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以後,我再也不理冰羿軒,向著那些金甲士兵迎了上去,恍惚中只聽到了冰羿軒淒涼的歎息:「你這又是何苦。」我在心裡暗暗一笑:「何苦,何苦,何來的苦。」
真正的廝殺現在才是剛剛開始,從來不知對付一個軍隊遠遠比對付一個武功高強的人要吃力得許多,因為對付一個人你只需防他一雙手,而對付軍隊你要防無數只手,往往你擋開了一刀一劍,另外一刀一劍又隨之接踵而來,打倒了這一個,有又另外一個前赴後繼的迎了上來,在血肉橫飛之中我已感覺不到疼痛,我不知道自己砍倒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自己被砍了多少下,心裡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我要幫冰羿軒和驀憂離開這裡。看著眼前不停閃避的炫目金光,我只覺一股熱力衝上腦顱,沖得我全身熱血沸騰,我彷彿殺紅了眼,觸目所及,全世界都是一片血紅。
我不知道冰羿軒在何方,隱隱的我只感覺到他好像幫我引開了不少的人,可即使是這樣我還是越來越力不從心,眼看有三柄大刀朝我左右砍來,我勉力一側,躲過了右邊的刀,卻卻怎麼也躲不過左邊的那一柄,只聽「嗤拉」一聲似是刀劍拉過肌膚時的聲音,可我清楚的感覺到,那絕不是從我身上發出來的,我心裡一慌,連忙扭頭一看,才發現冰羿軒不知何時已擋在了我的身後,全身微微的顫抖著,我一驚,耳旁已傳來了驀憂驚恐欲絕的尖叫:「羿軒哥哥。」霎那間,我明白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手拉住了冰羿軒,用力的格開了幾把刀,語氣是我也想不到的顫抖:「冰羿軒,你怎麼樣。」冰羿軒眼眸一抬,冷聲道:「我沒事。」雖然冰羿軒說他沒有事,但是我能聽出來,他那幾個字是從牙關裡咬出來的
冰羿軒的話剛說完,忽然眼波一抬,一把拉著我閃開,,一柄刀從我的後胸刺空,卻沒入了冰羿軒的手臂裡,血頓時如激射出來,但與此同時冰羿軒一劍揮下,「啊」只聽一聲慘叫,一個金甲士兵的腦袋瞬間被劈成了兩半,在我們面前倒了下去,白花花的腦漿伴著鮮血沖了衝來,濺了我一身。看著那緩緩在我面前矮下去的身影,看著那不甘絕望恐懼的眼睛,我一陣心悸,心彷彿被什麼勒住了,勒得我喘不過氣來,我不由自主的低下頭看著沾滿鮮血的雙手,全身忍不住的顫抖起來,那殷紅的血液,紅得那麼怵目驚心,頓時那漫天飛舞的血色花瓣,躺在血泊裡的媽媽,一一的浮現在我的眼前,我彷彿靈魂被抽走了一般,呆呆的站在那裡。
冰羿軒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了,白得沒有一絲的血色,迷茫中,我只覺有一個人將我推到在地上,不停的翻滾著,耳旁似乎傳來了驀憂語無倫次的慟哭聲:「羿軒哥哥,羿軒哥哥。不要,不要。」直到一聲極其淒厲卻無奈的聲音響起:「住手,我答應回宮。」世界才彷彿安靜了下來,只餘我腦中嗡嗡嗡的回想。
「汐池,汐池。」彷彿有微弱的聲音在叫我,就像寒風中搖曳的蠟燭,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熄滅,我木然的轉過頭,對上了冰羿軒那滿含擔憂卻又極其渙散的眸子,才彷彿如夢初醒一般,從地上翻身坐了起來,才發現冰羿軒白色的衣服早已被鮮血染紅,在風中飛舞著,淒絕亦艷絕。
我的上下牙床咯咯的抖動著,連忙伸出顫抖的雙手使勁的搖著冰羿軒,顫抖得幾乎發不出聲來:「冰羿軒,你怎麼了,你不要有事,不要有事。」彷彿有什麼冰涼的東西濕潤了我的眼,順著我的面頰緩緩的流下,我無聲的哽咽著,誰知冰羿軒竟緩緩的伸出手,輕輕的擦拭掉了我臉上的淚水,蒼白的嘴角無力的扯出一抹笑:「笨蛋,哭什麼哭,笑吧,你笑起來的樣子最好看。」
我的心酸極了,任憑我用盡全身的力氣都無法使自己笑出來,冰羿軒你才是笨蛋,此時此刻你叫我怎麼笑得出來,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忽的一道白色的影子突然闖近,一把將我推開,將冰羿軒緊緊的抱在懷裡,不停的哭喊著:「羿軒哥哥,你怎麼樣了,你不要嚇驀憂,太醫快傳太醫。」
「來人,將冰羿軒帶走。」這時一句冰冷無情的話響起,立時就有兩個金甲人走過來要從驀憂的懷裡拖走冰羿軒,「不」驀憂死死的護著冰羿軒,厲聲道:「你們誰敢,不准你們動他,否則我要你們的腦袋。」「公主」其中一個金甲人冷聲道:「你不把冰羿軒交給我他必死無疑。」
