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你個不要臉的混蛋,竟然對一個弱女子痛下殺手!」
趙明月的九節鞭清脆響起,毫不留情地飛向宸,立刻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小清,你怎麼樣?」
趙明月收回鞭子,急急奔向我。
「你們兩個還等什麼,還不快上!」
擰眉注視著我的胸口,趙明月臉上的怒意更甚,火大地衝著最近的屋頂大吼道。
兩道身影飄然而下,與已經從短暫痛苦中恢復的宸目光交接,形成對峙之勢。
「小清,你受的傷不輕,我們先撤。」
趙明月輕手輕腳地扶住我,神情無比擔憂。
我衝她笑笑,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
雖然很想看高手對決的情景,但我血流成河的現實已經不容許我再耽擱下去。據說一滴血要一大碗白米飯才補得回來,考慮到農民伯伯種地的辛苦,我就不繼續浪費糧食了。
一路走回夜色堡,我漸漸感覺體溫驟降、頭暈目眩,嘔吐感愈來愈強烈。
勉強跨進堡內喚了一聲魂,我再也抑制不住滾滾而上的熱流,「哇」地一聲,連連吐出幾口鮮血,軟軟地向後一倒,失去了知覺。
黑暗,無盡的黑暗向我襲來,冷得透心、冰得徹骨。
我在漫天的黑暗中毫無方向地東摸西撞,心底一片茫然。
這是什麼地方?為何只有我一個人?為何只有黑如墨的無底深淵陪著我?趙明月呢?魂呢?風呢?還有其他人,都到哪裡去了?
帶著滿腦子的疑惑,我跌跌撞撞地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心中的迷惘不斷擴大。
驀地,一陣暖意絲絲透出,漸漸籠罩了我全身。
我揚起笑臉,本能地循著暖意漸濃的方向而去。
一片亮光出現在我的前方,柔和而明亮,吸引著我全部的注意力。
一路小跑著迎向那片光芒,我不禁「咦」了一聲,驚奇地發現那裡正站著一位衣袂飄飄的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笑容溫軟和煦,給人春風般愜意舒適的感覺。
那笑容,不但異常溫柔,更給我異常熟悉的感覺。
只是我怎麼也想不起來,曾經在什麼地方見到過這樣的笑容。
「清兒,好久不見,你過得好嗎?」
白衣公子輕聲開口,嗓音低沉魅惑,宛如天籟。
「你是誰?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我皺起眉頭,疑惑地看著丰神俊朗的陌生男子。
白衣公子嘴唇翕動,無聲地吐出幾個字,身影漸漸透明,消失在越來越強的光亮中。
「喂,你別走,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我充滿挫敗感地跺了跺腳,對著空氣大吼一通。
沒禮貌的傢伙,來無影去無蹤還不留下姓名,難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身世嗎?
「清兒,清兒,醒醒,快醒醒。」
一雙手臂輕搖著我,溫柔嗓音裡明顯裹著焦急與驚慌。
「喝!」
我大叫一聲,拚命掙斷夢靨的束縛,猛地睜開眼睛。
「魂,我怎麼在這裡?」
懵懵懂懂地望著坐在我身邊、神情憔悴的男子,我茫然地摸摸臉蛋,喃喃道。
「清兒,你不記得之前的事情了嗎?」
魂扶我坐好,不放心地試了試我的額頭。
之前的事情?
我眨眨眼睛,慢慢回想著。
「我好像被人追殺,流了很多血,還吐了好幾口血,最後就沒有知覺了。」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傷口還疼不疼?」
魂見我回憶起昏倒之前的情景,神色稍有緩和,自然地牽過我的手替我把脈。
我坐起身,動了動肩膀,忍不住「唉呦」叫了一聲。
「小心點,我的大小姐。你的傷口很深,可經不起亂動。」
魂大驚小怪地叫著,慌忙制住我準備彎腰穿鞋的雙手。
「我只是受了點小傷而已,又不是要死了,這麼緊張幹什麼?」
我笑著打趣魂,引得傷口又是一陣疼痛。
「什麼死不死的,別亂說。」
魂俊顏緊繃,不滿地看著我不以為意的表情。
「你知道當我眼睜睜地看著你口吐鮮血倒在我面前時,我是什麼樣的感覺嗎?」
「無力感、挫敗感,心疼萬分、怒氣十足。」
我晃著腳丫,得意地眨眨眼睛。
「你怎麼知道?」
「佛曰:不可說也。」
我搖頭晃腦地神秘一笑,十分享受魂的疑惑神情。
「對了,我為什麼會昏倒啊?」
撓撓頭,我忽地想到這個問題。
雖然我不是什麼彪形大漢,至少也不是纖纖弱女,就算會昏過去也不會如此迅速突然。
「那把劍有毒。」
魂霍地皺眉,黑眸射出寒光。
「我知道,那個人想置我於死地。」
