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是因為我你才會暴露。我,」半響,甄鈺心頭一動,睫毛輕眨抬眼望著他正色道:「你不在上京,我可以幫你打聽侯爺府的動靜,只要你告訴我該怎麼做,我願意幫你!」幫他的同時,不也是幫自己嗎?
計世宜有些古怪的瞅了她半響,忍不住又笑了笑,說道:「我很好奇,你對我們侯爺府似乎很感興趣?說來說去,你不就是想從我這兒多瞭解一些侯爺府的情況嘛!」
甄鈺心中頗有些窘,但臉上神色未變,淡淡道:「隨你怎麼想!反正,你又不會吃虧!」
計世宜忍不住大笑起來,意味深長望了她一眼,說道:「甄姑娘,我可沒那麼容易相信你!你不過是個足不出府的千金小姐,你能幫到我什麼?要想跟我合作也可以,先證明給我看你的能耐!」
「你人都不在上京了,我怎麼證明給你看!」甄鈺有些惱羞的瞪了他一眼,氣鼓鼓的樣子倒更符合這個年齡的表情。
「我自然有我的法子!」計世宜深深的瞧了她一眼。
「你——」甄鈺猛然醒悟,他小小年紀能精準算計到這一步,豈是等閒之輩?上京自然會有他的耳目。甄鈺心頭忍不住一陣一陣的發熱,這是個機會,很好的機會,如果她真的能成功搭上計世宜這條線,對她報仇來說好處是數不勝數的!至於她要報仇的事計世宜樂意不樂意,那就不在她考慮範圍內了。
「我會證明給你看,希望你還能有命回來。希望你說話算話!」甄鈺輕輕哼了一聲。
「喂,世宜兄,克真兄弟,你們說完了沒有!」梁玉中已經忍不住大聲叫了起來。他一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甄鈺和計世宜這邊。看到計世宜笑了好幾回,忍不住跟甄克善歎氣說從來沒見計世宜跟誰這麼談得來,真正是談笑風生!甄克善聽了心下就有些彆扭不自在。忙提醒道兩人說的時間太長了,計世宜再不上路,叫有心人看到了恐怕不妥云云,梁玉中一想也是,於是高聲提醒。
「別忘了你說過的話。」甄鈺低聲說道。
「今日的話統統都忘了,就當沒發生過!」計世宜也說道。
甄鈺望了他一眼,明白他的意思是此事不能洩密。她點點頭,兩人出了亭子。
久候的公人顯出了不安的神色,好在梁玉中等人也沒再為難他們,與計世宜說了幾句「保重」、「珍重」之類的話便相互告辭。
三人看著計世宜一行的身影幾乎消失在視線中,才打馬回程。
「喂。克真,世宜他跟你說了什麼說那麼久?」剛剛從送行的離愁別緒中回過神來,梁玉中望著甄鈺一臉的八卦。
甄鈺悄悄向格格甄克善使了個眼色,甄克善便笑道:「那天不過是撞了你一下,道歉也不至於那麼久吧?世宜兄真是太客氣了!」
甄克善雖然也很好奇納悶,但是妹妹不願意說一定有她的道理,等他回府再慢慢問好了,當著梁玉中的面卻不能讓她下不來台。
得了哥哥提點,甄鈺便順著他的意思笑道:「可不是!後來又忍不住安慰了他幾句。沒留神竟說了那麼一會了!」
梁玉中輕輕「哦」了一聲,將信將疑。
甄鈺十分坦然,一點也沒放在心上,他懷疑又怎樣?他又不能跑去找計世宜對質!
