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算了吧!我剛從爹那回來!」甄克善沮喪道,意思是說,剛從爹那回來就往外跑,要是叫爹知道,非得被打死不可!
「怕什麼!」甄鈺笑嘻嘻道:「既然剛從爹那兒回來,今兒爹是斷斷不會再找你啦!再說了,錦心是娘的貼身大丫環,她出嫁了,咱們代替娘和錦繡等人去看看她也是人之常情嘛,爹就是知道了也不會說什麼的!」
甄克善聽了忍不住心動,懷疑的望著她:「真的不要緊?」
「當然!」甄鈺笑得一臉燦爛。
「那好吧,換衣服,咱們走!」甄克善打了個響指笑嘻嘻道。
甄鈺呵呵一笑,就在南熏館中換了裝。
兄妹兩個熟門熟路的來到剪子胡同的白宅,白延曲在鋪子裡忙著,只有錦心帶著一個僕婦、一個丫頭在家裡。
大門上貼著鮮紅的喜字、對聯、掛著大紅燈籠,門也是簇新的,看起來十分喜慶。
錦心一見甄鈺兄妹倆怔了一下忙滿臉是笑讓著進門,親自扶了甄鈺一邊往裡走一邊不好意思笑道:「二姑娘,二爺,地方小,姑娘和爺且將就著吧。」
「地方雖小,可是佈置得很好啊!錦心姐姐,恭喜你!」甄鈺仰起臉笑道。
「說起來我還沒有當面謝過姑娘呢!如果沒有姑娘,我也沒有今天。」錦心引著他們兄妹坐下,親自奉上茶來,眼眶有些泛紅,如果不是甄鈺揪出了錦言。沒準她真就毀容了!那時,即使白延曲不嫌棄她,她也沒臉嫁給他!
甄鈺不由抬頭打量著錦心,穿著水紅色繡芙蓉花襖裙。盤著婦人鬢,鬢上戴著玉釵、簪著碎寶石簪花,因是新婚。右邊鬢角還簪了兩朵紅艷艷的千層絹花,滿臉皆是初嫁為人婦的嬌羞幸福,遺憾的是原本白皙光潔的臉蛋上隱隱留下了三四點米粒大小褐色的印子,這便是錦言的傑作了。
「你想得太多了啊!可見老天爺是很公平的,好人有好報,惡人也自有她的下場!」甄鈺笑道。
錦心一時感慨,歎道:「這麼多年的姐妹。想想真是——真是叫人不敢相信!對了,我聽祝媽媽說,錦言,已經離開咱們府上了?」
祝媽媽是錦心成親事甄夫人派了來送禮的。
甄鈺聽她自然而然的就說「咱們府上」嘴角不覺翹了翹,這樣知恩圖報、心底厚實的女子。甄夫人又怎麼會不喜歡她呢?
甄鈺說道:「她做出了這種事,娘怎麼可能還把她留在身邊?今日是這事,明日她若因為旁的事又起了邪念,誰受得了這一遭遭的?這是她咎由自取,娘也算對得起她了!」
「夫人自是個心善的,是錦言自己糊塗!」錦心輕輕點頭。
甄老爺回府沒幾天,錦言在鄉下的叔叔嬸嬸便上門求甄夫人恩典要替錦言贖身,甄夫人當場就將賣身契撕了,分文沒要錦言的贖身銀子。凡是屬於錦言自己積攢下來的財物衣裳總有價值二百多兩銀子統統讓她帶走,另外甄夫人還賞了一百兩銀子做她將來出嫁的嫁妝。錦言叔嬸看到白花花的銀子眼睛放光,喜不自禁的領了錦言回去。錦言雖不願意,但甄夫人如此相待已經盡了主僕之情了,她哪兒還有臉再留下來?雖知叔嬸貪財刻薄,也只得含淚辭了舊主。淒淒涼涼的去了。至於將來她叔嬸會給她安排什麼樣的親事,是給鄉下土財主做妾呢還是嫁給正經百姓人家做妻,那就是他們自己家的事了!
