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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九章 破綻 文 / 九指書魔

    常思豪只恐唐根有失,忙吩咐齊中華等看好唐太姥姥的屍體,急急便往前追,回想起蕭今拾月和那小女孩喝麵湯時,被陽光照得濛濛生亮的兩張笑臉,心下懊然:「這廝原本就冷血之極,我瞧見那副樣子便忘了他在試劍大會上的作為,真是幼稚!」然而就在此時,心頭忽然掠過一念,腳步便不由自主地緩和下來。

    ——那些真的是偽裝嗎?

    唐根的性命曾一度在他手中拿捏,殺之可令唐門巨痛,報復的效果遠超殺死垂暮的老人,為何他沒有下手?

    如果他認為冤有頭債有主,才僅針對唐太姥姥而放過幼小的唐根,說明至少他還明理。

    雪山尼武功顯然並不如他,他又為何躲來躲去,不圖誅之而後快?

    正思索間,眼前忽然開闊,此身已在林外,荒河灘上草靜風平,不見唐根的蹤影。

    常思豪眉頭微皺,心想:「這孩子,連個方向都沒有,就這麼追下去了?」忽聽草葉悉嘩,腦後惡風不善!

    他趕忙旋身閃避,同時拔劍回削——就在劍尖即將掃上對方腕子的剎那,常思豪認出那人正是唐根,心頭猛驚,急急收勁,跳出圈外道:「別——是我!」唐根怒道:「殺的就是你!」又是一刀斬來。常思豪閃避中道:「你這是幹什麼?」唐根更不答話,連連出刀,常思豪見他面色怒極,招招凶狠不顧一切,身上破綻極多,當下瞧準機會用劍脊一磕他腕子,點落鋼刀,同時低身進步點中他膻中大穴,扭腕喝問道:「你瘋了麼?為何砍我?」

    唐根恨恨盯他:「龜兒子!你殺我太奶,我——」常思豪忙攔道:「等等!你說什麼?」唐根道:「還在妝模作樣!」常思豪道:「你說唐太姥姥是我殺的?我和你同路而來,怎會殺她?真是豈有此理!」唐恨怒道:「你們是一夥的!誰殺的還不是一樣!」常思豪聽得實在混亂,問道:「我和蕭今拾月也是初見,怎會和他一夥?」唐根大罵:「屁屁屁屁屁屁屁!誰說你和他一夥!是剛才那四個龜孫!」

    常思豪瞬間愣住:「你說齊中華他們?他們是我的部下,怎會殺唐太姥姥?」

    唐根切齒道:「哼,你們做得好戲,可惜老子聰明,看出你們的破綻,偏偏不上這個當!」常思豪奇道:「我們做什麼好戲?又有什麼破綻了?」唐根鼻孔冷哼:「老子偏不告訴你馬腳露在哪兒!悶死你這驢日馬配的畜生!」口裡龜兒子、王八蛋地罵起來。

    常思豪滿頭霧水,反覆詢問,唐根卻昂然把眼一閉,什麼也不再回答。他無奈只好收劍入鞘,拾起鋼刀,提著唐根回到墓園。此時唐墨顯、唐墨恩兄弟已然到了,正扶著唐太姥姥的屍體大哭。原來燕臨淵見蕭今拾月離開,仍與他們纏鬥了一陣,料想蕭今拾月已然逃遠,自覺盡到了心意便抽身尋找女兒去了。兄弟二人脫下身子,立刻尋路來追,比常思豪和唐根晚到了一點,瞧見奶奶慘死當場,又聽齊中華等講說了經過,自是悲憤交集。

    常思豪正要和兄弟二人打招呼,唐根卻先吼了起來:「別哭老!小心身後!」

    唐墨顯和唐墨恩吃了一驚,跳起來各抽兵刃回顧,卻只見齊中華、倪紅壘、郭強和武志銘這四人站在那裡,哪有蕭今拾月的影子?

    唐根大罵道:「笨蛋!就是他們四個!他們殺的太奶!」

    此言一出,驚大了所有人的眼睛。唐墨顯握著刀瞧瞧他,又瞧瞧齊中華等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沖常思豪喊道:「這……這是咋個事情塞?」

    常思豪搖頭:「我也不知。剛才聽說蕭今拾月離開不久,唐根便跑出去追,我怕他有失,從後趕上,卻不料他伏在草叢裡用刀刺我。」

    齊中華道:「侯爺,唐小公子不識得咱們,懷疑咱們是蕭今拾月的同黨也在情理之中。他畢竟還小,遭此慘事悲憤之下追不上仇人,一時急火攻心,只怕腦子有些糊塗。」

    唐根氣得七竅生煙:「屁!屁屁屁屁屁!老子才不糊塗!你倆還愣什麼!還不快殺了他們!不要顧忌我!」他是家中獨苗,縱在唐太姥姥面前也是說一不二,是以此刻急將起來,對兩位伯父也敢吆五喝六。

