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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二十三章:何以因緣(4) 文 / 滄海落霞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沒有力氣再跑下去了,我才停了下來,跪倒在地上。

    天上有很多星星,亮亮的,就像天空的眼淚。星子被淚花濺得模糊,我抬頭看著天,四周空茫遼遠,四下飛舞著的,好像是螢火蟲——飛舞著,亮得眼睛發痛。

    我緊緊的抓住手中的包裹,一陣反胃,忍不住乾嘔,可卻什麼都吐不出來。

    我將自己縮成一團,四野只餘荒涼的風聲。唐漸依的衣物在我的懷中越攥越緊,眼淚更是決堤般的往下流。

    對不起,活著的時候沒有幫到你,死了,我能做的還是只有眼淚和哭泣。

    一方絲帕忽然遞到我的面前,我抬起頭。看著葉孤野。葉孤野沒有說話,將手帕塞在我的手中以後就在我的身邊坐了下來,沉默的看著天空。他一向都是這個樣子,從來不懂怎麼安慰人。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問我:「她是不是死了?」我知道他口中的她是指的唐漸依,點了點頭,問道:「你知道她會死?」

    葉孤野搖了搖頭,沒有回答我的話。我抬起頭看著天上的星星漸漸沉去,聲音澀澀的:「你知道嗎?其實我可以救她的,可是我沒有救她,我不配做她的朋友。」

    葉孤野忽然扭頭看著我,搖頭道:「不,你救不了她。任何人只要一心求死,就沒有人能夠就她。」

    「一心求死?」我苦笑起來,是啊,或許漸漸真的是一心求死。可是在她求死之前何嘗沒有做過努力的呢?有哪個人不想好好的活著。可當希望覆滅的那一刻,漸漸的心中,該是何等的絕望。

    「可是我沒有來得及在她求死之前救她!」

    葉孤野又一次沉默了,他本來就很少說話,他本來就是一個不易動情的人,遇上這種情況,我並不指望他能說什麼?

    我扭頭看著他,道:「葉孤野,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我想單獨的陪陪她,好好的送她一程。」

    葉孤野果然站了起來,轉身就要離開。可是臨走時,他卻對我說:「上天決定讓人生下來,決定要人活下去。於是便創造出了糧食、穀物、水和蔬菜。可是上天若是不想讓一個人活下去,那麼即使有這些東西,那個人也活不下去!」

    我知道,葉孤野是想告訴我這就是命!

    我看著葉孤野的背影,問道:「葉孤野,你信命嗎?」葉孤野搖了搖頭,聲音斬釘截鐵似的剛毅,可是他忽然冷笑起來:「但是,或許正是命運讓我不相信命。」

    葉孤野的話很樸實,卻一針見血。信也好,不信也罷,命運創造了你,信不信都是由他決定。我埋頭看著唐漸依的包裹,忍不住笑了起來:「漸漸,原來我們敵不過的是命。」

    沙門問佛。以何因緣。得知宿命。會其至道。佛言。淨心守志。可會至道。譬如磨鏡。垢去明存。斷欲無求。當得宿命。

    眾生無我,苦樂隨緣,宿因所構,緣盡還無,何喜之有?得失隨緣。

    我抬頭看著長河落月,繁星如雨。葉孤野已經走出數丈遠,我忽然站起來叫住了他:「葉孤野,你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

    葉孤野停下來,轉身看著我,卻不說話!

