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書鶴聽罷微微一怔,剛才這位趙修士已經看過他在小洞天的手牌,不知道為什麼又要多此一舉的再問一遍,那位趙修士卻並未等張書鶴回應便對他扯開嘴角笑了笑,然後拿著金針和瓷瓶走向另一個人。
修道多年,張書鶴雖然還沒到達未卜先知的地步,但是對人的微表情和感應卻是有些察覺的,這位趙修士身上對他並沒有強烈的敵意,只是又有些怪異,張書鶴表面做平常狀,但心裡卻已經暗暗開始留心。
但顯然接下來,那位趙修士卻並沒有任何為難張書鶴的地方,而是開始向眾人演煉陣法中的方位,地下室裡地面上畫的線及圈就是他們暫時的演練場。
訓練的目地就是每個人能在任何地方,以最快的速度站到最準確的方位上,過程中張書鶴暗自在腦中模擬了下每個人行走的方位,顯然趙道士手下的陣法不過是原來整個大陣法的一角而已,能看出的東西實在有限,並不全面。
雖然地上已經畫出了紅圈,並且只是找好自己的正確位置,但實際上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為陣法中的點和位是非常重要的,一旦有所偏離,整個大陣的效果都會有所影響,因為這種站位是按照古時的五行八卦進行排列,整個符氣都是通過一定的線路而匯總,若斷一處則動全身,而九個人之間的間距是最為不好掌握的,只要有一個人站錯,後面至少要有三個人會因此站錯位置。
這一練便是一下午,九人才勉強能站個大概出來,晚上吃過飯後,地下室裡地上的紅漆便被塗掉,沒有紅漆的提示,再一排列,又是錯漏百出,這還是在固定的地點,若是換其它地方,恐怕整個陣法全部都得散掉,修道之人最重一個養生,即使修不成天道,益壽延年也是大有人在的,關健之處也是在修煉心性之上,修道之人先修的便是心。
眾人站得一踏糊塗,趙修士倒是沉得住氣,仍然不厭其煩的開始數次進行糾正,練到了大半夜,每一個人都能在數秒中將位置站得分毫不差,並且不斷的變化位置也能做到聚而不亂,這才讓十幾人回去休息。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句話沒有人不知道,雖然各別人心中有些怨言,但是也都沒有露出半點來,此時整個小洞天都被軍隊的人看守著,裡面的人是不能夠出去的,小洞天已經備好的住處,直接過去休息就是了。
可能是這次任務較為重要,給他們的住處條件是非常好的,每人一個小單間,回屋不僅有熱水供應,還有白面饅頭和一小碟鹹菜用作果腹之用。
小單間非常小,但是睡覺是夠用了,張書鶴將在他懷裡睡得正香的黑豹給提了出來,然後放到自己脫下來的羽絨服裡裹著,然後立即彎腰打開包,黑豹是妖修,別說一頓兩頓,就是幾個月不進食,那也是餓不死的,但是金雕卻不同,這小傢伙也才是只剛成長的飛禽,讓它一頓不吃都餓得直鳴叫,更別說是兩頓三頓了。
好在這金雕從小跟著自己,又吃了些玉桃汁,比一般禽類更加聰明,也比黑豹小時聽話得多,倒是沒有鳴叫,只是放在包裡憋囊的緊,放它出來時有點沒精神,厭厭的。
張書鶴急忙餵了點兌水的玉桃汁,然後又取了個盆,往盆裡扔了只野雞給它,喝了水又吃了肉,這才精神了些,此時天際已微微放亮,張書鶴也沒脫衣,只是盤腿坐在黑豹旁邊,運行了一個小周天後,廣場集合的哨子便響了起來。
