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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七章 羅皂 文 / 九指書魔

    常思豪神思回轉,只聽水顏香滿是不屑地繼續道:「當年的事情都是盧靖妃的算計,那時候她這兒子還沒生下來。」

    長孫笑遲沉默一陣,說道:「只是我勢成騎虎,這條路已是不歸之途,縱然不想走,也總有人推著我走,如果執意不從,豈不冷了這些年來大夥兒的一片心腸?」

    水顏香道:「那幾個老傢伙要你殺他,不過是發洩自己的舊恨,哪裡考慮過你的想法?再這樣下去,你便成了人家的傀儡,誰還能再聽你的?說不定那平哥兒把手一招……」

    長孫笑遲道:「你不知道根底,不要亂說。燕老劍客閒遊江湖,不知所蹤,游老和李老更是退隱多年,不問世事久矣,偌大一個聚豪閣在我手中掌握,他們要我做什麼傀儡?」水顏香道:「小哀,我可是一心為了你著想,你又何必醃著心說這話?燕凌雲不知所蹤,卻有大徒弟龍波樹在你身邊守著,游勝閒教出來一個老徒弟江晚,便是他傳聲的筒子,難道你不明白?」

    長孫笑遲聲音有些不悅:「幾位老爺子將我養大成人,傳我武功,龍大叔他們這些年來又精挑細選了些人和我在一起,從玩伴悉心培養成好兄弟、好戰友,助我步步為營,走向今日的成功,對我實有大恩,這些胡話,你以後切莫亂說,若讓他們知道,我可保不了你。野平兄弟的事,你更是提也不要再提。」

    水顏香喪氣道:「你向著他們,好啊,大不了讓他們殺了老娘就是。」長孫笑遲道:「我怎能讓他們殺你?」水顏香道:「那你夾在當中,又能做什麼?」長孫笑遲沉默一陣,道:「真若有那一天,大不了,我帶你遠走高飛,遠離江湖也就是了。」水顏香又驚又喜:「小哀,你這說的可是真的?」長孫笑遲沒說話,似乎點頭許了。

    聽著水顏香歡喜無限上去獻吻的聲音,常思豪心道:「黑幫人物都是寧捨女人不捨兄弟,這種胡話,也只有你才能信。都說女人頭髮長見識短,你頭髮最長倒也未必,見識之短,肯定排名第一。」

    水顏香道:「小哀,不如咱們拋下一切,這就走罷。」

    長孫笑遲道:「你已錦衣玉食慣了,若真遠避荒野,顛沛流離,受得了麼?」水顏香道:「只要有你在身邊就好,若真是做了甚麼勞什子皇上,怕是想見你一面也不容易。」長孫笑遲笑道:「傻子,待到大事成就,我也不理朝政,天天纏你,只怕把你纏得膩了,一見我便又打又踢。」水顏香笑道:「我又怎會踢你打你?只盼你莫嫌我出身不佳,將我打入冷宮才好。」長孫笑遲道:「盡說傻話,快整理一下,咱們也該下去了。朱情他們仍沒消息,多半還是沒找到皇上他們,待會兒你在台上,多說些閒話。」水顏香語氣裡又有些冷冷的埋怨:「你要我來上幾個風流段子,那太監自沒興趣聽,表情也必有所流露,是不是?」長孫笑遲道:「那也未必,你生得這般美貌,只怕……」水顏香一笑:「只怕馮保看了,心火更旺,是不是?」略嗔道:「你就是嘴甜。不管如何,總教他漏了餡就是。」

    裡屋傳出打開首飾盒的聲音,光線更亮了一些。水顏香道:「這道口子可是不小,這小尼姑恩將仇報,真是可恨,虧我剛才還去扶她。小哀,你身上有傷藥,來幫我上點。」長孫笑遲笑道:「瞧你這般嬌氣,一道小印子,還沒指甲蓋長,先用脂粉遮蓋一下罷。」水顏香道:「你倒說得輕巧,又不是劃在你臉上。」長孫笑遲笑道:「紅顏薄命,自然不可十全十美,你少破一點小相,以後才能生能養,大富大貴。」

    水顏香嗔笑著:「給你生一窩小豬兒麼?」長孫笑遲一本正經地道:「大膽東宮,竟敢拿朕的姓氏來開玩笑,來人哪,剝了她的褲子,朕倒要看看她屁股長得是紅是白?」水顏香道:「你又胡說風話,治罪便治罪,看人家屁股幹什麼?」長孫笑遲道:「屁股是紅則為忠,屁股若白則為奸。」

    水顏香哧兒地一笑,罵道:「好啊,你變著法兒的罵我這臉是屁股。」

    長孫笑遲道:「你不也在台上變著法兒地罵我來著?什麼叫『嫁個妖精做婆娘,生它一窩鬼』?大庭廣眾之下,唱著歌兒罵我是妖精,瞧你當時的樣子,好得意哩!」水顏香咯咯壞笑。長孫笑遲道:「也不用看了,你這大奸臣的屁股定是白的。」水顏香撒嬌道:「好嘛,你這人太也小氣,定要罵還回來,說一兩句也就得了,總把人家屁股當臉說,很好聽麼?」長孫笑遲道:「這怎是罵?明明是誇,天下間只怕再也找不見這般好看的屁股。」水顏香笑啐了一口,卻也不再羅皂了。

