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瑾抬著頭看著他背對著她的單薄背影,猶豫了一下,斂眸道:「陌檀,過來幫本王研磨吧。」
待陌檀走至跟前,季瑾已開始落筆疾書。本是習慣於娟秀小楷而此刻卻故意筆力飛揚,雖有些生硬,卻也有了六七分剛勁雋拔的意味。
「假地圖與作戰部署定要成功交至顏宇之手,切勿暴露,必要時可假戲真做,留守敵營,隨時回報顏軍動向,一切小心。」
落款寫的是卓澗的名字。
放下筆,季瑾卻感覺身邊之人在輕輕搖頭,抬眸見陌檀正看著白絹,眼眸微斂,似乎了然一切卻又像有話要說。
「這信裡有破綻?」季瑾將視線從他臉上收回,重新聚集到墨跡已干的白絹之上,又從頭至尾細細讀了一遍,並未覺察出不妥的地方。
他笑了笑,搖搖頭。「並無不妥,我只是覺得應該再添上些什麼。」
「嗯?」季瑾將眉梢輕轉,片刻,將筆和白絹遞給陌檀。
陌檀接過季瑾遞來的筆,在絹的空白處又添了幾行。
季瑾拿起來細看,如此纖長的手指寫出來的字卻是力透紙背的剛勁英姿。
「順便告知張岳將軍,前日他傳回的顏軍作戰計劃與兵馬分配我已研究妥當,制定好周密的對戰計劃,到時一切按原計劃行事,裡應外合。」
張岳季瑾在口中輕聲念道,張岳是這次先鋒軍的主將,也是顏國赫赫有名的具有傳奇色彩的忠將,她曾經聽卓澗提到過張岳的傳奇故事。在幾年前顏國與蕭國對戰之時,張岳率領的顏先鋒軍中了蕭國的計,三千精騎在蕭國的困殺中只剩不到一千,被圍困於燕望山,水糧斷絕五日後,顏軍悉數被俘,蕭國國君欣賞張岳的氣魄許他高官厚祿勸其改投蕭國,許其半日考慮,張岳堅決不從,當夜孤身殺入敵營,身中十餘箭後擒得蕭國主帥,逼其放出被俘顏兵,在對峙之勢,顏軍援兵趕到,張岳取下蕭國主帥頭顱,蕭軍心大亂,顏國趁機發動攻擊,反敗為勝。
季瑾眉心微蹙。
陌檀這一計,她不得不佩服。借刀殺人,引虎自鬥,竟是把投敵的王林為我所用化為了一枚棋子,巧妙地把眼前的窘迫劣勢扭轉為季國的巨大優勢。生性多疑的顏宇見了這信,不僅會對張岳懷疑,甚至可能臨陣換將,直接治罪於張岳,而且顏軍之前所有的作戰方案都會被打亂,重新部署,又失猛將,軍心必散。
季瑾唇角微揚,眼中卻沒有笑意,只覺心中微微發寒,這一計未免太過陰毒了。雖然張岳於她而言是敵人,可她對於這位素未謀面的忠勇將軍向來極其敬佩,而今日卻要用薄薄一張紙上的幾個字去陷害她向來佩服的忠義之士,甚至把他推入無底深淵,讓他背負叛國求榮的千古罵名,她似乎做不到。
可是,這薄薄信絹上托付著季國此戰的成敗,甚至季國將來的命運。
這一戰,她絕不能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