扇穗絲撬開鎖頭。
「我決絕?她的心又何曾在我這裡過。你用赤金弄亂西蜀的商行行情,你讓大姐跟四哥的人遊說我的手下,這些賬我又要怎麼跟你算呢。我先不說末兒,龍炎洛你做的事情又能比我乾淨幾分呢?」殷慕楓聲色俱冷,一抹陰險地笑意在面上顯現,無商不奸,說的就是此刻面相猙獰的榮王爺。
「你放了末兒,我隨你處置。」龍炎洛重重地說道,嘎吱,鎖芯鬆動的輕微聲響,他的手沒有禁錮了。
「末兒的事情今後都與你無關了。」殷慕楓忽然笑意蔚然,他背過身去,不去理會龍炎洛面露驚疑之色,他道,「因為死人是管不了活人的事情的。」
只聽得榮王帶來的侍衛上前將牢門打開,再然後就要上前捉住龍炎洛,卻是在一瞬間,雙手解除鎖鏈的他,連消帶打揍上迎面而來的侍衛,榮王眼瞅著侍衛一個個趴下,他靜靜觀賞,也不出手。
龍炎洛鎮定自若,飄舞的髮絲在額間輕掃,腳上的鎖鏈雖沒有解開,他依舊遊刃有餘地在眾多侍衛中穿行,沒有武器似乎絲毫不影響他的發揮。
「你以為今天的你還能僥倖逃過麼。」殷慕楓唇角上揚,形成一個邪氣的弧度,他忽而積聚力量,一股隱忍的掌風從龍炎洛的正前方,以凌厲的氣勢直衝而來,龍炎洛目光一瞬間彙集在忽如其來的風暴之中,世間傳聞榮王只會輕功竟然是假象,這一掌分明只用了七分氣力,卻能夠讓龍炎洛的胸口產生一種憋悶的感覺。
片刻之間,他的筋脈就被殷慕楓一掌給幾近擊碎。
「你究竟是何人……」一股腥甜湧上喉管,龍炎洛半跪在地上,一手扶住胸口,狠狠看著前面袖面輕掃的紫衣男子。
「我自然是西蜀的榮王,這點難道你今日才知道嗎?」殷慕楓的話讓人生疑,他不屑地看了看已沒有任何籌碼的龍炎洛,心間的笑意徜徉的尤其明顯,北胡的王,看來也不過如此。
「平溪村根本就沒有寶藏,哈哈哈。」一時恍然大悟的龍炎洛忽然放聲笑道,他竟是錯算了一點,「你跟滄妃根本就沒有隔閡,只怕……只怕那個癡傻的蒼洱王也是你的計劃之一……」
天牢中的頂部是中空的吊頂,因是幾百里的縱深,就算氣力十足的練武人士,御空行到半截也會跌落在地,所以此刻龍炎洛就算想逃走也是不可能的。於是當峻冷的山風呼嘯過此處時,面容俊逸的榮王,只緩緩側了側身,很是輕蔑地看向跪在牢中的龍炎洛,淡淡說道,「你錯了,我跟母妃是真的有隔閡,東方洱也確實是中了蠱,至於平溪村的寶藏,本就是個幌子。看在你將死的份上,我也不怕告訴你實話。西蜀物華天寶是事實,物產面臨短缺的處境也是事實,只是,錯就錯在你們不該覬覦西蜀,平溪村的秘密早已不是秘密,只能說你從前運籌帷幄,靠的是收買人心,而我用的也是同樣的法子罷了,加一倍兩倍的數額,本王還是負擔的起。「
仰望天空,龍炎洛第一次覺得灰色的囚服在身上穿著的是如此礙眼,他何以落得如此的地步,只是為了自己麼。想想方才藍末的一番肺腑之言,他的信念瞬間崩塌,明明是他保護她,為何到最後身邊獨獨剩下她一個人。
帝王總是孤獨萬分,到珍惜時已為時已晚,現在感慨又有何用,徒留傷悲不過是為小人所恥笑。想到此,龍炎洛恢復從前冷冰的表情,從有記憶開始,他就不曾擁有過什麼,現在不過是回到了原點,他又有什麼執念放不下的了。是了,還有他的孩子,他跟末兒的孩子,也許他看不到孩子出生的那一天了。
「押他去刑部關押,明日午門斬首。」殷慕楓最後言了聲,皇帝已將處理戰犯的權力全權交給他,小十一就算有什麼不滿,也先尋得父皇才行,因為只有他榮王知道,父皇只怕早已沉湎在詠妃娘娘設計的獻芳盛宴上,找到一個跟梨妃相似的女人雖然很難,但是找到一個易容高手確實不難,更何況此人是跟藍末同出一門的師兄,北掠影早已被他們背後的那個人所收買,那麼,這條關係線就不言而喻了。
局勢漸漸明朗,夏拂守在燈火通明的照拂殿中,隔著一座高山的紫詠宮,此刻人聲鼎沸,她額前的髮絲又白了幾根,那天無心的一句話,此時卻變成了現實。
