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話！」大豹又是一巴掌拍在三豹的頭上，伸手拍了拍那少年的肩膀，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線：「小伙子，謝謝你啊，老人家年紀大了，身子骨不經用，要是換在當年……哼！」那大豹邊說邊哼了一聲，目光冷冷的朝我投射了過來，我低下了頭，心中確實有些愧疚，畢竟是我差一點要了他的命的，正當我愧疚不已時，那少年溫和的聲音輕輕的傳了過來：「前輩也不要再生氣了，他年紀小不懂事，下手也沒有輕重，前輩就看在我的份上，原諒了他好嗎？」沒等大豹回話，忽的一聲尖利的哭聲驟然響起，我嚇了一跳，抬頭一看，才發現那一手拿著雞腿的大豹竟然像個小孩子一般哭了起來，站在他旁邊的幾個老頭被他嚇了一跳，齊齊跳起身躲開，其中一個不解道：「大哥，你莫名其妙的哭什麼？不要嚇壞了老四。」二豹也拍著胸口，不停地順著氣：「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大哥你怎麼了，現是裝得半死不活的嚇的我們丟了半條命，現在你又哭的那麼淒慘，你存心不讓你兄弟們好過是不是。」那大豹一邊哭一邊捶胸頓足道：「你們說我能不哭嗎？以前在江湖上的時候都是我們將別人的腦袋卸下來，今天卻是讓一個乳臭未乾的小毛頭差點砍了我的豹子腦袋，你說我能不哭嗎？這以後的江湖，還能有我們幾隻神豹的位置」
大豹說得在情在理，不停的用衣袖使勁的擦著眼淚，我卻看著他的樣子哭笑不得，其餘的幾隻豹子看見他哭得傷心，也不由得悲從中來，紛紛啕嚎大哭起來，看著幾個年近花甲的老頭在我跟前哭，我的心裡實在是承受不了，真想跟著他們一起哭，可是任憑我眨破眼睛眼淚就是一滴也流不出來，只好硬著頭皮走上去，拉了拉大豹的鬍子，努力將自己的語氣放軟下來：「老傢伙……哦不老爺爺，你先不要哭了好嗎？」「不！」那大豹就像賭氣的小孩似的，嘟起嘴跟我吹鬍子瞪眼：「打不過你，我哭還不行嗎？」我訕訕的笑著，將求救的眼神投向了那個少年，那少年瞪了我一眼，狡黠的笑了起來，逕直走到鐵鍋旁，扔給我了一個背影，我頹然的低下了頭，什麼叫現世報，我現在總算是見識到了，打架的事我不怕，但是任是誰，看著幾個老得快要做你爺爺的人在你面前哭得就像死了娘似的，估計心裡也不會好受，伸手將他的袖子拉了拉，我做出一副自認為最和善的表情：「老爺爺，你不要哭了好不好，誰說你打不過我，你們雪原五豹的武功蓋世天下，我只是瞎貓碰到死耗子，誤打誤撞而已，這哪能當真呢？下一次再交手啊，鐵定是你們將我的腦袋給卸了下來。」
那老頭偷偷的從指縫中露出眼睛瞅我，見我正在看他，慌忙又用手遮住了眼睛，我心中好笑，卻不敢笑出來，見那大豹的哭聲不再那麼慘烈了，我連忙抓著他的袖子又搖了搖，像個撒嬌的孩子：「老爺爺，你就原諒我吧，我真不是故意的，還不是我在江湖上聽見雪原五豹威震武林，罕逢敵手，為了能跟前輩過兩招，才用語言激怒前輩，想跟你們一較高下，可是幾位前輩這下手也是在實在是……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還手的。」那大豹一下子將手從臉上拿了下來，一張佈滿皺紋的臉乾乾爽爽，那有半點哭過的痕跡：「你這小娃娃，你是在跟爺爺我道歉還是在罵我們啊！」我連忙舉手發誓，態度萬分真誠：「爺爺，我沒有絕對沒有。」那大豹的鬍子動了動，顯得可愛無比，我見他臉色沒有那麼難看了，連忙乘勝追擊，一把挽住他的胳膊：「爺爺，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你不是說我煮的湯好喝嗎？我再煮一鍋更好喝的給你賠罪好不好！」
