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南影走的那天,風很大,我因為身體康復得還算好居然獲準可以去為他送行。為他送行的地方是在一個叫昔歸古渡的地方,那裡桃花開得正盛,還有正發著新芽的柳條。
能叫為古渡的地方,想必年代很久很久了,不知這裡有過多少的分別,有過多少的離愁。
正是柳絮紛飛的時候,綠波上停著一隻小小的烏篷船。我迎著淡淡的風,折下了一支桃花遞給了浩南影,笑道:「投之李桃,報之瓊瑤。我沒有什麼好為你送行的,就送你一支桃花吧!」
浩南影微笑著接過桃花,道:「昔人送行皆為折柳,姑娘卻送我桃花,倒是別開生面。」
我道:「昔人折柳,是因為盼望著友人早日歸來,我卻不盼著你回來了。有多遠就走多遠,永遠不要再回來這個地方。找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好好的安身立命。」
浩南影苦笑道:「天大地大,如今卻已沒有了我們安身立命之所。我尚還可以漂流四方,可姑娘你卻要一生身陷牢籠了。」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抬頭看著天空道:「天大地大,本就是一個大的牢籠,我一直都在裡面,從來沒有出來過而已。」
說罷,我將一個骨灰罐遞給了浩南影,道:「你替我帶笙悅離開吧!這丫頭一輩子命苦,我不想,她過世後我還要將她留在仇人的身邊,你帶她去個好地方,好好的安葬她。」
浩南影接過了骨灰罐,眉宇之間的愁意更重了,蒼白的面上泛起了一絲病態的嫣紅,風稍微大一點的時候,他就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我看著天快要變了,連忙催促著浩南影上船。浩南影也不推遲,轉身鑽進了船艙裡。
船搖走的時候,我拿出了簫,吹了一曲《轉彎》。但願我們的人生,就此轉彎。
天蒼蒼,路漫漫,人在人海裡流著浪。人情冷暖,世情如霜,心在心動時受了傷。人為什麼一定要心動呢?
我看著那揚帆遠去的孤獨的船隻,終於放聲的哭了出來。浩南影,你說天大地大已沒有了你的安生之處,你可知,我連追求自己安生的地方的權力都沒有了。
雨在這個時候下了起來,風流裊娜的桃花被凌亂的吹落在古渡裡,任由風吹雨打漂流去,流水匆匆,沒有誰能夠將它片刻挽留,我看著那隨著流水遠去的落花,誰說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至少落花還可以陪伴著流水,落花就算是死,也是死在流水的懷抱裡。此時此刻,誰可知我多麼的羨慕那殘敗的桃花。
我哭得跪倒在了地上,手中的簫滾落在雨裡,這場雨來得又急又快,而人生的雨,卻已經下了好長的時間。
我仰起臉任由雨水沖刷在我的臉上,又笑了起來,下雨又算得了什麼呢,我還活著,生不如死的活著。
突然一個人將我從雨里拉了起來,在我耳邊厲聲道:「你不想活了嗎?你忘了你答應了我什麼?」
我一直笑個不停,道:「怎麼會忘記呢?我答應了你兩件事,一件是不能死,一件是永遠留在你的身邊,你都還沒有死,我自然不會死!我要活著看著你怎麼死!」
他的臉色在那一剎那間顯得灰白慘敗,一把將我攔腰抱起,道:「我等著那一天,你可要爭氣一點。」
他將我一路抱回了軍營,完全沒有在意任何人的眼光,逕直的就將我抱進了我住的那一間營房。
他將我放在了床上,幾乎沒有任何遲疑的撕開了我的衣服,將我身上濕衣服全部都脫了下來。
我冷冷的看著他,他愣了愣,一把粗暴的拉過被子將我緊緊的裹了起來,轉過身便朝放衣服的櫃子走了過去。
我將自己整個人都縮進了被子裡,死死的咬住了嘴唇。看著他打開了櫃子,從裡面拿出了我換洗的衣服。
我埋下了頭,他已經折轉了回來,正站在我床前看著我,他的眼神很奇怪,像是有火焰在燃燒。我看到了他空空如也的手,連忙朝床腳縮去。
已經來不及了。
他忽然坐上了床沿,一瞬不瞬的看著我道:「你就那麼怕我?那麼防備我?」