    兩人加速整好容裝,把屋中燈燭全部點亮,又將屋門上栓,這樣一來館中奴僕閒人敲門不開,也就不敢進來。略微環顧一圈,這才繞過屏風下樓。

    常思豪身上穴道封得久了,酸酸麻麻的甚是難受,聽一陣再沒動靜,暗想:「初時我們在大廳裡沒加注意,自然不知道皇上在哪,現如今他們懷著目的去找,就算化裝再好,又哪有找不見的道理?一打起來亂馬人花,東廠的人必然要殺進來,長孫笑遲偷完驢跑了,老子倒成了拔橛子的,豈不倒霉?我可怎樣才能解了穴才好?」想再提氣,卻覺丹田內空空蕩蕩,心下一懍:「啊!剛才我運氣血想通開兩臂,結果真氣卻在肩腋之間散去了,莫非再也提不出來了麼?糟糕糟糕。」

    便在這時,感覺有暖哄哄的小風吹入頸子,正自奇怪,忽然明白:「剛才那兩個狗東西將我們一個個塞進床底,先塞的是廖孤石和荊零雨,最後塞的是文酸公,定是這傢伙在我脖子後面喘氣兒哩!」極力聚攏目光看去,荊零雨的光頭就離自己胸口不遠。可惜身不能動,眼珠空轉毫無辦法,忽然靈機一動,努力吸氣,睜大鼻孔把熱風向荊零雨的光頭呼去,只盼早點把她吹醒才好。

    熱風呼得多了,遇上荊零雨的光頭便漸漸結露,再有風吹來,便顯涼了,常思豪加緊再呼,果然過不多久,荊零雨便已醒來,然而她穴道被封,卻也是動彈不得,頭部朝前,看不見後面是誰,卻正瞧見眼前的廖孤石。她畢竟謹慎,聽了一聽周圍動靜,料也無人,這才輕聲呼喚:「哥,哥……」常思豪心道:「看來她是被一擊而昏,啞穴倒沒封,可惜我又說不出話。」

    廖孤石眼皮合著,呼吸均勻,一點動靜也無。有人輕聲道:「是美貌的小師太醒了麼?」正是那文酸公的聲音。荊零雨聽有人呼喚自己,偏在小師太前加上美貌二字,顯得大是輕薄,不悅道:「誰?」文酸公道:「小生……」荊零雨道:「原來是你。小……常思豪,你在麼?」她向喚常思豪「小黑」為戲,如今知了廖孤石的身份,心中難過,只因習慣喚了半聲,也便改口,不再玩笑了。

    常思豪說不出話,文酸公道:「常思豪?你是叫這救了小生的黑面英雄麼?他在你後面,在我前面。」荊零雨心想:「他故意在我頭上呼氣,必是醒著,卻被封了啞穴。」問道:「喂,小生先生,你還能動麼?」文酸公道:「什麼小生先生,小生便是小生,先生便是先生,小生多是用來自稱,先生多是給別人來稱,合在一處,卻是不通之極。」

    以荊零雨以往的性子,遇上這類渾頭人物,必要和他開上一番玩笑,可是現在還哪有那般心情?耐著性子又問:「先生還能動麼?」文酸公不答,荊常二人都覺奇怪,忽然聞到一陣惡臭,趕忙閉住了呼吸。隔了一隔,臭氣散去,文酸公搖頭晃腦地吟道:「哈,全身如散體如酥,也能笑來也能哭,一心還在腔中跳,腸中蠕動可放毒。屁來實在刻不容緩,兩位得罪得罪。」

    常思豪氣得無以復加,荊零雨卻感覺到了文酸公的動作,說道:「你頭還能動是不是?對了,那時候小豪哥點的是你胸腰穴位,那是用來制住行動的。」文酸公好奇地道:「有趣有趣,我被這黑面英雄戳了兩下,居然肢體酥僵,就如睡覺壓麻了胳膊一般,這便是什麼江湖上的點穴奇功麼?小生早有聽聞,卻是頭一次體驗,英雄,你怎麼不說話?」荊零雨道:「英雄被點了啞穴,你用頭去撞他的後頸椎凹處,他就能說話了,說不定一高興,還能把這奇功教你。」文酸公道:「有這等事?不過只怕不成。」荊零雨道:「怎麼不成?」文酸公道:「頭者,首也,為人一身之至尊,以頭撞人,大是不雅。」

    荊零雨氣得只想上手撓他,但此時此刻,卻是沒法和他斗這個氣,當下哄道:「我要和他商量怎麼救咱四人,你不解開他啞穴,待會兒穿青符袍的和白畫袍那三個惡人回來,就要把你的『至尊』摘走了!」

    文酸公驚了一驚,似乎才想起此事,說道:「大丈夫生死自可置之度外,不過士可殺不可辱,被他們提著脖子走來走去,未免有辱斯文。」說著探頭撞去。

    解穴有多種方法,以大力點戳最是快捷,揉摩拍撞這些手法雖慢,卻也有效,後頸椎下凹處,正是常思豪被封的啞穴,在文酸公努力撞擊之下,果然過不多時,常思豪只覺氣息一暢,啞穴已然通了。剛要說話,只聽荊零雨「噓」了一聲,止住了文酸公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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