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不讓自己的失落和懷疑顯示出來,我大大的伸了一個懶腰,轉身往廚房的方向走去。一到拐彎處,我連忙躲在後面,悄悄的探出了一個腦袋。院子裡,唐漸依走過去將樹上的匕首拔了下來,緊緊的攥在手中,刀背緊貼著手臂,刀刃泛著寒冷的光。分明的,我在那一張原本活潑可愛的臉上,看到了刻骨的冷意和殘殺。
我的手緊緊的握成拳,大腦中已將昨天到今天的事情想了一遍,卻並沒有什麼反常的地方。我閉上眼睛,心中暗暗禱告,或許,是我想多了,但是漸漸,我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若是我們之間為了一個男人而到如斯地步,那我情願從未認識過你。
一連幾天下來,唐漸依都沒有什麼反常的行為。時不時的也與我玩笑嬉戲,這讓我慢慢的開始懷疑,那天是不是我眼花了。
在宮中的日子越發的無聊,本想叫著唐漸依陪著我一起溜出宮玩,唐漸依卻打死都不去,和我說她身上的傷口還有些疼,不想出去跑。又見我是在無聊得緊,便提議讓惜惟陪我一起出宮去玩。倒是那天惜惟恰巧在,經唐漸依這麼一提,也便欣然的答應了。
有惜惟陪同,不用飛簷翻牆,出宮自然要容易得多。落雲城一如既往的繁華,唯一不同的,是大街小巷四處張貼的皇榜,我湊上去看了看,是說關於太傅一干人等喪權賣國之事的,上面字字句句將他們是如何與瀧日勾結,如何結黨營私、把持朝政,如何弒君說得一清二楚,心知這上面說的事情是幾分真,幾分假。但是看到路過行人指指點點,有些甚至破口大罵。那麼,至少惜惟的目的是達到了,不管這些事情是真是假,雲隱上下的子民沒有人去質疑它是真的還是假的,他們對惜惟的敬重和愛戴卻又是進了幾分。
我扭頭看著輕搖著折扇的惜惟。見我只是看著他,惜惟的目中露出詫異,摸了摸我的額頭道:「你怎麼了?」我搖了搖頭,一把挽住他的胳膊,將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惜惟全身微微一顫,伸手摟住我的肩膀:「汐兒,怎麼了,不舒服嗎?」我仍是搖頭,低聲道:「我是在想,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
惜惟歎了一口氣,拍了拍我的肩膀:「又亂想了是不是。」
「我只是怕,我怕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將要發生。我盼著這只是一場夢,但我又怕這場夢快要醒了。」惜惟腳步一停,拉著我的手道:「汐兒,若無心,便無這些癡戀。心若動了,那麼,我會全力去守護。你,信我嗎?」
我呆呆的看著他,若不相信,怎會選擇。既然選擇了,若不負我,定不負卿。
良久,我點了點頭。惜惟笑了起來,攬著我的肩膀:「本想帶你監斬的,看來你並不想去看,我帶你去遊湖好嗎?」
「什麼?」我驚叫一聲,道:「惜惟,你是一國之主,你不去可以嗎?」
惜惟伸手環住我的腰:「監斬官是師兄,我去不去都可以。本來,太傅是先皇的老師,怎麼說我也得去送一送他的,但是,現在看來沒必要了。我得陪陪我的小娘子才是。」
「呸!」我啐了他一口,臉立馬火辣辣起來:「誰是你的小娘子。」
「那是我的美嬌妻!」
「……」