我沒有回答他。
我的無聲激起了他的憤怒。
我看到了他迅速欺身過來,我的掙扎幾乎沒有任何的作用,便被他狠狠的撕開了裹在我身上的被子。我嚇得驚叫了一聲,轉身便想逃。可任何的逃脫都已無濟於事,他一手抓住了我的手腕,另一隻手緊緊的扣住了我的腰。
他灼熱的呼吸吐在了我的耳邊,一邊吻著我的耳垂一邊道:「你怎麼這樣的緊張,你不是已經嫁過了人嗎?冰夫人,我昏迷的那個晚上,你和冰羿軒成親的那個晚上,你們都在做什麼?」
這一聲冰夫人讓我的手腳一陣冰涼,他果然是因為我嫁給了冰羿軒才這樣恨我。
我放棄了掙扎,他的唇輾轉到了我的雙唇,我閉上了眼睛,耳邊傳來了他殘酷的冷笑:「夫人放心,本王一定會比冰羿軒更讓夫人覺得滿意。」
他的話像一根鞭子狠狠的抽在了我的心上,我還是能感覺到鮮血淋漓的疼痛。
可是下體傳來的疼痛卻更為的劇烈,我死死的咬住了嘴唇,拼盡全力抓住了床單,借此來忍受住那一陣一陣幾乎要將我送入地獄一般的衝擊。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外面的雨好像停了,只是順著屋簷一滴一滴落下的水滴還在掙扎著哭泣。
我面向著床的裡側側躺著,他在背後無聲的抱著我。我手裡捏了一把冰涼的汗,覺得自己很累很累了,累得我好像什麼都已經想不起來。我想著,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閉上了眼睛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在夢裡,我看到了一條很寬很長的河,河水是血紅色的,很濃烈的血紅色,河裡還漂浮著白色的東西,慘白的,壽衣的顏色。
我在河邊一直走啊走啊,就是走不到盡頭,河裡漂浮的白色東西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我開始感覺到害怕,就沿著河邊不停的跑了起來。可是我跑得越快,便發現河變得越寬。風在我的耳邊淒厲的慘嘶著,空中彷彿有幽靈厲鬼在向我吶喊索命。我越來越害怕,越害怕就更加拚命的跑。這時,有人在背後拉住了我,我轉過身的時候便看見一個身穿藍色衣服的人,他看著我笑了起來,那笑容暖暖的,就像三月裡的太陽,我看到了他的笑容便看到了希望,伸手一把抱住了他,將自己依偎在了他的懷裡,哭道:「我終於找到你了。」他摸了摸我的頭,柔聲道:「汐兒,我也終於找到你了。」我流著淚點了點頭,一邊吸著鼻子一邊道:「惜惟,我好想你。」
可是,就在這時,我突然看見了那條河裡忽然伸出了無數的手,慘白的手,沒有血色的手,那些手越伸越長,越伸越長,長得已經伸到了河岸上,那些手揮舞著,伸過來緊緊的抓住了惜惟,將他生生的拖出了我的懷抱。
我慘叫一聲,就要衝上去的時候,才發現一條大鐵鏈不知道什麼時候綁在了我的身上,鐵鏈上還在不停的往下滲血。眼看著惜惟就要被拉進那條血河裡,我不顧一切的撲了上去,一邊解著那條大鐵鏈一邊掙扎著,可我的手一碰到那條鐵鏈,便痛得彷彿有針刺進了我的指甲裡,痛得鑽心。我解不開那鐵鏈,眼睜睜的看著惜惟被拉進了大河裡,再也看不見影子。
我又哭了起來,哭的時候,便看到了無數個身穿壽衣,沒有面孔,沒有五官的人影從血河裡飛了出來,他們飛上了半空,像幽靈一樣盤旋在我的身邊,一直在我身邊重複著一句話:「冤有頭,債有主。你害死了我們,你們這輩子都別想在一起。」我使勁的摀住了耳朵,尖叫了起來。
猛的,一隻手緊緊的扣住了我的手,我一邊搖頭一邊道:「不要,不要……」
兩隻手忽然都被緊緊的抓住,有人在我耳邊急促的喚著我:「不要怕,不要怕,是我,你睜開眼睛看著我,是我縹無!」
我睜開了眼睛,便正好看見了縹無在我的面前,他看著我,眼神中是我這幾天所熟悉的可憐與悲憫。任何見著我的人,眼神中都是帶著同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