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踏出一路飛塵,兩側景物皆飛馳饃糊,只餘耳邊風聲呼嘯,季瑾能感到身前緊貼著的脊背傳來的溫度,方才許多莫名的煩躁都沉了下來,心裡踏實了許多。
馬蹄從城邊繞過,戰火已蔓延入城中,百姓流離失所。殺紅眼的顏軍一路燒殺搶掠,百姓四處奔逃呼號,卻仍逃不出刀槍亂箭。滿城皆被血色浸染,昔日的繁華皆被踏平於冰涼的墨色鐵甲之下。
遍地狼煙,艷紅得驚心,黑白得肅殺。屍橫遍地,紫血凝霜,在季瑾心中刻下了此生都難以忘記的慘烈暗影。
季瑾還未行至陣前,便被正在城中組織百姓疏散的楚雲攔在了馬前。隨即楚雲身後上來幾個侍衛,將季瑾圍住,「卓將軍有令,若見到王爺,不論如何,必先攔下,屬下多有冒犯,請王爺見諒。」楚雲抱拳行禮。
季瑾剛想依剛才的辦法用王命壓下楚雲的阻攔,進ru陣前卻忽聞遠處傳訊士兵疾馳來報說:「白國的援軍到了。」
一時間,聞者皆心中大喜。
「楚雲,借你十幾精兵給本王護衛,我要去陣前,親迎白軍。抗命者,斬。」季瑾以嚴肅的語氣命令楚雲。
楚雲見王爺這般凝重臉色,深知違命不得,又念及白國援軍已到,思量再三,終還是挑了精兵為王爺引路。
季瑾還未至陣前,便遠遠望見列隊整齊的白色大軍威風颯颯,浩浩蕩蕩而來,嚴整而迅捷,如同掠入戰場的一陣白羽飛鳥。
銀白鎧甲,絳色大旗,給這蒼茫黑白與傾頹暗紫交織的土地染上了一抹亮色。
季瑾眉峰微挑,盪開一抹明銳,眼下已近乎成定數的戰局似乎迎來了新的契機。
位於陣首的白灝一身銀白戎裝,親自領兵,迎戰顏宇,眼中冷冽未減而又多了幾分霸氣,背後弓箭的寒光與眼中英氣聚成了利刃直刺向顏軍。白灝目光所及之處,似是連空氣都冷冽起來。
季瑾於馬上遠望,凝眸於這耀眼的希望。
白灝回頭眼神遙遙對向季瑾,雙目交匯中,季瑾看到了他眼中的自信和霸氣,竟覺日月之輝比這一身銀白,似乎也有些失了顏色。
顏軍以騎兵見長,卻多為重甲騎兵,而白灝所率多為輕騎兵,靈活度與機動性上自是要勝顏軍一籌。
領軍的顏宇似乎對白灝格外感興趣,也許唯恐日漸強盛的白國將是他日後稱霸最大的阻礙。
當銀白大軍衝向顏軍之時,顏宇策馬直向白灝而來。
墨衣銀甲於馬上交匯,視線相擊的一瞬,二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必勝的自負和洶湧的殺意,而下一瞬,顏宇的長槍與白灝之刀同時出手,於半空中鏗然相擊,挫出一溜藍色火化後猛然相離。
映在刀鋒上的陽光一閃,刺入顏宇眼中,趁此時,白灝長刀劈向顏宇後頸,殺意呼嘯而出,卻被顏宇長槍一抖錯開了刀鋒,只削下槍頭半縷紅纓。
顏宇擋下一刀的長槍來不及回收,白灝的刀卻沒有回收之勢,順勢下溜,在顏宇背上劃出一道血紅,在半空中畫出殷紅弧度,血色濺落當空,鮮艷驚人。
背上受傷的顏宇在抵禦白灝攻擊之隙四下環顧,二人此刻身處戰場正中,週身皆為白兵所據,無可借力相掩,便錯力甩開一槍撇下白灝糾纏,揚鞭向身後顏軍陣營退去。
可好不容易才傷到顏宇的白灝怎能放他歸去,長刀一路相阻,狂奔間卻不覺已追到了顏軍的陣營中。
身下白馬忽然受驚一般揚蹄長嘶,白灝一手緊執韁繩穩住身體,一手抵禦左右兩邊顏兵的攻擊,忽背上一痛,被身後顏宇直刺入左肩。
刺槍拉出血花一路噴灑,染紅白衣。白灝反手一刀擋回再刺而來的長槍,身下的馬卻驚了一般揚踢抽搐起來,白灝揮刀擋去一槍之際心中驚疑,墨雪跟他已有五年,向來訓練有素,此刻竟不知為何似瘋了一般再不聽他指揮。
分神之際,白灝左肩再中一槍。
墨雪如脫力般垂下了頭,身子也癱倒了下去。白灝於下墜顛簸中方知中計,卻仍盡力保持著冷靜。他在落地前穩住了身子,一刀向身後飛旋,卸去了揮來長槍的八分力道,卻在回身之時被馬蹄踏中了右膝。
一直於遠處馬上觀望的季瑾雙拳在袖中握緊,在白灝被踏中右膝,單膝嗆地的一瞬再也按捺不住壓制心中已久的緊張,轉身向身後兵衛道:「弓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