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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二六二 石獄情亂(六) 文 / 清月冰藍

    「是啊,留下吧!」書生與汪鴻也勸。

    嫣紅許是沒想到謝君和突然道起了歉,一時感懷,反而不知所措了。

    同是天涯淪落人,他也曾是個殺手,也曾過著被人呼來喚去的日子。如果沒有素素的事兒發生,也許今天他會坐著李洛的位置繼續樂於被人呼來喚去風流邪尊修仙記。「箇中滋味,如魚飲水,冷暖自知。」謝君和輕輕歎息,「都別提了,今日錯在我,到此為止——書生,你不會膽敢拿老闆娘編排段子吧。汪叔,嫣紅的事兒連姓楚的都別告訴,萬一如果他還不知道。」

    另二人點了點頭。

    寒風呼嘯而過,嫣紅深深打了個哆嗦。

    「書生,你照顧著點兒她。」謝君和又重複了一遍。說得書生反倒渾身不自在。

    未及嫣紅回應,謝君和那冰涼的黑影又拋出一句話來:「另外,我殺了林老大,這小子敢欺辱你,我看不過去。」

    汪鴻想起石獄門口的那具屍首,歎息,竟是這樣的原因,林老大才招來殺生之禍?這是算咎由自取麼?

    「他?」聽到林老大的時候,嫣紅竟一陣驚顫,隨即無法抑制大顆大顆淚珠的滾落,捧著臉,幾近失聲——淚如決堤,宣洩著多年來積攢下的怨怒。不知多少回,她曾因恨而被殺意吞沒,卻又在理智中掙扎。如溺水者在巨浪裡的浮沉,如今,彷彿有枷鎖斷裂了,鎖閉在心底的恨竟一瀉千里。

    沒有人會去揣測這個已死的男人曾經給過她多深重的傷害。嚴重到謝君和要讓他一死來償贖的,總不至於太輕的。

    書生適時上前一步,給了她一個依靠的肩膀。「過去了……」他說。

    黑夜裡,淨剩下了狂風的嗚咽,還有無聲的淚。

    二人便於月下奇怪地依偎。不是情人,也不是親人,說起來連朋友也算不上。書生望著謝君和的方向,很想臭罵他一通:既然不願憐香惜玉,又為何讓別人代替著做護花使者?有那麼不厚道的漢子麼?然而他只看到一個蕭瑟的背影。

    謝君和背過了身,立在樹下,望著黑沉沉的山谷,任自己的黑袍在風中顫動,靜默不語,似乎身後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不曾看見也不曾聽見那些悲慼。

    汪鴻打破了這沉默:「怎麼救冷鳳儀,你想過沒有?」

    大家關注的焦點又重新回到了「十五日」之約。謝君和到時若趕不回去,北岸和南岸都得出大亂子。可現在,十五日卻已只剩了七日。然而從烽火嶺趕回望江台,一路換快馬,不吃不喝不眠不休,都至少需要七日。

    「趕不回怎麼辦?」汪鴻問。

    謝君和冷冷地揚眉:「不到最後一刻,不作其他打算。等著吧,看誰玩得過誰!」

    汪鴻揣測他該是有了自己的主意,卻怎麼也放不下心。

    「挪窩吧,他們該想到我們的下落了。」謝君和突然把滿地的沙土畫抹平,堆上樹枝,「趕緊的!」話音落,手中火石一閃,那樹枝頃刻間燃了起來。一把耀眼的火升騰燃燒在黑夜之中,觸目驚心。

    嫣紅簡直目瞪口呆:「你!」這不是故意把自己暴露在敵方的獠牙之下?

    謝君和卻乾脆翹起二郎腿,大大方方坐在原地了。先前不是還說撤退嗎?怎麼這就開始等人了?嫣紅著實有些鬱憤。

    「立刻會有人來接我們去見冷鳳儀。」謝君和不緊不慢道。

    正在說話的當口,黑夜中立刻浮現出迷迷茫茫的白影,閃回在山道上。起初只是若隱若現的一兩個,後來,越是靠近就越發明目張膽,直到層層疊疊地從四方盤桓堆積而來。

    「謝君和?哪裡走?」擲地有聲的呼喊,破風嘯響。

    寧靜的夜晚,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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