    唐氏兄弟十分瞭解這侄子的脾性,知他雖常常恃寵胡鬧,腦子卻比自己二人要機靈許多,平白無故絕無如此激憤的道理,當下刀尖都指向齊中華四人。武志銘立時叫起屈來,大聲喊道:「你這孩子怎麼亂冤人?」唐根道:「冤人?我來問你,我太奶是怎麼死的?」

    武志銘道:「被蕭今拾月用刀刺死的啊!」

    唐根道:「刀呢?」

    常思豪將手中刀一抬:「在這裡。」

    唐根道:「這刀根本不是我們唐家的刀!」

    唐氏兄弟舉目瞧去,見這刀柄彎背厚,樣式普通,確與唐家的長直柄有所不同。

    「這是我的刀!」齊中華道:「小公子怎麼忘了?我們剛才已經講過,蕭今拾月提著兩位老人,手中原無兵刃。是大家認出唐太夫人,圍攏上來相救時,我刀被他奪了去。」

    唐根道:「他奪刀不去奪我唐家人的,卻奪你的?」

    齊中華道:「打起來亂馬人花,誰衝在前面,他就順手奪誰的,這有什麼稀奇?」

    唐根冷笑道:「好,就算他奪你的刀不稀奇,殺完別人卻饒下你們還不稀奇,可是有一件事情,卻是稀奇透頂,稀奇得不能再稀奇,我倒想聽聽你怎麼解釋!」

    齊中華眨眨眼睛,滿臉的莫名其妙,說道:「公子請講。」

    只聽唐根一聲冷笑,說道:「蕭家以劍稱雄,奪下刀來使的也還是劍法,你們幾個身上這傷口的走向和深度,卻明明顯示出是被刀法所傷,而且是我唐門的『三塗濯骨刀法』,顯然是你們和地上死去的這些人格鬥時,被他們所傷!你們既稱是『自己人』,那麼自己人打自己人,這又如何解釋?」

    齊中華笑道:「小公子大概沒到江湖上走動過,說出這等話來,不免有些可笑了。使刀雖然手法各異,最終目的卻都是殺人,單憑傷口走向怎能確認是誰動的手呢?何況像蕭今拾月那樣的高手,對於不同兵刃都有涉獵,也都能融匯貫通,劍在手便使劍法,刀在手便使刀法,那是再自然不過的。」唐氏兄弟心裡明白唐門根本沒有什麼「三塗濯骨刀法」,不知唐根這話是什麼意思,因此也不插言。

    唐根從容地道:「好,這且不算,你們看看,我太奶後頸上有什麼?」

    齊中華和其它三人互望一眼,依言往屍體身上瞧去,只見唐太姥姥脖子上有不少黃粉,後頸處有空白的五指形狀,皮膚上油汪汪的,遲愣著答道:「有個手印……」

    唐根道:「那便是蕭今拾月捉她時留下的。」眼睛往後轉去,沖常思豪問道:「怎樣?事到如今,還不肯認麼?」

    常思豪奇道:「認什麼?」

    唐根冷哼一聲:「還在死撐!你把刀掉轉,聞聞柄上有什麼味道?」

    齊中華等面面相覷,都覺這要求匪夷所思,唐墨顯和唐墨恩也大惑不解。只見常思豪依言而行,細細聞了半天,皺起眉來:「哪有什麼味道?一點味道也沒有!」剛說到這裡,眼睛卻又忽地撐圓。

    唐根瞧見他的表情變化,嘿嘿嘿地冷笑起來:「你這白癡,終於知道馬腳露在哪兒了罷?沒有味道,就是最大的證據!我剛才急沖沖拎這柄刀追出去,半道上忽然覺得不對,你說蕭今拾月吃雞皮弄得滿手滿臉是油,因此才防住了我的毒粉『黃梁一夢』,他握過的刀柄,怎會既不油滑,也無雞肉香氣?」說到這兒,眼向齊中華四人望去,聲音陡然轉厲:「因為這把刀,他根本沒碰到過!」

    那四人兩兩互望,臉上苦憾驚奇,表情各異。齊中華先自叫起來:「走!」

    這聲「走」在口腔中傳出的剎那,一柄鋼刀暴然射至,他猛將頭一低,「十里光陰」又已遞到眼前!

    齊中華悶哼一聲,拚力側向躍閃,避出劍鋒攻擊範圍之外。

    常思豪撇東就西,抖手一劍,刺入倪紅壘腿根。

    慘叫聲中郭強和武志銘各拔兵刃,然而唐氏兄弟刀在手中,自比他們速度更快,當時刀裡加鏢,將二人打倒在地。

    齊中華已顧不得他們,飛身形向林外竄去,常思豪見唐氏兄弟肩頭甩動,趕忙喝道:「留活口!」耳中聽得「撲」、「撲」連聲,齊中華背上連中兩鏢,血霧飄起一晃,帶傷沒入林中。

    常思豪提劍便追,剛衝出幾步,就聽林中慘叫聲起,一人在半空中折著跟斗掛定風聲,從自己頭頂掠過,「烏」地摔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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