「不提她了!錦心姐姐,我帶了禮物送給你呢!你看看,喜歡不喜歡!」甄鈺笑了笑,自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錦盒來,打開一看,是一對足有四兩重的龍鳳金鐲,每一隻上嵌著三顆指頭大小的珍珠。
錦心見了一怔,慌忙推辭道:「姑娘折煞奴婢了,奴婢哪兒當得起這麼貴重的禮物!成親時夫人已經賞賜了東西了,姑娘快快收回吧!」
甄鈺強行放進她的手裡,笑道:「娘給的是娘的心意,我的是我的心意,錦心姐姐可不能拂了我的心意呀!再說了,玉霞記以後還要多多依仗白公子呢,我自然該未雨綢繆,先討好討好錦心姐姐了!」
錦心臉上一熱,有些不好意思垂下頭笑了笑,便起身向甄鈺行了禮謝過,笑道:「姑娘都這麼說了,奴婢也不推辭了!姑娘放心,延曲在哪兒做事不是做?有幸為夫人和姑娘效勞,這是我們的福氣!只是,姑娘一來便讓他做了這麼多家鋪子的大掌櫃,我還怕他做不好辜負了姑娘一番倚重呢!」
甄鈺笑道:「白公子是個很有本事的人,鋪子交給他我一點兒都不擔心!你也放心吧!姑娘我的眼光再不會看錯人的!」
說著兩人相視一笑,錦心點頭笑道:「姑娘的眼光自然不會錯的!」錦心說著又歎道:「姑娘這麼有本事,夫人一定很歡喜。奴婢也替姑娘高興!」
甄鈺笑道:「你別一口一個奴婢了,如今你可是玉霞記大掌櫃的妻子,不是奴婢了!」
錦心卻搖搖頭,固執道:「在夫人和姑娘面前,奴婢永遠都是奴婢,奴婢打小跟著夫人,沒有夫人就沒有奴婢的今天。奴婢如今已不能在夫人身邊伺候了,若連這稱呼都改了,奴婢自己也不安心的!」
「錦心姐姐!」甄鈺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好,她望著錦心眨了眨眼,半玩笑半認真道:「其實,只要錦心姐姐監督白公子打理好玉霞記,就是報答了娘的大恩了啊!所以呢,在這稱謂上還是可以改變的!要知道,錦心姐姐如今雖然不在娘身邊伺候了,可是玉霞記這件事,也很重要的!」
錦心不由得「撲哧」一笑,用帕子掩著嘴笑道:「姑娘你真是——嗯,姑娘放心,奴婢一定不辱使命!」
「我說,鈺兒,咱們快點去鋪子裡吧!」甄克善望望外邊的天。
「不會耽擱了二公子和姑娘的大事吧?」錦心忙道。
「怎麼會!今兒出門本來就是兩件事,一件來看你,一件去鋪子裡!」甄鈺說著站了起來,順帶跟錦心告辭。錦心知道他們兄妹有正經事要辦,也沒再留,卻從屋裡取了一個小小的藕荷色軟綢包裹出來交給甄鈺,笑著說是這幾日替甄夫人做的鞋墊。甄鈺接了,又囑咐了她一番以後不用這麼勞神,兄妹倆便離開了白宅。
來到玉霞記見了白延曲,甄鈺問起這幾天鋪子裡情況怎麼樣?
白延曲笑道:「姑娘的法子真是管用,這幾天各處掌櫃夥計們無不卯足了勁幹活,玉霞記的情況比從前大有好轉!原先四名掌櫃中,數牛掌櫃做得最好,光八月十五前後五天,牛掌櫃店裡就賣出了九百多兩銀子的貨物,淨賺四百多兩,其他鋪子裡也都賺了錢。」
這時甄克善在一旁插嘴道:「才五天功夫牛掌櫃就賺了四百多兩?妹妹,你給他們定的底線是不是太低了點?」
甄鈺忙道:「這你就不懂了,又不是每個月都逢年過節都有那麼好的生意!這開始幾天他們卯足了勁,能拉得到的客源想必基本上都拉完了,接下來的日子裡,這銀子可就不那麼好賺了!底線定得太高,他們看到高不可及,也就沒有了努力的動力,只有適量的刺激才能達到效果!所以啊,這底線將來也許會變,但這一兩年是都不會變的。」
甄克善不由笑道:「原來這裡頭還有這麼多講究?可見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學問!」
白延曲便笑道:「隔行如隔山,二公子是讀書人,自是不瞭解這些。」不動聲色的替甄克善解了圍。
甄克善笑了笑,不置可否,他又不是那麼小心眼認為自己十項全能的人!不過他卻忍不住有些納悶:隔行如隔山,難道說他的妹妹是這「行裡」的人?
白延曲說著又歎道:「姑娘說的不錯,屬下也是這麼認為。玉霞記這些年在上京中幾乎沒什麼名氣,客源也少得可憐,姑娘自然不缺少進上等貨的銀子,可是客源不足,名聲不響,再好的貨物也沒用!要打響名聲,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白延曲說的都是實情,上京城裡捨得花錢穿衣打扮的富貴人家多的是,因此綢緞錦緞生意一向很火,經過多少年的競爭和淘汰,如今已形成了許多傳了好幾輩子的老店名店,比如玉恆綢緞莊、祥福記、雲錦記、茗華堂等等,玉霞記要想在其中站穩腳跟分一杯羹,還需要另闢蹊徑。
甄鈺遂點點頭笑道:「白大掌櫃倘若想到什麼好的主意儘管說出來,只要是對鋪子有利的,我都會聽從!」
白延曲笑道:「屬下還想等著姑娘出什麼好主意呢!」
甄鈺道:「這一行我可不熟,不過,咱們都想想吧!這是娘的嫁妝鋪子,既然交給我打理了,我希望能夠把它打理得更好!」
白延曲想了想,試探著道:「其實,如果大家都知道玉霞記是西昌縣主、戶部尚書甄大人夫人的生意,也許——情況會好一些。」背靠大樹好乘涼,就是這個道理。
「萬萬不可!」甄鈺還沒回答,甄克善忙在一旁搖頭道:「鈺兒,你可不能這麼做,要是爹知道了,會不高興的!大家自然而然知道的便也罷了,若是捶鼓打擂的吆喝出去,你小心爹把這鋪子結業了。」老爹的脾氣性格,甄克善早就細細揣摩了個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