點點頭,我瞭然於心地輕聲應道。
「趙姑娘說,持劍的白衣男子看起來氣度不凡、出身富貴,不像不問青紅皂白、當街殺人之徒。」
「是不是氣度不凡我沒有留意,不過他追殺我時確實是出手狠辣、毫不留情。眼中絲毫不見恨意,但殺氣十足。」
輕手輕腳地穿好鞋,我迫不及待地抓起桌上的茶壺一頓暢飲。
「所以,他很可能是一名喬裝的殺手。清兒,你怎麼下床了?」
魂轉過身,一個箭步衝到我跟前,語帶責備地看著我。
「哇!好爽!」
放下茶壺,我胡亂抹了把臉,滿足地輕歎。
「清兒,快回床上躺著。你要什麼,我拿給你就是了。」
魂攬住我,無限擔憂地盯著纏在我胸前的潔白紗布。
「喂,你不要把我當成病人嘛,這樣我會覺得自己很沒用礙。」
不爽地瞪著太過小心翼翼的男人,我賭氣地別開身子,坐在桌子的另一邊。
「你本來就是病人嘛。」
魂扯開笑容,試著跟我說理。
「我不是病人,是傷患!戰場上的士兵都是輕傷不下火線的。」
「大小姐,你知道你睡了幾天嗎?」
「哪有幾天,不就半天嗎?」
我橫眉怒視著哭笑不得的男人。不要以為我受傷了就想輕易糊弄我。我清清楚楚地記得自己是下午暈過去的,現在天還沒亮,還不到十二個小時呢。
「回大小姐,您昏倒那天是十日,今天已經十三日了。」
「我昏迷了三天?有那麼久嗎?」
我吃了一驚,繼而狐疑地瞇起眼睛。
「你是不是睡太久,腦子發昏了?」
「這件事你可以向趙姑娘求證。她寸步不離地守了你三天三夜,直到天黑才離開。」
原來如此,我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剛才還想問趙明月這沒良心的女人怎麼不在呢。
咕嚕咕嚕,一陣奇怪的響聲突然自安靜的室內響起,在靜謐的夜裡顯得分外詭異。
「看什麼,你肚子餓了不會咕咕叫嗎?」
我惡狠狠地瞪著正盯著我的小腹捧腹大笑的男人。
「你睡了這麼久,不餓才怪呢。走吧,我陪你吃飯。」
「月大帥哥,請問你現在是在做什麼?」
我趴在飯桌上,雙手托腮,專心地欣賞著捧著飯碗狼吞虎嚥、不時將筷子伸向盤子的男子,饒有興致地問道。
「陪你吃飯啊。清兒,你有沒有覺得今晚的飯菜特別美味?」
「有的。看你的吃相就知道了。」
我忍住笑,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雙眼漸漸氤氳。
這個做事雷厲風行、精明到不行的男人,有一顆純淨癡傻的情心。
從他憔悴的臉龐、深陷的眼窩和現在的饕餮吃相就知道,在我昏睡期間,他一定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地一直守著我。
「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嗎?」
遲鈍地察覺到我的盯視,醉心於美食的傢伙終於抬起頭看了我一眼。
「沒有,我只是覺得你瘦了。」
輕笑一聲,我拿起筷子往魂的碗裡夾菜。
「清兒,你也吃。」
魂將碗裡的雞腿夾回我的碗中,低頭繼續奮戰。
「我吃飽了,這個給你吃。」
將雞腿重新放回去,我笑瞇瞇地望著魂。
「清兒,你今晚很不尋常。」
魂看了看碗裡的雞腿,忽地抬起頭打量我,神色有變。
「收起你的猜想。我身體是受傷了沒錯,可是腦瓜子還靈巧得很呢,一點問題也沒有。」
沒好氣地抬起右手拍向作苦思冥想狀的某男,我輕佻柳眉,不爽地瞪著他。
「現在我可以確定,你的頭部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了。」
某男黑眸微瞇,安心地說出結論。
「月剎魂,你去死!」
一個前手直拳揮過去,重重地擊在還沒來得及收回賊笑的某妖孽的俊臉上,我冷哼一聲,解氣地朗笑開來。
「清兒,你還記得那個追殺你的男人長得什麼樣嗎?」
「記得啊,他差點把我送去見馬克思,我一輩子都會記得他的。」
「嘎崩」一聲咬下一大塊蘋果,我把它當成那個殺手在嘴裡大嚼特嚼。
「馬克思?他是誰?」
「是個很有思想、很有智慧的白鬍子老神仙。」
魂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下意識地摀住左眼,小聲抽氣。
「還疼嗎?」
我輕哼一聲,明知故問。
「沒事,一點都不痛。」
魂抬臉燦笑,半隻國寶立刻出現在我眼前。
「不痛才怪。我打的我會不知道嗎?」
扔掉果核,我起身自琉璃樽內取出一小塊冰裹在絲帕裡,面無表情地緩步朝魂走去。
「清兒,真的沒關係。」
魂嘴上死要面子,手上卻毫不含糊地接過絲帕,自覺地放在左眼上。
我站在一旁,冷著臉看著像個孩子般綻出滿足笑容的俊朗大男人,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