小洞天裡參於這次任務的所有人都來到廣場後,接著外面街道傳來一陣陣軍用車引擎啟動的聲音,一位道長簡單的說了幾句話後,九位道士帶著手下十幾個學徒便順著廣場走出小洞天,只見小洞天門口十數輛後面帶著斗篷的軍用車停在門外,車門上都標名著一到九號車的數字,剩下的兩台是裝載物資的。
趙修士帶著小隊是屬於五小隊,應該直接上五號車,幾人繞過五號車準備進入後面斗篷時,車內開車的軍士竟是朝張書鶴揮了揮手,張書鶴瞥了眼,那人居然是劉海,還真是巧的很。
實際上,並不是碰巧,而是劉海主動申請的,他經常出任務和小洞天的修士接觸比較多,因為張書鶴的關係,他對修士自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尊重,所以與他合作過的小洞天修士關係都非常不錯,知道自己這次也在剿滅血籐的任務中後,他便留了個心眼,暗中打聽了下張哥所在的組,他本身又是副連長的身份,分配自己在哪個組的權力還有的,所以就出現了張書鶴以為的巧合。
張書鶴對劉海點了點頭後,便隨著這組人進了車後面的斗篷裡,軍用車後面是加長過的,由專門厚帆布覆蓋,平時便用作載物和載人,車內空間大概能容納三十人左右,趙修士的組十二人進去後,裡面已經坐了一溜全副武裝的軍士,比他們的人數要多上一倍有餘。
車內備有木板,平時可以坐著,晚上休息只要將木板往軍內橫欄上放平,就可以充做大排鋪,張書鶴略瞥了一眼,這次基地確實出動了不少人,光小洞人數就足有一百二十多人,而基地的軍士大概也有二百多人,實在不是個小數目,看來此次的目標不是想像中那麼簡單。
只是讓他有些疑惑的是,這次任務似乎太急促了,似乎是臨時準備出發,早上連頓早餐都沒有準備,在廣場時,張書鶴的耳力比普通人好一些,似乎聽到其中一個道士和另一個道士討論這次任務,說是要留一些人在小洞天,畢竟小洞天人數太小,這次幾乎走了九成,另一個卻道,洞主他精通卜術和天象,昨天焚香卜了一卦,說是北方恐生變,必須在三天後趕至阻止,否則人類將是氣數將盡,一切難以挽回,已經到這個地步了,自然孤注一擲,皮之不存毛將焉附?雖然張書鶴聽得略模糊,但關鍵字還是聽到了,瞬間便將話在腦中過了一遍,找到了幾個重點。
其中一個就是此次任務的方向,是由這個地點一直向北進行,張書鶴當初坐車全國四處收購食物,地圖早就印在腦子裡了,以他現在所處的一點,一直向北,最後在北面的一處停下來,其它地方張書鶴也許並沒有什麼感覺,但是這裡卻是讓他印象深刻,而且這種裡確實是國內的一處邊界,如果再向北,根本難以跨躍,他有種預感,恐怕這次任務的目標應該就是此處。
如果假設這裡就是終點站,那麼洞主的卦象說恐怕生變,就是說這裡出了問題,聯繫到剿滅血籐的任務,這生變指得就是血籐的變化,而後面所說的意思是這裡血籐的變化是與人類的存亡有著重要的關係。
那究竟會是什麼樣的血籐會使整個人類再次受到嚴重威脅?難以挽回的意思是說三天後如果沒有能成功阻止危險,人類就會全部消失?
這一點讓張書鶴一時無法猜測,最近一兩年血籐確實氾濫得多,人類的數量及中堅力量也一直慢慢的在削減減,不過要想短時間內要將所有人類都消滅,這應該是不可能做到的,即使是再他曾見過最棘手的血籐,也無法做到這一點,畢竟籐蔓長度有限,只能在一定範圍內活動,那又是什麼讓小洞天的洞主如此急於挽救與阻止?