「二哥,咱們回府吧!那個,伯父伯母恐怕會擔心的!」甄鈺笑著望了望哥哥。
「這麼快就回去?」梁玉中有些失望。沮喪道:「我還想請你們一塊吃飯玩玩呢!」
「下次吧!」甄克善一臉的為難,微微攤手道:「家父家母——」
梁玉中笑笑表示理解,甄老爺對兒子向來要求嚴格,在上京中是出了名的。
回到府中,甄克善果然便拉著甄鈺到南熏館問她與計世宜到底談了些什麼?甄克善的臉色有些凝重,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妹妹,目光中又有些擔憂。妹妹已經十歲了,姑娘家的名聲多麼要緊。
甄鈺心中暗歎,當然不可能像糊弄梁玉中那樣糊弄自己的哥哥,她想了想,便輕歎道:「他看出了我的身份,是拜託我有機會讓娘多去侯爺府走動走動,陪陪他的嫡母,開解開解她,讓她不要因為他的事情傷心。他倒是很敬重嫡母呢,說起母親來便沒完沒了,我也不好打斷他的。」
甄克善一聽覺得也是,甄夫人和計夫人自清虛觀一行後關係十分要好,計世宜有此一托也說得過去。而堂堂男子漢,這種小心思當然不太好意思當著大家的面說,所以把甄鈺拉到一旁去說了。
「可是他怎麼會看出你的身份?」甄克善忍不住又有些狐疑。
甄鈺「撲哧」一笑,嗔道:「哥哥,你當人人都是梁世子那樣的性子嗎?端午那天在金玉湖,我們在一塊看龍舟,他認出我來又有什麼奇怪!」
甄克善自失一笑,點頭道:「這說的也是!計家出了這樣的事真是叫人意想不到,那你抽空便跟娘提一提吧!不管怎樣,計世宜救過娘和你,計夫人也幫過大忙!」
「我知道,哥哥!」甄鈺點點頭,正想順著計夫人、計家的話題順便再套點甄克善關於計家的話,又怕引起他的警覺忍住了。想到與計世宜的約定,甄鈺的心又凝重了一些。玉霞記的事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這件事做好了,對她以後的人身自由有很大的幫助。
「哥哥,不知道玉霞記那邊怎樣了!」甄鈺輕輕說道。
甄克善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她的話吸引了過來,他想了想,輕輕蹙眉道:「已經快一個月了。想來白延曲那邊也該有些消息了,明日咱們抽空出去一趟吧!」
「好!」甄鈺輕輕笑著點了點頭。
誰知,兄妹倆還沒出府,這天晚上王媽媽便來稟報說白延曲約他們後天見面。兄妹倆不約而同精神一振。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到了那日,三人在一家幽靜高檔的茶館見面,要了二樓的靠窗雅座。四人相對坐下。
「白公子,可是發現了什麼?」落座之後甄鈺便問。白延曲的臉色十分凝重,讓甄鈺心裡下意識的覺得緊張。
「二姑娘、甄二爺,請聽小人慢慢說來。」白延曲的聲音不徐不疾,手指在茶几上輕輕敲了幾下,說道:「當時姑娘讓我查玉霞記的布料都流向和何方,我便想。那些布料質地上乘,不是普通人家買得起的,走街串巷的布販子不會買這樣的布料,那麼最可能就是被上京中或者周邊城鎮其他的綢緞莊布店低價購入了,於是我便在這上邊查。特別關注了那些近四五年開張、賣上等貨的鋪子。我托朋友查了各家鋪子的進貨渠道,發現城南、城北各有一家叫做『纖雲坊』的鋪子十分可疑。細查下去,這兩家鋪子果然有問題,從我打聽的來看,他們進的貨數量十分稀少,而且次數也不多,質地中等偏上。但是按客流量來看,這個數量根本不能滿足銷售。我後來進店數次,留心細看。發現他們的貨物種類十分齊全豐富,質量無不上乘,而且,數量也明顯與進貨量不符。」
「可查到他們與玉霞記暗中溝通的證據?」甄鈺輕輕問。
「沒有。」白延曲輕輕搖了搖頭,抬眼望了甄鈺一眼,眼光一掃。輕輕道:「不過,我無意中證實了另一件事,纖雲坊的背後主人,是貴府的沈姨娘。」
「什麼!」甄鈺三人一起變色。如果是這樣,根本不用查,玉霞記的貨物不是流向纖雲坊還能流向哪裡?
「豈有此理!」王媽媽不禁怒火中燒,咬著銀牙十分忿忿。倘若不是當著白延曲的面,她就要罵出好聽的來了。
沈姨娘的膽子還真不是一般的大,竟然敢做這種偷天換柱的把戲!用甄夫人的本錢替她發財!甄夫人知道了,還不知會氣成什麼樣!
