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身邊被封住了穴安安靜靜站在我身後的唐漸依,一聽見這鈴聲,悶哼一聲,面部表情頓時像麻花一樣扭曲起來,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好像萬分痛苦的樣子。
我一把扶住她,急道:「漸漸,漸漸。你怎麼了?」
鈴鐺聲越來越近,唐漸依的表情越來越痛苦,冷汗瞬間佈滿了她的整個臉龐。我不願看到她這麼痛苦,但是卻又不敢貿然解開她的穴道。心知她這副樣子定然是與那鈴鐺聲有關的,我正慌得不知所措只是,鈴鐺聲驟然如狂風暴雨一般急響起來,那一瞬間,我突然感覺到從唐漸依的體內傳來一陣極其強大的力量,唐漸依忽然仰天慘叫了一聲,無窮的力量使得她竟然衝破了穴道,一把將我甩到了一旁。
我腳尖輕輕轉了幾轉方才穩住了身體,一回頭,便看見唐漸依痛苦的抱著頭蹲了下去。大雨沖刷得乾乾淨淨的青石板橋,忽然迎面走來了一個人!
一個撐著一把繪著寒鴉春雪的紙傘的男人!鈴鐺清脆的聲音搖晃不止,那男人信步而來,緩慢的腳步,有著貴族門庭的端正與威嚴。我認得他,他是瀧日國的太子寒莫昕,同時,我也看到了,他那骨節修長的手上掛著一串小小的鈴鐺。
我曾聽說過,西北蠻荒部落有蠱婆,以陰陽鮮血為引飼養蠱蟲,蠱蟲長成後為一公一母,施以蠱術後彼此之間有感應,有人則以鈴鐺為媒介,將公蟲封入以屍氣練成的鈴鐺,再將母蟲種入人的體內。鈴鐺搖動時,公蟲受到影響,便會急於破鈴而出,變得兇猛異常,母蟲受到感應,也會變得兇猛異常。
只是西北蠻荒部落在天水一朝因以蠱術見長,害死了不少的人,被武林人士視為下三濫的手段,不願與之為伍,所以受到嚴重的歧視,根系一直不發達。就連五國,也不願與之為伍。所以部族人脈一直零星,並被局限於西北荒涼一代,農業,商業,畜牧業均得不到良好的發展,人文文化給人感覺除了詭異,在世人眼中只是一些裝神弄鬼之輩,卻並不感覺有什麼博大精深之處,一併遭到世人的遺棄。
照這樣看來,之前的同心蠱和現在這種情況,寒戰天是否已經控制了這蠻荒部落或是已和他們達成了某種協議,不然的話,這蠱藥怎麼那麼輕易的便流傳到了瀧日宮廷之中。
鈴鐺的聲音將我的思緒拉回到了現實,我看著痛苦的伏在地上的唐漸依,心知若是這鈴鐺聲不響的話她便不會痛苦,所以當務之急就是先解決這個寒莫昕再說。
寒莫昕在我的面前站定,鈴鐺驟然停止了下來。唐漸依脫力的倒在地上,像是疼得暈過去了。我向過去扶起她,卻被寒莫昕突如其來的聲音止在了原地。
清冷的嗓音,像地獄惡魔一般無情「你信不信,只要你現在過去,她必死無疑。」我拳頭握得咯咯響,真恨不得一拳滅了他。寒莫昕的目光掃過我的拳頭,慢慢集中到我的臉上,稜角分明的嘴邊蕩起一抹微笑:「我想我們該認識一下,靈汐公主,我的皇妹!」
我厭惡的轉開了頭,冷聲道:「我不認識你,也不是什麼靈汐公主。」寒莫昕神色依舊,從容自若的走到了我面前,將手中的傘遮住我,笑道:「你不認識我不要緊,以後你就認識了,我這次來就是帶你回國的!」
回國?這話聽得我刺耳,我退開一步,笑道:「你弄錯了,我不是瀧日國的人。我也不是你的皇妹,你真正的皇妹是她!」寒莫昕順著我的目光看向了躺在地上的唐漸依,嘴角依舊笑意不減,說出來的話卻比冰還要冷上幾分:「能為瀧日國做事的人才是我的皇妹!」