    我知道,他一定會幫我。

    我捧著手中唐漸依的衣物,像捧著一堆的珍寶:「葉孤野,我想上棲霞山,我想去哪位前輩那裡。我想讓漸漸的魂魄在那裡得以安息。」

    葉孤野愣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青山綠水,來去之時,心境各一。和葉孤野一前一後落在水台中央的平台上,果然看見了那個醉鬼。

    醉鬼現在像是挺清醒的,靠著旁邊的欄杆,往一個加起來的三足鼎下來添著柴火,火然得旺旺的,頂裡面的水沸騰著快要溢出來,裡面翻滾著的鹿肉冒出陣陣的香氣。見到我們來,那醉鬼抬頭看了我一眼,隨手抓著一把野菜山菌扔進鍋裡,一邊用筷子往鍋裡邊壓了壓,一邊道:「回來了?吃飯沒有?」

    我看向了葉孤野,葉孤野對那醉鬼倒是很是尊敬,你說話的態度也比平時柔和一些:「冷叔叔,我……」那醉鬼抱過一罈酒,喝了一口道:「小野,今天冷叔叔運氣好,在山上抓了一隻麂,還抓了一隻黑鳳雞,你快點去把事情做了,過來嘗嘗叔叔的手藝!」說罷,那醉鬼看向我,笑道:「丫頭也來嘗一嘗!」

    葉孤野扭頭看著我,道:「走吧!叔叔已經同意了!」

    瀑布下有一個地方種著寒蘭,依著山崖,因著常年瀑布飛濺的原因,有著徹骨的寒氣,溝邊崖石上面長著一叢叢的石蓮花。第一眼,我覺得水霧淒淒,甚是清寒。可第二眼,我卻覺得,這是最適合唐漸依的長眠之地。

    我沒有讓葉孤野幫我,自己一個人挖了一塊空地出來,將唐漸依的遺物埋了進去。將土填平以後,我移了兩株寒蘭在土上。漸漸,實事本是太多不該,我們無法強求,無法怨懟。原諒我,並沒有給你立碑。你本無名的來,就該無名的去,不要記得這些事情,忘掉你是誰!來生,做個平凡人就行了。我們就此,告別。

    再走到水台上面的時候,葉孤野已經陪著那個醉鬼喝開了,今天那個醉鬼特別的高興,不時地哈哈大笑。我不知道時候他已經徹底放下了那段心結,還是有什麼其他的原因。但卻覺得,眼前的這個人,真的很適合哪種灑脫飛揚的大笑,就像真正的江湖大俠。拿得起的時候拿起,該放下的時候放下。

    我吃了兩塊麂子肉,肉質非常鮮嫩。常聽人說麂子是上好的野味,果然名副其實。

    天快拂曉的時候,醉鬼出去了。我實在太累,再加上又喝了些酒,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靠著倚欄斜眼看著葉孤野,我突然問道:「葉孤野,你說,你為什麼在這裡?」

    葉孤野冷漠的眼睛看了我一眼,沒有回答。我笑了起來:「你叫那個醉鬼叔叔,莫不是你是他的親戚。」

    朦朧中,好像看到葉孤野點了點頭。我覺得我身體軟極了,背靠在倚欄上面還是止不住的下滑,十分不舒服。我乾脆直接躺在了平台上,以手撐著頭看著葉孤野,想了想問道:「你是不是經常在我的甜品屋買甜點?」若是記得沒錯的話,那天小草帶我去看的那個我覺得背影很熟的人便是他的吧,想來,那次漸漸口中的送我回家臉上有疤的人的就是他了吧!

    葉孤野嗯了一聲,埋頭收拾著水台上面的酒瓶和垃圾。我突然覺得有些癢,忍不住撓了撓脖子,接著問:「那次是你送我回家的?」

    葉孤野沒有回答,身體繃得直直的。我湊到了他的面,打量著他:「你為什麼不敢見我?你在緊張?」

    「匡啷」葉孤野手中的一個酒瓶沒有抓穩,一路滾到了水中。葉孤野忽然就站了起來,轉身就要離開。我一把抓住他的手,笑著問道:「你是不是喜歡我!」

    葉孤野的全身劇烈的一顫,幾乎是觸電般的甩開了我的手,我本就暈暈的如墜雲裡霧裡,哪裡經得起他這麼大力的一甩。就像跳舞似的腳尖旋了旋,眼看就要栽進水裡邊,葉孤野忽然拉住了我的手,將我拉了回來。我全身軟綿綿的,因為慣性倒在了他的懷中。

    看著葉孤野正在看我,我忽然伸出手勾住了他的脖子。眼前的人影變換不清,我使勁的眨了眨眼睛,再睜開眼時,我驚叫了出來:「惜惟,怎麼是你?」摟住我的手臂一緊,「惜惟」在我面前笑著對我說:「你喝醉了!」

    我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有喝醉。可是為什麼惜惟的表情怪怪的呢?他是在生氣嗎?他憑什麼生氣!