「姑娘,甄二爺,不知兩位有何打算。」白延曲很平靜的問道。
「沒想到事實會是這樣!」甄鈺很快恢復了常色,烏漆漆的眸子望著白延曲,真誠道:「白公子,無論如何這件事都要謝謝你!這個結果太出乎我們意料了,暫時不宜聲張,不便妄動,需回去好好商量商量,也許,還需要你幫忙呢!」
白延曲豪爽一笑,說道:「姑娘不用客氣,姑娘和夫人、二爺都是好人,有什麼用得著的地方但說無妨!姑娘放心,白某人半個字都不會說出去的!」
甄鈺頓時放心,點頭一笑:「那麼就此別過,麻煩白公子了!」
「不敢當!」白延曲笑了笑,寒暄了兩句起身先行離去。
「這個女人,她把娘當成什麼了!」甄克善冷著臉,透出十二分的厭惡。
「我們先回去跟娘說說吧,」甄鈺撇撇嘴,原本以為沈姨娘只是暗中轉手獲利,誰知她倒好,明目張膽的開起鋪子來了。這件事還不能輕舉妄動,若是一個不妥,有一點兩點消息傳了出去,甄府的臉面可真要丟盡了!那時,甄夫人就算收回鋪子,讓甄老爺對沈姨娘更為氣怒也划不來。
王媽媽輕輕歎了口氣,可以想像,甄夫人聽到這事會是什麼表情。
果然,甄夫人聽罷一股怒氣直竄腦門,臉色「唰」的一下繃得緊緊的變得陰沉。半響,才緩過了勁來。
「沈芸霜這個賤人,這次我再饒過她我宋柔兩個字倒過來寫!」甄夫人咬牙。
拿著她的鋪子生財?甄夫人又好氣又好笑,真不知道是該罵她無恥還是該誇她聰明!
「鈺兒,你說,這件事該怎麼下手?」甄夫人一想女兒既然眼巴巴的想要替她打理鋪子,不妨先試一試她的能力。她問這話自己也有些好笑和漫不經意,女兒再聰明,也才十歲啊!
甄鈺想了想說道:「沈姨娘這裡不好打草驚蛇。最好是從纖雲坊的掌櫃那邊入手,只要其中一個掌櫃被我們拿住了證據,沈姨娘也逃不掉!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娘,我覺得我們應該先查清楚那倆掌櫃的喜好,找出他們的弱點。才好對症下藥。」
甄鈺說完睜著眼睛十分期盼的望著甄夫人,水靈靈的眸子清澈、晶瑩。
「好!好!」甄夫人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連連點頭歎道:「鈺兒,就照你說的去做!」甄夫人滿心的歡喜愉悅,女兒帶給她的驚喜霎時壓倒了這事帶來的膩味和厭惡。
「娘,我不會讓娘失望的!」甄鈺精神大振,喜笑顏開。
通過白延曲和甄府上得用之人。沒過幾天甄鈺便查到了纖雲坊城南、城北兩名掌櫃的底細。城南鋪子的掌櫃姓孫,城北的姓吳,兩人都是六年前沈姨娘從上京北邊的宛縣找來的,如今也算是在上京安家落戶了。
那姓吳的是個溫吞性子,做事不緊不慢。但是很穩;姓孫的心思靈活,見人三分笑臉,嘴巴又特別能說會道奉承巴結,相比之下更得沈姨娘歡心。
姓孫的還有一個最大的特點,就是貪財,而他的妻子比他更貪、下頭又有一個好賭的兒子。
這麼現成的條件再不加以利用簡直說不過去。甄鈺跟甄夫人細稟之後,便與甄克善一起去找白延曲。王媽媽被甄鈺的表現打擊到了,覺得自己橫豎也幫不上什麼忙,而且有二爺跟著姑娘也不會吃虧。自己還不如留在府中伺候夫人,於是便沒再跟去。
甄鈺正合心意,哥哥有把柄在她手裡,搞定哥哥可比搞定王媽媽容易多了!