驀憂抬起頭來凝視著那金甲人,一向溫柔的眼神忽然凜冽霸道起來,有如天上的驕陽,令人不敢直接逼視,若是先認識的是之前柔弱似水的驀憂,我會以為這才是她,強勢霸氣,堅毅剛強,饒是知道她是救冰羿軒的心切,但我還是為她現在的樣子嚇了一跳。可是更讓我大跌眼鏡的事情還在後面,只見驀憂竟順手拿起了冰羿軒的劍,一劍指向那金甲人:「你信不信,就憑你這句話,我現在就要你的命。」
「公主」這時那個烈雲炎走上前來,不卑不亢的行了一個禮:「請不要讓臣等為難。」驀憂涼涼的笑道:「你也知道我是公主,這個父皇讓你前來,不過是為了要將我帶回宮,現在落在你們的手上,我無話可說,但是……」驀憂邊說邊指向我「她於我有救命之恩,你們要抓羿軒哥哥我沒有意見,但是你們絕對不可以動她,更加不能為難她。」
那烈雲炎可並不打算就這樣放過我,睨視了我一眼道:「可是公主不要忘了,她打手阻攔我帶公主回宮,更與旭日金鱗狼狽為奸,殺死了微臣手下的旭日金麟,這等罪名可不是公主你一手能夠遮擋下來的。」
「是嗎?」驀憂冷哼一聲:「可是你也不要忘了,國有國法,正所謂無風不起浪,若不是你和葉孤野先動手,他們也絕不會被逼反抗,相信父皇在這裡也會秉公辦理。」
看著驀憂從容不迫的樣子和那似乎與生俱來的威嚴,讓人根本就不能將她和那個弱質纖纖的驀憂聯想在一起,我的心忍不住的讚歎,到底是天生的公主啊,那到關鍵時刻的高貴和淡定又豈是常人所能比擬的,見烈雲炎沒有說話,驀憂扭頭看了一眼冰羿軒,眼角的淚一閃而過,淡淡的瞟了烈雲炎一眼,驀憂手一揮冷聲道:「回宮。」
我連忙拉住驀憂,急聲道:「我要和你進宮。」驀憂回頭詫異的看了我一眼,眼眸中有一絲我看不懂的光閃過,卻什麼也沒有說,見她不說話,我連忙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懇切的看著她:「請你讓我當你的侍女。」汗,我這哪裡是請人家收我當婢女嘛,明明是逼人家收我當婢女。但是我管不了那麼多了,剛才看見冰羿軒受傷,我才感覺到我的心有多麼的害怕和空蕩,我只知道冰羿軒不能有事,現在我救不了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被別人帶走,也許只有跟在驀憂的身邊只有跟著她進了宮,我才能想到更好的方法救冰羿軒。
我的話音剛落,烈雲炎就替驀憂斷然拒絕:「豈有此理,既然公主金口一開,我也不與你為難,但是你身份不明,皇宮豈是你說進就進的地方。」我使勁的白了那個叫烈雲炎的來頭一眼,他也太自以為是了吧,我是請驀憂請我當宮女,又不是請你,你亂嚷嚷什麼,怕驀憂不同意,我連忙抓緊了驀憂的手,語氣焦急卻誠懇:「驀憂,我答應你只要你帶我進宮我一定會乖乖的,不會惹是生非。」
驀憂回頭看了烈雲炎一眼,冷笑道:「正好我還差一個貼身侍女,就收了你吧。」見那烈雲炎還想說什麼,驀憂看了他一眼,眸子裡閃過一絲寒光:「烈將軍還有什麼意見嗎?莫非烈將軍認為本宮連收一個宮女的權利都沒有?等本宮回宮,只當稟明父皇,相信父皇也不會反對。「經驀憂這麼一說,烈雲炎垂下了頭,低聲道:「微臣不敢。」
驀憂眼神凌厲的掃了烈雲炎一眼,扭頭看著我:「你可想清楚了,這一去,再難回頭。」我淒然一笑,我又怎會不懂,畢竟皇宮不是我來去自如的地方,人們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那高高的紅牆裡每天上演的鬥爭是何等的殘忍無情,恐怕宮外人一輩子都想像不到,可是……
「沒事的,驀憂我不後悔。」驀憂看著我,眼神裡滿是悲憫,「宮牆柳,前緣度,昨日青青今在否?花開花落自有時,血染默香著青塚……」看著驀憂轉身便走,我連忙跟了上去。
「芙蓉,你不能去。」手臂忽然被一個人緊緊抓住,我扭頭看去,碎衣,亂髮,傷痕,我吃了一驚,一會兒不見,月弄寒怎麼弄成了這副鬼樣子,可即使是這樣,卻依舊掩蓋不了他那雙明亮的眼睛,我怔了怔向他露出我有史以來最真誠的一個微笑,將手覆在他的手上,將他的手指一根根的掰開,輕聲道:「月弄寒,我很感激你,這些天對我那麼好,我本是你人生旅途中的一個過客,雖然為了某種原因短暫的相遇而停留,但是無論如何總有重新啟程的一天,我們注定會沿著兩個不同的方向遠行,說到底,我們只是一個來路去路上的人。」月弄寒依舊看著我,眼神裡滿是惆悵,低聲道:「我想讓你做我一個人的水芙蓉,所以我不會讓你走。更不會讓你進入那一個不是人呆的地方。」
這個固執的人,他的話讓我的心有那麼一絲的感動,卻更加激起了我的自我厭惡,我一把甩開他的手,令他猝不及防的一腳狠狠的踹了過去,月弄寒沒有反應過來,人以騰空而起,跌進了楚天江河畔,我看著那激起的水花,微微一笑,月弄寒,你拉我一次下水,我再踢你下水一次,我們不相欠了,對不起,不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