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暈乎乎地被暗夜御冰摟在懷中飛高竄低踏葉踩枝，我無暇去對著那張出塵俊顏閒扯淡，更無暇欣賞腳下的金碧輝煌奼紫嫣紅。因為，我的腦海中一直有一個大大的問號飄來蕩去，提醒著我應該記起什麼重要的事情。
「怎麼了，這次這麼乖，不吵不鬧的啊？」
雙腳剛踏上地面，冰潤嗓音就滿含打趣地響起，下顎旋即被人抬起細細擦拭。
我抬眸，沒好氣地覷著薄冰初融狡笑乍現的脫塵臉龐。「我跟你沒有共同語言，吵了鬧了你也聽不懂。」
「這話從何說起？」
「從你抱著我上躥下跳飛簷走壁說起！哪個正常人能竄得那麼高飛得那麼遠？你分明就是…一隻猴子！」
說到最後，我忍不住撲哧一笑。暗夜御冰此刻這金冠花翎的模樣，更像美猴王呢。
「你的臉怎麼了？易容了嗎？還是來給玉綺舒唱戲聽的？」
呀！
看著狐狸寫滿戲謔的黑眸，我哀嚎一聲，本能地伸手摸上臉頰。
濕濕的，滑滑的，沒有一點脂粉的柔膩感。沒想到玉綺舒這丫有把卸妝水藏在花瓶中的怪癖好丫。還好，還好不是硫酸。
「你怎麼知道我易容了？」
慶幸完畢，再換疑惑。一般人看了我這張臉，要麼覺得是天生的，要麼覺得是畫出來的，他怎麼這麼肯定我是易容的？難道說…
「你懂易容術對不對？」
「如果知道我懂易容術能讓你笑得這麼開心，早在我們第一次相見時，我就會告訴你了。」
暗夜御冰收起狐狸般狡黠的笑容，雙手覆上我捧著他臉龐的手，定定地注視著我，眸光繾綣，神情熨帖。
「對啊對啊，我一直特別佩服懂易容術的人，如果那個人是個高手的話，那我就簡直是佩服到五體投地了！」
「是嗎？你真的這麼佩服我嗎？」
迷人唇瓣彎起上弦月般的弧度，黑眸閃著璀璨的水光，俊逸五官也跟著散發出初夏時節微暖淺醺的醉人光彩。
「對啊對啊。」
我忙不迭地點頭，狗腿地繞著暖煦美男打轉轉，爾後湊到他耳邊，笑嘻嘻地輕聲細語。「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很寶貴的行業機密啊？」
暗夜御冰唇邊的笑意更明顯，修長手指輕撫我的臉，另一隻手攬住我的腰身，俊顏倏忽在我眼前放大。
咦？這人的肌肉蠻結實的，這人的身材蠻正的，這人身上的香氣蠻好聞的，這人的睫毛…等等，怎麼離我這麼近？
「喂！你幹嘛啦？不想回答我的問題，也不用這樣來堵我的嘴吧！」
我別開臉，以手抵著溫熱胸膛，直歎這人真真重口味，連我這樣的臉也親得下去！
死狐狸一臉饜足，笑得賊兮兮。「看你一臉陶醉暈陶陶的模樣，說明你對我也不是全無感覺的是不是？」
「拉倒吧你！我先前對付玉綺舒費了太多力氣，現在頭暈，暫時借你的懷抱歇一歇行不行？你知不知道有一種自信叫臭不要臉啊？你現在就是這幅德性！」
「是嗎？那我們再試試，看你還暈不暈。」
「哎哎，你到底要不要回答我的問題？」
真是，看死狐狸蹬鼻子上臉的樣兒，跟潑皮無賴有神馬分別！
「你想我回答問題，也得先告訴我你的問題是什麼呀。」
礙對！
我如夢初醒地敲敲腦袋，笑瞇瞇地對上死狐狸愛笑的狹長黑眸。「我以前聽人說過，易容之術不易練。修習者需要長期對著死人，拿死人的臉做練習，而且還要在黑暗中進行。我想請問哈，你又不是看太平間的…呃，仵作，哪來那麼多屍體做練習呢？一具屍體可以練多長時間呢？你都是在什麼地方練習的啊？如果是在你的王府裡，那你是不是要準備一個巨大的冰庫儲存屍體呢？對了，你要是從別的地方運屍體過去，時間長了別人一定會起疑的，你會不會想到要就地取材，臨時拍死個活人拿來用啊？哦，我上次去你的府邸啊，發現裡面除了你跟修靈就沒別人了，該不會，你的那些寵妾知己丫鬟家丁什麼的都被你拍死練功了吧？還有啊，死人的臉摸起來是什麼感覺？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著死人臉練習的啊？那些屍體有沒有發生屍變的啊？黑暗中你都不會害怕嗎？還有還有，你長期跟死人待在一起，身上會不會染上味道啊？你都是用什麼香遮掩那些氣味的呢？你…」
「盼盼！」
一陣陰風刮過，我聽到了死狐狸咬牙切齒的動靜，不自覺地抖抖肩膀。
「好吧好吧我承認我問題有點太多了，你一時可能反應不過來。但是你可以選擇性地回答嘛，幹嘛要擺出這幅恐怖的神情？難不成…」
我驚恐地後退幾步，顫抖著手指指向死狐狸。「你想把我變成跟你府裡的丫鬟家丁那樣的死人，供你練功用嗎？」
「燕－－雨－－柔！」
壓抑的低喝聲再度在耳畔響起，我眨巴著眼睛抬起頭，正對上死狐狸那張山雨欲來的俊臉。不錯嘛，都這麼生氣了還沒忘記我這會兒的身份是燕雨柔呢！
「哎呀！」
我驚叫著跳起腳，一臉焦急地望著死狐狸，順勢摀住了他疾速侵至的性感薄唇。「經過剛才這麼多問題的提醒刺激，我終於想到之前那個重要問題是什麼了！我…姨娘呢？」
剛才逕自跟死狐狸跑了，我怎麼忘了漂亮娘還留在那個什麼重芳閣呢！
「現在才想起來，會不會太晚了？」
玉面罩著寒霜，隱約浮動著黑氣。
「不晚不晚！我娘現在安全了是不是？她在哪裡？」
我狗腿地蹦跳著給死狐狸捶肩膀，笑得一臉甜膩。
「先上車。」
狐狸伸手一指，我才注意到離我們十步之外，赫然停著一輛銀白地鑲絳紫撒金邊嵌稀疏水晶籐蔓的雙騎馬車。車伕身著棗紅底銀邊便服，腦袋垂得低低，雙手搭膝雙肩亂抖，好像在辛苦地忍耐著什麼。
「喂，他是不是羊角風患了？這樣的人你也敢用！還不過去把他拍死留著練功？」
話未說完，我已經一個箭步竄了出去，三步兩步就躍到了馬車上，忙不迭地鑽了進去，徒留身後一陣黑風、一團黑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