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長河吟曲的人,即便不是兵家,也是個有過軍旅生活的俠士。秦石如此感慨。
忽然,毫無預兆地,又有一支冷箭凌空射下,祭壇又是猛烈一陣崩塌。祭壇上的三人被震得東倒西歪幾乎無法立足,躲開了箭,又站穩——幸好只是楚濤又一次錯了音罷了。
楚濤似也預料到了這震耳欲聾的聲音,卻只是略略搖頭,深深吸氣,調整了自己愈加紊亂的氣息。但是手上的力氣半點都不曾輕減。沒有停滯,音也圓潤。從容瀟灑裡,帶著江湖人特有的果決乾脆。似乎他還是那衣袂翩翩的佳公子,單那薄唇裡,陽光一樣明媚的笑容,就足以勾人魂魄。
秦石自慚形穢。
葉曉聲暗自敬佩。
移時,曲終。隨著楚濤解開蒙眼的白布,號角與軍鼓低沉雄渾的長鳴突然奏響,地宮大亮,是頂部石窗開啟,映入明亮的日光,在地上與石牆上留下數朵圓影。地面再一次微微顫動。似乎是開啟了另一道水閘,把深壑裡的水不知何時都已退散淨了,在深塹之上,豎起幾個石墩,恰可作橋,從那祭壇起,直通向壁畫下的狹地。
楚濤以袖拭了額頭上的汗,起身,腳下卻有幾分無力。慘白的臉,映著火把的光,格外虛弱。葉曉聲扶著帶傷的秦石向他而來。謝君和殿後,望著他不放心道:「不礙事吧?」
「不妨事。此曲……殺氣過重……力有不勝……」沉重的喘息已透露了楚濤的內傷。長河吟曲的每一次彈奏,都須耗費極深的內力,何況又是這不可思議的無絃琴。氣息略有差池,則音必然失准,導致危險。此刻,心口正撕碎般疼痛著。然而,他依然若無其事地向謝君和一挑眉:「你可別口沒遮攔地找揍,真想一不留神失手把你射成刺蝟!」
謝君和笑道:「呵,記仇了?看你這斯文樣,也幹不了這缺德事!」
「噗!」秦石與葉曉聲被逗得合不攏嘴。
適才的壁畫卻在談笑間一分為二,露出一間五步見方的幽暗石屋。
石屋裡僅一張石台。石台上擱著一卷羊皮。
是什麼?碧蓮洲延續千古的傳說,竟凝結在這張羊皮上麼?
四人展開羊皮細讀。墨跡早已隨著歲月而淡去,依稀的痕跡裡,記載著一串實在找不出意義的漢字。就連葉曉聲見多識廣,望著這段不見標題無頭無尾不知哪朝哪代遺留下的文字,也只是扼腕而已。
「是曲譜嗎?」秦石依稀辨出幾個反覆出現的字,似是古籍之中的音名。
「長河吟原譜……」楚濤深深嗟歎。
另三人面面相覷,失語。
竟只是一段琴譜麼?
何以,此曲重要到要修建一座地宮來保存?何以,修建者為此設置了重重機關?何以,這曲譜卻竟與逐羽劍派的金印和紫玉令有如此淵源?曾經的逐羽劍派,究竟在此守衛著什麼?
「此曲,暗藏著底定天下的力量。」楚濤的腦海中閃回出風若寒的話語。仍有太多讓人疑惑之處。
「看!」謝君和指著石屋的三面牆壁呼喊。原來,淡淡的墨痕在石牆上勾勒出精美的畫卷。似乎,全部的秘密都已包含在這幾幅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