心中陡然有怒氣爆發,我的手握住邪血劍的劍柄。卻突然發現,自己突然有些困了。我心中一驚,突然想到自己所中的毒,原本縹無說過,這個毒並非無解,但是卻要花上好一段時間才能將餘毒清除。是我太心急了,唐漸依等不了那麼久,我也等不了那麼久。
我以為我有能力把她帶回去,但現在我卻發現,事情的佈局遠遠不像我想像的那麼簡單。我輕輕的把放在劍柄鬆開,像他綻開了一抹燦爛的笑容:「謝謝!再見!」
寒莫昕臉上的錯愕一閃而過,眼神卻冷了下來。我不想理他,見他並沒有立即動手。我突然一個箭步射了出去,一把將唐漸依攔在懷裡,隨手一掌揚出,將跟了過來的寒莫昕一掌迫了回去。看著寒莫昕森冷的表情,我得意的朝他揚了一個大大的笑臉,腳往橋樑一踏,借勢騰向了半空。
漸漸,既然寒莫昕已經不承認你,你也沒有必要承認他們。回去,我一定能治好你的,我們還是朋友。想到這裡,我的心情無比的高興,感覺自己也像鳥兒一般在半空中越發的輕盈。
無論時空怎樣變遷,無論世事怎樣輪迴。唐漸依,我們一定要撐下去。
可是就在這時,我的眼底寒芒一閃,來不及躲避,甚至連唇角的笑意都來不及褪去。一抹寒芒如驚鴻落影,直沒入我的胸膛。
血液灌注而出的聲音,模糊帶著撕裂,就像來不及燦爛的曇花陡然凋零。
漸漸。我看著她那深褐色的眼睛,拉住她的手一鬆,如斷了翅膀的鳥兒一般從高空中摔落。唐漸依矯捷的身姿在空中一翻,如穿雨的燕子,落回到了寒驀憂的身邊。
她還是選擇了他們,還是選擇了那份在我看來無足輕重的血的緣分。我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但至少不應該這麼狼狽的在他們面前摔倒。
我猛然一提氣,翻轉身子,直轉了幾轉才能勉強自己落在地上不至於倒下。血從五指縫中汨汨的流了出來,滴落在青石上面。我看著唐漸依冷漠的臉,搖了搖頭:「漸漸,我想知道這次你是真的想要殺我呢?還是因為身不由己。」
唐漸依沒有看我,她低垂著頭,血水混合著雨水從她握緊的拳頭滴在地上。倒是寒莫昕,我看到了他同情的眼神。
胸口疼得厲害,困意越發沉重。被這雨水一沖,我腳下一個不穩,就要倒下之時。身邊忽然多了一個白色的影子,我就那樣倒在他的懷中。我向上看時,只看到頭頂那垂著雨水的柳葉,一片落葉隨著凋零的風悠悠的墜落,那來不及褪去的綠色真好看。可是她已經沒有生命了,就像一場浮華的夢境,裹著最美麗的外衣,內裡卻其實是一場虛無縹緲。就像這一刻,我所體會到的,所謂的友情。
「汐池!汐池!」耳旁傳來了焦急顫抖的聲音,我還能分辨得出來,那是冰羿軒的聲音。他果然是在這裡。見我沒有反應,冰羿軒一把將我打橫抱起,轉身就要走。寒驀憂追上來攔住我們,冷厲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嗓音鋒利得像一把兵刃:「冰羿軒,她已經拋棄你了,已經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了。你要沒出息到什麼時候?」
冰羿軒抬眸看了她一眼:「就當我沒出息吧!」
說罷,不理寒驀憂,逕直繞過了她。寒驀憂的拳頭捏的咯咯的響,還好,她這次在沒有做出那副柔弱的表情。但柔弱卻是永遠最適合她的表情。
身後傳來了寒莫昕不急不緩的聲音:「冰羿軒,按照約定。將她帶回國,只要達到了我們的目的之後,我會把她賜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