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掛嗎?我苦笑著搖了搖頭,很肯定的看著雲沉師太:「我的牽掛已經放下了。」雲沉師太望了望天邊,笑道:「若施主真的放下,又何須提醒自己要放下,簡簡單單的一個放字,說得容易,做起來,卻是另一番境地了。」我側著頭,微微瞇眼,笑道:「佛家不是說身若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不使留塵埃嗎?我現在便是要拂去心中的塵埃。」雲沉師太搖了搖頭,似在歎息我的自欺欺人:「聽施主這麼說,那便是強迫。心由境生,你越是強迫,那反而會適得其反。」
我埋下了頭,心中頓時一不是滋味,雲沉師太說得沒有錯,有些事情我越是想要忘記,卻反而記得越清楚,從不知道一個簡簡單單的忘字和放字,做起來竟是這般的艱難。
「施主請隨我來。」這時,頭頂上又傳來了雲沉師太飄渺淡定的聲音,我抬頭望向她,跟隨她走到崖邊,雲沉師太指著遠方的山,問我道:「施主覺得那座山怎麼樣。」我點了點頭:「雄偉浩大,連亙千里,如龍踞平原,是座好山。」雲沉師太點了點頭:「茫茫真空,氣象萬千,大自然的確是鬼斧神工,那施主見過楚天江嗎?」我又點了點頭。雲沉師太慧眼一瞇,眼睛裡折射出逼人的靈慧:「那施主覺得楚天江怎麼樣。」我仍是點頭:「大江東去,浩浩蕩蕩,波瀾壯闊,不愧為天水一朝的第一大江。」
「嗯」師太拂了拂拂塵,對我的話似乎很滿意:「渺渺大地,山之所以成為山,之所以站立成一種尊嚴,那是因為它放棄了平坦,而水之所以成為水,是因為放棄了停駐,才得以消成一脈,而我們人呢?人生天地間,若是願意在必要的時候放棄,選擇放棄,那麼你有的便不止是山的宏偉,水的浩蕩了。」
雲沉師太的目光並沒有落在我的身上,但是我只覺得她那靈慧的眼睛現在正在看著我,我注視了身邊的雲沉師太一會兒,又將目光投向遠處那一座座此起彼伏,綿延不斷的巍巍高山,突然之間全都明白了:「有些人就像這些山一樣,看似離得很近,但實際上卻離得很遠,遠近與否,總要試過才知道,試過之後,知道不可能,在執迷下去也只是自尋煩惱,知道遙不可及,就應該瀟灑放棄,為什麼要去追逐其他的高山,自己也可以成為一座山,那等待別人的追逐。」
「明瞭嗎?」雲沉師太忽然出聲問我,我張開雙臂,深吸了一口氣,笑道:「山不爭高自成峰,水善下流自成海。似是明瞭,但又似是未明。」雲沉師太滿意的點了點頭:「你能如此坦然的說出這兩句話,那便證明你的心也有些覺悟了,佛語也有雲,菩提本非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我喃喃的重複著這兩句話,不是沒有聽過,相反這兩句話已經聽到我的耳朵生繭了,可是直到現在我才彷彿有一點明白包含在其中的禪機了,於是我衝到懸崖邊,用著無比輕鬆的語氣喊道:「我放下了,我放下了。」雲沉師太在我的身邊輕輕的點了點頭,忽然歎息道:「若是我的徒兒能像你這樣豁達,那也不至於一生悔咎,孤苦。」
我回頭望著雲沉師太,眼睛似乎明亮了許多。然後,我向她行了一個禮:「汐池謝過師太,其實在剛才的時候,我亂吼一通,卻是在與上天賭氣,從未提到過自己要放下,幸得師太提點。」雲沉師太的笑意裡帶著普度眾生的聖光,隨手一灑,立即從她指尖迸出萬丈霞光,我恍然大悟道:」原來山腳上的村名說看到了山頂有金光出現,便是師太你了。」
雲沉師太將拂塵往臂間一放,望著崖外的雲海道:「貧尼算出自身的大限將至,便以這霞光等待有緣人,如今真的讓我等到了。」大限已至,我一陣愕然,這樣也能算出來?看著我驚愕的眼神,雲沉師太笑了起來:「萬物有時,生死由命定,若是貧尼沒有算錯的話,會在十日之後再次坐化涅槃,貧尼算出三天之內會在這個山頭遇上我生命中的最後一個有緣人,並且知道這個有緣人來歷不凡,便再此等了,沒想到不多不少剛好三日,便真的讓我在這裡見到了你。」
意思就是說,雲沉師太算著得有緣人便是我了,我剛肯定,現在我的眼神不止用崇拜來形容了,簡直可以稱之為膜拜,這雲沉師太算得那麼準,那她真是神仙嗎?那她可不可以……剛想到這裡,雲沉師太便拂塵一揮笑道:「我剛下說了,必要時的放棄執念,會對彼此雙方都好,凡事有天緣,強求不得的。」
執念,或許真的是執念,看著雲沉師太超脫生死的眼神,我輕聲道:「那師太說的有緣人便是我了。」雲沉師太點了點頭:「貧尼一生雲遊四海,習得一身武藝,現如今大去之期不遠矣,貧尼希望能將自己的一身武藝傳授於與貧尼有緣之人,望其能能完成貧尼之夙願,普度行善於世人。」
我瞇起了眼睛,懷疑道:「莫非師太的意思是要收我為徒。」雲沉師太看著我:「你可願意。」我輕輕一笑,立即跪拜行禮:「徒兒見過師父。」雲沉師太手中的拂塵輕輕一帶,立時一道氣流將我托了起來,輕聲道:「貧尼一生有三大絕技,第一便是世人眼中變幻莫測的仙霞神功,第二便是刀劍不侵的凝煙紗,第三便是無我之劍,現凝煙紗已經傳給了我的大徒兒,那我便傳授你仙霞神功和無我之劍。」
我聽得眼前一亮,忍不住驚叫出聲:「原來師父便是武林神話之一的江湖上號稱煙霞仙客的仙霞師太。」師父淡然一笑,波瀾不驚:「所謂武林神話,只是凡塵俗名,等你攀達到一個巔峰之後,你便會知道其實那真的很平凡。」師父的話處處的透有玄機,有些我不能領悟,於是我只能靜靜聽,卻按不住那顆怦怦直跳的心,仙霞師太誒,武林神話誒,要知道,能見到這種江湖名人,在我們那兒跟彩票中獎的幾率沒差多少,就這樣成為我師父了。
正想著,師太忽然執起了我的手,一股渾厚的內力便由我手上的經脈注入了我的體內。我這大惑不解時,卻見師父臉色一變,眉頭微微聚攏:「施主……」我連忙打斷她:」師父,我都是你的徒兒了,你就別叫我施主了,你就叫我汐兒吧。」師父輕輕一展顏:「汐兒,你去過血域魔潭嗎?」血域魔潭,腦海中不由得出現我剛到這裡時曾呆過的那個神秘詭測的血潭,暗自震驚,手對手就能知道我去過哪裡,師父真乃神人也。
不過想歸想,我還是很老實的點了點頭。「那你服下過淪回果了。」「淪回果。」想著那狀若蘋果,晶瑩剔透的果子,接著道:「師父說的是那種大紅花結的果實嗎?」「大紅花?」師父笑了起來:「那種大紅花可是要人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