「惜惟,這是什麼湖?」我撐了一把碧綠色的油紙傘,站在船頭上,看著眼前這一色澄碧,如詩如畫的湖光山色。一陣陣微風拂過,湖面上蕩起層層的清波,陽光在湖面上跳躍閃爍,清清的湖水倒影著天上雪白的雲,不時有銀色的魚兒跳出水面,惹來只只白鷺在水上滑翔。
惜惟的聲音淡淡的,卻也能聽得出些微的放鬆:「這是傾子湖。」我回頭看著惜惟,金色的陽光在湖面閃爍著,閃亂了視線,襯得這面前的一切都不真實了起來。
我低頭一笑,道:「斜陽一點翠湖染,江上遠帆不知還?傾城傾國不如傾子,是嗎?」
惜惟手中的折扇一合,笑道:「這樣解也可以,傾城傾國不如傾子,子欲何如?」問罷,惜惟笑了起來。
我面上一紅,跳上去就擰他的臉:「我讓你笑,讓你笑。」「別,別……」惜惟連忙按住我的手,低下眉眼,認真道:「傾城傾國,不如傾子。」
我靠在他的懷裡,無聲的笑了起來。
船隻在湖上輕輕的漂浮,竟無聲無息的靠近了傾子湖畔的花緣樓。「花緣樓」我抬手遮在眼前,擋住強烈的光線。一座碧瓦飛簷,建造頗具特色的二層小樓面向著傾子湖。我笑道:「花緣,花之緣,這座樓是有什麼故事嗎?」
還沒等惜惟回答,突然,樓頭站著的一位身著白衣的姑娘落入了我的眼簾。我愣了愣,乍一看,那姑娘挺眼熟的。細細的一看後,我頓時覺得背脊一涼,那樣飄飄欲仙的絕代風華,我認識的人之間只能找出兩個,一個是我的師姐,還有一個就是寒驀憂。那個女子,正正便是寒驀憂。
她來雲隱了,那麼,便不難理解桑辰他們為什麼會被擄。葉孤野為什麼會出現了。我不想見她,也不想讓她看見我和惜惟在一起。我轉身鑽進船艙,對惜惟道:「惜惟,往回走吧,我不想再過去了。」
惜惟好奇的看了花園樓一眼,隨即笑道:「好!我們回宮了好不好?」
我木然的點了點頭,也不知道寒驀憂看到我們沒有。不是怕她,而是怕在這個節骨眼上,我原本的那個靈汐公主的身份會給惜惟帶來麻煩,只要我不出現在他們的面前,他們就不能奈我何。
回到宮裡,已是日暮時分。我心神不寧的走進了雪池宮,宮裡沒有一個人,可剛一進門,我便隱隱覺得雪池宮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可我又說不上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四下打量了一下,沒看出不對勁的地方,我抓了抓頭,遲疑的走到了我房間的門口。
推門的那一剎那,我腦中靈光一閃,我知道什麼地方不對勁了。雖說雪池宮沒有人,但是也太安靜了一些,安靜得連平時的蟬聲和蛐蛐聲都不見了。這雖說是尋常的東西,可這尋常的東西突然之間都不見了就變得不尋常!
我心中一陣劇烈的不安,一把推開了我房間的門。可推開門的那一剎那,一陣冰冷的風便撲面而來,我連忙側過頭,一股奇怪的香味夾雜著腥味鑽入了鼻尖。這麼奇怪的味道,我連忙摀住鼻子,用手揮了揮,往前邁進了門檻,漫不經心的往房間一看。這一看不打緊,可看清楚了之後——「啊!」頓時一陣驚恐欲絕的慘叫聲從我喉間溢出。
我連忙往後退了一步,心臟忽然緊緊的收縮了一下,一種想要窒息的感覺襲了過來。看著面前數百條蛇與蛇交纏,盤繞,遊蕩甚至互相蠶食的情景後,我只覺頭暈了暈,擴大的瞳孔裡密密麻麻的全是蛇的影子,我的床上,我的梳妝台上,我的窗戶上,甚至我頭頂的門樑上。
感覺到已經有蛇順著我的腳盤旋上了我的全身,甚至頭頂也有蛇落了下來。可我腳就是像生了根一般,怎麼也提不起來。呼吸越來越急促,我眼前一黑,乾淨利落的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