「先等等！」那大豹忽然止住步子，抬頭打量著我，表情像在想著什麼重要的事情，我被他這種一驚一乍的性格搞得也呆滯起來，耐心的等了他一會兒，大豹老頭看著我的臉上出現了一種驚訝的表情：「你剛才用的是仙霞神功。」我點了點頭，老實承認：「正是！」大豹的表情簡直可以說得上是看見了恐龍了，其驚訝程度估計不必哥倫布發現新大陸時的激動少多少，簡直是一躍三尺高：「那你是仙霞師太的弟子了。」不明白為什麼他那麼激動，但我還是知無不言：「正是家師。」那大豹乾脆一把抓住我的肩膀：「那你師父呢？」看著他急切的表情，我一陣錯愕，難不成師父跟他會有什麼瓜葛嗎？可是看他的表情也不像是跟師父有仇啊，且看看再說。
我垂下眼瞼，沉聲道：「家師已經仙逝了。」話音剛落，五聲驚叫齊齊響起：「師太仙逝了？」對於他們過於驚訝的表情，我大惑不解，正待詢問，只見雪原五豹個個一改剛才的樣子，表情瞬間就嚴肅了下來，痛心疾首道：「想不到，師太已經先我們一步去了，她的恩情，我們是報不了了。」我這才恍然大悟，我還以為什麼事呢？原來是欠下了師父的人情債，我知道，在江湖上往往有這麼一種人，報恩比報仇還難，欠下別人的哪怕是滴水之恩，那麼即使是賠上姓名也是非報不可的。再看看雪原五豹的表情，那份沉痛，如果不是有內心散發出來，是絕對不會讓人看了心裡也會沉甸甸的，或許他們正是我說的那種人吧。
壓下心中那沉重的感覺，我輕輕地笑了起來：「師父在世時，濟世為懷，你們心裡還有她就夠了。至於恩情，我想師父如果知道你們這番記掛著她，心中一定是十分欣慰的，這便是你們對他最好的報答了。」說到此處，我輕鬆的一聳肩，看著雪原五豹道：「五位前輩，時候不早了，不如一起吃個便飯吧。」「唉！」大豹歎了一口氣，看著天空不知想了些什麼，像是在感慨，又像是在歎息：「人都已經不再了，記得不記得又有什麼用呢？師太啊師太，如今這武林，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們這幾個老骨頭也要去陪你了，幸好啊，還能在有生之年遇見你的徒兒，日後去見你的時候我們也有面目了。」
看來他著實傷心，我埋下了頭，正不知該說什麼的時候，大豹前輩突然問我道：「小娃娃，你叫什麼名字啊！」我看了看那個正在燒火的少年，笑了笑，指著那鍋已經炸開沸騰的湯，笑道：「前輩邊吃邊說。」正領著那雪原五豹走了過去，忽然，一陣鼓掌聲清脆了傳了過來，夾雜著一個極其溫柔的嗓音：「精彩，精彩！」
我連忙回頭看去，只見雪地上迎面走來了三個人，為首的那個頭束紫玉冠，一襲紫色錦袍，嘴角掛著一絲柔和的笑意，雍容閒適的走了過來，淺褐色的眸子裡露出一抹得見老朋友的欣喜，我一眨不眨的打量著他，只覺這張臉熟悉極了，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白姑娘，不記得在下了？」和煦有如春風般的聲音傳了過來，可是這一聲白姑娘可卻叫得我一頭霧水，雖然我記性不太好，但是我確實是記得我是姓凌的，可不是姓白的。那男子眨眼走到我面前，也不催我，只是輕聲道：「我記得姑娘曾說過，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由此可見，姑娘並非將海某當成知己。」海某，海某，姓海的。正想著，一道人影在記憶中彈射出來，與眼前的人重合在一起，「啊！」我驚叫起來，激動的用手指著他：「哈哈，知己，知己！我知道你是誰了，你是海遙期。」海遙期輕輕的點了點頭：「難得姑娘還記得在下。」「記得，記得。」我一隻手搭在他的肩上，笑道：「來的正好，陪我們一起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