「娘娘,不如讓老身帶著公公去請陛下來照拂殿吧。」伊嬤嬤微微躬身,極為謙恭的看著皇后娘娘稟告道。
「你覺得陛下會來嗎?」夏拂的手不停開合那一碗茶蓋,清脆的敲擊聲在安靜的宮殿中尤為清晰,「我說他肯定不會來。牧梨死了那麼多年,我當年為何就不救救她呢,也許她活著,某些人還不定那般猖獗……」
「娘娘說的是,梨妃娘娘走的冤屈,若不是紫滄殿中的那位,想必梨妃娘娘一定能好好的。」伊嬤嬤附和道,斜眼瞟了一眼身後的侍婢,又指了指娘娘手中早已涼透的茶碗,示意再去端一碗熱的來。
「呵,她不死也就更加寵冠六宮。」夏拂眉毛輕揚,不屑道。
「其實,要扳倒滄妃跟詠妃,奴婢倒是有一計。」伊嬤嬤忽然湊近皇后的耳邊,她小心翼翼地嘟囔了幾句。
「哦?」皇后夏拂聲調上揚,面色有些微紅,她問道,「你覺得能成?」
「也要看六殿下是不是真如傳言不近女色了,但是只要傳言是假的,那麼這一舉動,定然會讓此刻重蒙恩寵的滄妃,再次下馬。」伊嬤嬤看似平和,卻是一副歹毒心腸,她方才獻的計謀又怎是真正為了除掉滄妃和詠妃呢。
不如說是除掉小十一的心頭肉更好,只是於皇后而言,沒有什麼比爭寵更重要的事情了,就算是自己的孩子,若是能夠暫時利用,也是可以利用一番的,怪也只能怪生在皇宮。
「那麼,你就舀本宮最愛的夜明珠去吧。」夏拂擺擺手道,她的聲色俱冷,「那個叫藍末的女人據說是在老六的府上待過一段日子的,用這顆珠子去提親倒也不**份。」
「那麼奴婢就說是娘娘的乾女兒了。」伊嬤嬤回答。
「總之能跟小十一撇清關係,再掃掃滄妃的興致,滅滅詠妃的威風,本宮的目的也就達到了。」夏拂雲淡風輕地說道,她的面上沒有絲毫的懼怕,就好像在說一件極其好玩的事情一般。
紫詠殿中因得有一位酷似梨妃的女賓,皇帝殷非物的心情格外好,不勝酒力也生生飲下三觴,只見醉意微醺的他,全然不關心除卻面前美人以外的事情,就算現在兵臨城下,他也只是笑笑說,朕只想跟牧梨一生一世。
「皇上,期兒的事不如擇日再說,他怎麼說也是皇上疼愛的兒子,臣妾總以為給他一個機會,定能順皇上的意,再不受奸人蠱惑犯下大錯。」溫詠是個善解人意的女子,她的手輕輕撩撥皇帝的大腿,一副裝出的媚態極為不自然。
殷非物想都沒想,衝著扮作牧梨的女賓微微一笑,他擺手道,「你等等朕啊。」就見那女賓手中的葡萄很不情願地停在半空。
「你要怎麼辦問問慕楓,他說成就成。」殷非物尥蹶子,將爛攤子全權交給他目前最信任的六子,他轉頭的時候,當然沒有發現溫詠有些不能自持的身體,正在微微發抖。
她精心策劃的今日宴席,竟是敵不過一個妖妃的兒子,竟還讓她這個長輩去求那個小輩。
「參見陛下,娘娘……」伊嬤嬤穿著樸素的暗色宮裝,一副端莊的穿著與眼前華服裝扮的幾位十分不搭調,她很禮貌地行了一個大禮,見皇帝抬了抬手,她連忙起身說道,「皇后娘娘差小的來給滄妃娘娘送禮……」
「放肆,這裡是紫詠殿,是詠妃娘娘的處所,你送禮怎麼能送到這裡呢?」侍奉溫詠的貼身宮女護主心切,卻也聽出了來者不善。
本來還宮音瀰漫的紫詠殿大殿,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已經起身,沒有多餘表情的伊嬤嬤,她手中取出的是一枚發出幽幽鸀光的夜明珠,她說,
「小的問過內侍府,知是陛下及諸位娘娘在紫詠殿賞燈,這才匆匆來到這裡。也不是什麼稀罕的物件,皇后娘娘想為乾女兒在上陽燈節尋得一個機會,就特命小的送東西給六皇子,也希望陛下跟列為娘娘做個見證。
「母后竟是雪藏了一位乾女兒,慕楓怎麼會不知道呢。」從天牢趕到紫詠殿的時間對於常人來說需要很久,可是面對此刻一身簡裝,輕功異於常人的殷慕楓來說,實在簡單。只是,他來到此處找的是他那高高在上的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