說起來,還要多謝那個對嫡子嚴厲器重的爹呀!不然,哥哥豈能寧願受她要挾也不敢暴露半點?
白延曲聽了甄鈺的打算後。二人探討一番便定下了計較,分頭各自安排。
要釣魚除了要準備足夠誘人的魚餌,還要有耐心,尤其是在這條魚已經受驚的情況下,更需要打起一百二十分的耐心。
不知不覺又過了一個月,這個月期間甄鈺進了兩趟宮陪福清公主;又出府見了白延曲兩次,商討了一些細節問題,交換了信息,一切按計劃進行。
八月初,上京城南纖雲坊突然來了位深目高鼻、頭髮棕黃捲曲的胡商,用流利的上京話表示想買四十匹霓虹籠煙緞,問孫掌櫃是否有貨?
白白胖胖一臉富態的孫掌櫃望了望眼前這胡商那淺藍色眼眸中流露出來的熱切期盼渴望,惋惜的搖搖頭歎氣,翻看賬冊之後說道:「客官,抱歉,小店只有八匹,沒有那麼多了!」
「太可惜了!」胡商十分失望,連價錢都沒講便將這八匹霓虹籠煙緞拿了下來,然後急急的向孫掌櫃打聽哪裡還能找到霓虹籠煙緞?
霓虹籠煙緞做工精緻,質地上乘輕柔且薄,似紗非紗,觸感極佳,裁成衣裳穿在身上不生汗漬,花樣亮麗鮮艷而不流於媚俗,每年數量甚少,是富貴人家太太小姐們夏季不餘遺力追捧的料子,但此時已到了夏天的尾巴馬上就到秋季了,哪家還存有這麼多貨呀?當然,有一家是存有的……
孫掌櫃忍不住好奇,問這胡商為什麼要買這麼多霓虹籠煙緞?胡商告訴他自己還有半個月就要回去了,是特意帶回去給母親妻女姐妹及家中女眷的禮物,因為家裡來信說母親和妻子等都十分喜歡這種衣料,特意囑咐他多多的帶回去。他說著連連歎氣,懊惱不該臨時抱佛腳。下次要再回去,得是一年之後了……
「掌櫃的,如果你能進到貨,價錢方面好商量!」胡商不死心的又跟他說。
孫掌櫃想起剛才他拿那幾匹緞子的神氣,心裡猶豫著,嘴裡卻不覺笑道:「好說!好說!倘若有貨一定會通知您,將來還盼著您照拂小店生意呢!」
胡商出手大方,手裡奇巧貨物多,性格多半豪爽,又很講誠信,在大夏一直很吃得開。
那胡商眼睛一亮,忙道:「如此先謝過掌櫃的!鄙人姓伊,住在城東的胡思路三道口胡同四十七號,如果有消息,請您一定要通知我!」說著還不放心,非向孫掌櫃討了筆墨寫下地址方才離去,說是到其他店舖去碰碰運氣。
孫掌櫃心裡如同貓爪,十分痛苦的掙扎了老半天,晚上媳婦楊氏看他不對勁便問何事?孫掌櫃素來很欣賞這個常常幫自己出主意的賢內助,見她問立刻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楊氏。
數錢數慣了的楊氏早就憋屈了一肚子悶氣。聽到這個機會哪還忍得住,立刻就說:「你怕什麼呀!哼,這不兩個月過去了,甄夫人那邊什麼動靜也沒有嗎?我看呀,你們純粹是自己嚇唬自己罷了,白白的浪費機會,有錢不賺!」
楊氏聽了,忍不住也怦然心動。
自從甄夫人發現玉霞記貓膩之後的這兩個月,玉霞記和這邊已經暫時停止了這種暗地裡的交易,風口浪尖上,誰也冒不起這個險。而他們又捨不得花銀子進太好的貨,而且,進貨也是一門學問,樣式、質地、顏色怎麼搭配著挑選都有講究,不是馬上就能夠摸清楚的。因此,這兩個月的利潤唰唰的往下降,還不到以前的十之二三。(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