    我有些生氣了,粗著聲音問他:「惜惟,你是在生氣嗎?你在生我的氣?」「惜惟」冷著聲音回答:「沒有!」我笑了起來,高興得一躍而起擁住了他,在他的耳邊道:「你知不知道,我的心裡好難過。」「惜惟」用手拍了拍我的背,我覺得安穩極了,人也累極了。心中突然就不怪他了,趴在他的肩膀上就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葉孤野在外面煮著茶水。是雲隱比較受到百姓愛戴的生龍餅,據說是只有南疆一帶的千年古樹大葉種毛茶才能做出來的地道的龍餅茶,因為是曬青毛茶所做,茶性比較烈,苦澀味比較重但勝在口感豐富,回甘快,茶性變化大,當地還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花青。因為此茶性猛烈刺激,帶著一股子的豪氣,就像意氣風發的江湖少年,而且還有一個自然發酵的過程,如同人一樣茶性會越變越圓潤,滋味會越來越醇厚豐富,過個三五年為最好的一個週期,那個時候的茶湯口感便變得大有不同,少了一份戾氣,卻多出了一份平和。就像歷經風雨長大的江湖兒女,自然的多出一份閱歷,一份靈慧。所以此茶又有一個名字叫俠團。

    葉孤野煮茶的爐子是本山綠泥所做,用此泥煮茶,因分子結構較大,透氣性好,有利於茶性的揮發,所以用來煮茶可是大大的妙。

    我看了看葉孤野,他肯定不懂這些,看來這些因是那個醉鬼的吧!如此看來,他倒風雅,只不過一個情字,便可以將他變成如今的這幅樣子,看來,情果然是最難過的一關。

    看到我出來,葉孤野取下壺給我倒了一杯茶。杯子是月白禪悟杯,杯身較大,線條簡潔優雅,月白色啞光的製作使得此杯看上去有種少有的莊重淡泊,我在物中,物在我中,故取名禪悟。餅茶本就配大杯才能過癮,帶著衝勁的茶一入禪悟,便立即變得柔和一些,在這高山流水之下,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看著我喝茶,葉孤野表情十分彆扭,好半天才道:「冷叔叔說過,這個茶是解酒的,你昨天喝醉了!」說罷,葉孤野仍是看著我,我伸手又倒了一杯茶,邊喝邊道:「有什麼奇怪,你又不是沒有見我和喝醉!」

    葉孤野不說話了,身手將一盤燻肉和一小碟的鳳梨酥推到了我的面前:「此茶傷胃,你先吃點東西!」我看著那盤肉,熏得十分的幹,最適合用來配茶,而鳳梨酥也是總所周知的好茶點,看來那醉鬼看似過得落魄,但在生活上還是一點都不馬虎的。

    我隨手抓過一塊燻肉扔進嘴裡,問道:「你叔叔呢?」葉孤野看了看天色,道:「昨天出去後,就一直沒有回來。」我順著他的目光一看,道:「看來我睡的時間挺長。」

    葉孤野點了點頭,我歎了一口氣,突然道:「葉孤野,我想在這裡住一段時間可以嗎?」

    葉孤野訝然的看著我,我以為他不同意,正想說點好話來著,葉孤野已經點了點頭:「本來這屋子就沒人住的,冷叔叔雖然住這裡,但是他經常喝醉了就在外面隨便找個地方睡了。」我心想,其實他不用給我說這些的,只要他同意了,讓我打地鋪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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