張書鶴雖然是落迫的正一派後人,但是他也只是半路出家,道家所包含的東西太廣泛,他只是學了其中一兩種用作保命和修煉之用,而那位小洞天的洞主顯然在占卜術和陣法上造詣極深,張書鶴懂得那點皮毛實在是無法與之匹敵,如今更是揣測不能。
不過這位洞主卻是第一個讓人心存敬仰的人,如果他所料不錯,整個B市基地的佈局手筆恐怕就是出自他手,光是選擇B市唯一的一處生門建立基地這一點,就挽救了很多人的生命,從整個基地的佈局來看,這位洞主的心胸極為深廣,不為眼前的困難而動,完全是考慮到以後百年內整個人類的發展和繁衍問題,就是這生生不息之局,才讓B市基地在末世極為惡劣的環境下,仍然屹立不倒。
張書鶴承認,自己不是什麼善人,即使修道後,也從沒有過拯救整個人類的想法,他所做的所有事只是保往自己的命,讓自己可以活得更好而已,即使之前大量捕殺血籐,其目地也是為了收集桃樹的養份,與挽救人類實在半點關係都沒有。
在末世裡,人心各有千百種,張書鶴與邱洞主大概就是其中最典型極端的兩種人,一種是自私小利,一種是大善大義,這兩種人一般是站在對立面的。
但是,張書鶴對那位同是修道的邱道主卻是印象不錯,雖然他們走得是完全兩條不同的路,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對邱洞主所修大善之道的欣賞,如果說自己只是芸芸眾生之中的小人物,來去皆無牽無掛,那邱洞主的義舉卻是可以舉臂千萬人呼應,只有他這樣的道長,才能夠將道法更加的發揚光大,傳承百世。
這個世界上,可以沒有小人物,但卻不能沒有先導者。
另一邊,三位道長將九名道士送過來的裝著血液的瓷瓶送於邱道長處檢驗,邱道長臉色雖平靜,但是打開數瓶後,然後塞上蓋子,臉上露出了一絲憂慮之色。
三位道長見狀,皆相視欲言又止。
邱道長最後取過一瓶後,然後打開蓋子,頓時精神一振,頓時湊到鼻下,血腥味自然濃厚,但其中所蘊含的靈氣竟然是其它幾瓶的數倍。
不由問道:「這只瓶子裡裝的血液是道士中哪個組的?」
其中一個道長道:「是趙道士帶領的五組。」
邱道士聞言點點頭,隨即又看了看那瓶靈氣較足的血液,這才抬手緩緩蓋上蓋子,眉頭比剛才竟是舒展了些。
其中一個道長見狀,便猶豫著開口問道:「洞主,既然數天前你所卜的那一卦是道險卦,那這次任務是不是有些急燥了,險卦乃是大凶卦象,那道險卦的第三爻是未濟,征凶,不涉大川,分明是最後的一道凶險劫難,我們三人都覺得,應對此卦象最好的方法就是以靜制動,不易妄動,可是,現如今陣法之事才剛剛有眉目,就這樣匆忙的出發,恐怕實在有違卦象上的趨吉避凶之道啊?」
其它兩位道長也是暗自點頭稱是。
邱洞主卻是思慮再三後站起身,並在原地踱了數步,這才凝重的開口道:「這些,我豈有不知之理,前日夜間我一夜未睡,觀完天象又為三日後之事起了一卦,卻仍然是大凶之兆……」
三位道長一聽,頓時驚駭的互看了一眼:「這……」
「此卦無論是靜還是動,都是凶險的卦象,恐怕是難逃此劫了,不過……」邱洞主話間一轉,目光竟透著一絲光亮道:「昨日召集小洞天學徒後,我再次夜觀天象,發現整個北面的眾星排列與以前比起了明顯變化,竟然眾星暗淡起來,其中一顆本來不顯的星象竟是異常的耀眼,這應該就是此次劫難轉機的先兆。
以此星之位所代表的星象應該是一個人,再從出現的時間上來看,此人應該大有可能就在小洞天所召集的這批人之中,我所推論,他很有可能就是這次必死之卦中的生卦,既然生卦已出,我們就必須要抓緊時間,否則這樣的機會便會稍縱即逝……」
「那以洞主之見,這個人應該是誰?」三位道長聽罷,各撫鬍鬚想了片刻,才開口問道。
邱道長坐了下來:「不知,你們也不要去打探,此星本是隱藏之星,不過是因事情有變而突然出現,若是不慎輕舉妄動,恐怕會誤了大事,此事是關乎於整個人類的生死存亡,需要慎重,此事只有你們與我知道就行了,不要透露給旁人。」
「是……」
邱道長說完,不由的看了眼外面,暗歎:「這個人究竟是誰,也許只有在最後的時候才能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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